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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是平家第四代的第一个孩子,不论男女,都让全家高兴不已,自此平家便是真正的四世同堂了;何况秀才在平家虽不值什么,平谦能过府试依然是喜事一桩。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平老太太的病也因此好了大半,已经能下地去院子里走上几圈了,顾蕴心里一直悬着的那块大石方算是落了地。

    其时已是六月初,福哥儿满百日的日子已近在眼前,二房分府出去单过的日子也近在眼前了。

    这两件事哪件都不算是小事,何况两件事还放在了一块儿,顾蕴再是不想回去,到了日子,少不得也只能收拾好箱笼,坐上了回去的马车。

    因如何分这个家是一早便说定了的,二房的新宅子也早已收拾布置妥当,宁安堂半数以上的东西也慢慢都搬去了新宅子那边,所以事到临头,显阳侯府反倒不怎么忙乱。

    顾蕴照例先去见祁夫人,祁夫人双月子已快坐满了,整个人看起来气色极好,曜哥儿也长得白白胖胖的,十分的可爱。

    听得顾蕴回来了,她忙一叠声的命人:“快请四小姐进来!”待顾蕴进来后,不待她拜下,已一把拉了她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方心疼道:“前儿便听你大姐姐二姐姐说你瘦了一圈儿,如今一见,果然如此,如今回家了,可得好生补补才是。”

    又问平老太太的身体:“如今已是大安了罢?老人家上了年纪,就是这样的,一点小病小痛的也得将养几个月方能大安,说来她老人家也是花甲之年的人,已算是极有福气了,你也别太担心,待过几日我再亲自登门给她老人家请安去。”

    平老太太病着这一个多月,祁夫人因坐月子不能出门,可若不亲自去探望一番,心里又委实过意不去,遂打发顾菁姐妹跑了几次,到底比顾准去只能在外院见平大老爷平二老爷的面来得强。

    不过听说周氏也去瞧过平老太太了,可周氏去只是代表她自己,代表的二房,而不是代表的显阳侯府,她如今也代表不了显阳侯府了。

    到了这时候,就连祁夫人都不得不感叹人丁单薄的坏处了。

    可一想到二房成日里鸡声鹅斗的,她又觉得还是趁早将他们分出去的好,如今自家人丁是单薄了一些,等将来韬哥儿曜哥儿娶了媳妇,自然也就慢慢兴旺起来了,再单薄也只是七八年的事儿了。

    何况一年里真要用人的时候也不是太多,实在不行了,还可以请族中的叔伯妯娌们帮忙,熬熬也就过去了,就像府里的一些庶务,不就由族里一些叔伯帮忙打理着吗,既是为自家分忧,也能让族人们的日子好过些。

    顾蕴笑着答道:“劳大伯母惦记,外祖母已是大安了,至于我,不过只是近来有些个苦夏,有些吃不好睡不好罢了,过一阵子也就好了,您别担心。对了,怎么不见三位姐姐?”

    祁夫人笑道:“此番难得遇上你二弟与三弟一个满百日一个双满月,正好二房也要分出去,所以你大伯父与你父亲商量过后,决定好生宴一回客,如今你三位姐姐正在议事厅那边听管事妈妈们回事呢,想来很快就该过来了。”

    顾蕴点点头,问起彭太夫人与彭氏顾葭对分家之事的反应来,“……想来彭太夫人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分家的,她没有闹大伯母罢?彭氏与顾葭呢,没了彭太夫人护着,她们更是二夫人砧板上的肉,她们岂有不闹腾的?”

    说到这个,祁夫人的脸色不好看起来:“太夫人听说了分家的事后,倒是没怎么闹腾,她不听别人的话,自己儿子的话总是肯听的,据说你父亲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了她几次,她也就肯了。彭氏与顾葭却是怎么也不肯出去,哭着喊着也要留下来在太夫人跟前儿尽孝,太夫人也答应了让顾葭留下,并亲自在你父亲跟前儿替顾葭说项,你父亲早被周氏软硬兼施的拿住了,哪肯轻易答应她们,便推说我和你大伯父一定不会同意,以致那彭氏与顾葭还一度求到了我跟前儿!我哪里耐烦理会她们,直接打发人去回了你母亲,你母亲便使人将她们带回去调教了,想来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

    想也知道彭氏与顾葭不会愿意出去,尤其是顾葭,在侯府好歹还有彭太夫人护着她,周望桂闹腾得过分了,大伯父与大伯母为了侯府的名声,也不会袖手旁观,一旦分府出去,整个家就周望桂最大了,周望桂又素来厌恶彭氏和她,眼下已是不会给她好日子过,将来更不会替她寻一门好亲事,可以说一旦出去,她余生都别想再有好日子过,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愿意出去?

    所以顾葭十有八九还会折腾,一直折腾到如愿留下为止。

    倒是彭氏一个做妾的,服侍夫主与主母才是本分,多早晚轮到她服侍婆婆,在婆婆跟前儿尽孝了?她就算闹腾,只怕更多也是为了顾葭,而非自己。

    顾蕴虽不耐烦听这些个破事儿,但说到底这事儿也是因为祁夫人想留下她闹的,遂与祁夫人道:“大伯母别与她们一般见识,实在不高兴了,索性连彭太夫人一并分出去,看她们还有什么闹腾的理由,我反正如今一年里至少也得几个月住在外祖母家,在二房的新家也待不了多少时间。”

    祁夫人却摆手道:“没事儿,你母亲已打发人来与我说过了,不会再让她们闹腾的,何况阖族都已经知道了,也不好出尔反尔。你也别想着这事儿都是因为我要留下你闹的,只管安安心心的住下,大不了就把顾葭留下又怎样,不过多一双筷子的事儿罢了,只不让她出嘉荫堂就是,真以为死赖在侯府,她就仍是显阳侯府的五小姐了?哼!”

    说句不好听的,太夫人还能再活几年,如今顾葭还不知道好生讨好周氏这个嫡母,等哪日太夫人去了,她才真是连哭的地儿都没有了,难道她还以为她死赖在侯府,他们就要管她到底了?倒是打得好算盘!

    顾蕴正待再说,顾菁姐妹三个被簇拥着走了进来,姐妹几个少不得要彼此厮见一番,待在祁夫人屋里用过午膳后,顾蕴才回了自己的饮绿轩。

    更衣梳洗一番后,顾蕴先没顾上歇午觉,而是领着锦绣卷碧去了宁安堂见周望桂。

    周望桂穿了件丁香色百蝶穿花的通绣衫,正抱了福哥儿倚在窗前看外面的两只大花蝴蝶玩耍嬉戏,穿了大红刻丝肚兜的福哥儿一双大眼睛随着两只蝴蝶滴溜溜的直转,瞧个头虽与曜哥儿差不多大,但的确比曜哥儿硬朗不少,脖子也勉强能立得起来了,也就不怪老人们常说小孩子哪怕大一日都不一样了。

    顾蕴先上前屈膝与周望桂见了礼,才笑着接过福哥儿逗弄起来:“弟弟真是越长越好了,可见母亲照顾得有多经心,只是母亲也得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我瞧母亲明显瘦了一大圈儿。”

    周望桂笑道:“我还嫌自己如今太胖呢,就是要瘦才好。对了,你既回来了,可见老太太的身体已是大好了?那我也就可以放心了。”

    顾蕴谢了周望桂对外祖母的关心,便开门见山道:“我才听大伯母说,彭姨娘尤其是顾葭先前曾闹腾着不肯出去,定要留下来在彭太夫人跟前儿尽孝呢,不知道母亲是个什么意思?大伯母倒是说,便是留下顾葭又何妨,不过就是多一双筷子的事儿,只我实在不耐烦再与她同住一个屋檐下,还望母亲疼我。”

    周望桂闻言,脸色立时不好看起来,冷笑道:“她们不肯出去就不肯出去了,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谁都要顺着她们的心意?你放心,我已严词敲打过她们了,她们定然不敢再闹腾!”

    顿了顿,缓和了脸色,“倒是你,虽不能出去与我们一起住,我依然让人替你留了个院子,屋里的程设也都照搬的你如今的屋子,多早晚你想出去小住几日了,只管出去,别忘了那里也是你的家,既是你的家,家门便永远为你敞开着!”

    知道此番自己还是沾了顾蕴的光,才能得以摆脱彭太夫人,周望桂自是一点也不吝于以感激的话和实际行动来向顾蕴表达她的感激之情。

    顾蕴道了谢:“让母亲费心了,等我以后得了闲,一定时常回去小住,只要母亲不嫌我呱噪。”

    周望桂忙笑道:“我巴不得你日日回去住呢,怎么会嫌你呱噪,若非我想着你大伯母说你留在侯府的确于你的将来更有利,我是再舍不得让你留下的。”

    当下母女两个又闲话了几句,顾蕴也就起身告辞了。

    顾蕴既回来了,顾菁次日与妹妹们议事时,自然少不得要叫上她了,说是姐妹三个一道管家理事,可顾苒是个凡事不上心的,顾芷则不问不开口,真正拿主意的也就顾菁一个人,顾菁早累得狠了,如今好容易好帮手顾蕴回来了,她也终于能缓口气儿了。

    姐妹两个配合无间的忙了几日,也就将一应事宜都安排妥帖了,此时离显阳侯府帖子上宴客的正日子也只得两日了。

    说来显阳侯府上一次这样大张旗鼓的宴客,还是老侯爷去世之时,可丧事如何比得喜事,纵宾客众多,整体气氛却是怎么也好不起来,不比眼下,不管是远道而来贺喜的族人老亲们,还是来帮忙的族中叔伯妯娌们,再到来来往往各司其职的管事小厮丫头婆子们,俱都是一脸的喜气洋洋,连走路都带着风。

    连外院都如此喜气洋洋了,朝晖堂作为显阳侯府的上房,就更是张灯结彩,焕然一新,透着一股浓浓的喜庆气氛了。

    “……我记得大嫂您上次进京,还是当年公爹仙去时,这次好容易来了,可得多住些时日才好。”祁夫人着一袭大红凤穿牡丹通袖衫,头戴全套红宝石头面,正满面是笑的与金陵老家来的一位同族嫂子寒暄。

    顾家祖上不过是个放马的孤儿,机缘巧合随了大邺的开国皇帝起兵打江山,九死一生才有了如今这份家业,一开始人丁倒也是兴旺过的,后来便渐渐四分五裂,各奔前程了,到如今,除了盛京城这边的嫡支及一些旁支以外,就只得金陵祖籍那边还有十来房族人了。

    此番显阳侯府难得一次就添了两位小爷,金陵那边也来了不少族人贺喜,这会儿正与祁夫人说笑的况大太太便是金陵来的女眷们的领头人。

    况大太太闻得祁夫人的话,忙笑道:“倒是想多叨扰弟妹一些时日的,只家里实在走不开,等多早晚得了闲,我再进京长住三五个月的,届时两位弟妹可别嫌我烦才好。”

    祁夫人与周望桂忙笑道:“求也求不来的贵客,怎么会嫌您烦。”

    祁夫人便又与周望桂介绍起族中来的其他妯娌们,并一些老亲家的表婶表嫂的来,这些亲眷周望桂泰半没见过,就连祁夫人,也是进门十来年后,才渐渐理清了谁是谁,与显阳侯府是什么关系,若祁夫人不带着周望桂,她敢说等客人们都走了,周氏也搞不清谁是谁。

    周望桂倒也深知花花轿子人抬人的道理,见祁夫人待自己十分亲热,她便也还以祁夫人十分的亲热,妯娌两个瞧着倒跟亲姐妹似的,让那些个对此番显阳侯府忽剌剌就分了家多少存了几分疑虑的人,立时也打消了疑虑。

    树大分枝本就是人之常情,谁规定人丁单薄的人家,就不能分家了,何况太夫人不还留在侯府吗,若两房真起了什么龃龉,侯爷可不是太夫人亲生的,又岂肯奉养太夫人?

    一时有小丫鬟进来屈膝禀道:“回大夫人,亲家老太太与二舅爷二舅太太已到咱们家的巷口了。”

    这‘亲家老太太’却是说的祁夫人的老母亲祁老太太了,自得知大女儿年过三旬又有了身孕,祁老太太又是高兴又是担忧,便计划着要进京瞧瞧女儿了,只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祁夫人与顾准都不放心,一再去信让她别来,等祁夫人平安生下孩子后,他们择了日子回去归宁。

    等到祁夫人平安生下次子的消息传到天津后,祁老太太哪里还待得住,非要嚷嚷着进京瞧女儿和新得的小外孙,祁家几位老爷拗不过老母亲,只得决定让祁二老爷和祁二太太服侍她老人家进京,又早早给祁夫人去了信。

    祁夫人收到信后,算着日子老母亲与兄嫂这两日就该到的,所以听得小丫鬟的话,发自内心的喜悦立时抑制不住的溢满了她的眼角眉梢,忙忙命人:“快去请了小姐们来,与我一道去外面迎接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们去。”

    待在隔壁花厅陪着来贺喜亲眷家的小姐姑娘们的顾菁姐妹几个来了后,又团团向在座的宾客们致了歉道了少陪,并请周望桂多担待着点后,才领着顾菁姐妹几个急匆匆接出了垂花门外去。

    顾蕴看着一脸喜形于色,脚步匆匆的祁夫人,不由暗忖,也不知道祁家老太太与二舅太太是什么样的人,前世因为大伯父和韬弟早亡,她从没见过祁家的人,如今机缘巧合,让本无交集的她们彼此有了见面亲近的机会,也算是难得的缘分了!

    祁老太太瞧着年纪比平老太太要大些,人也略富态些,但与平老太太一样的慈眉善目,祁二太太则是个端庄的四旬妇人,说话语气十分的轻柔,让人如沐春风。

    顾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喜欢祁夫人,爱屋及乌的原因,一下子就对这婆媳二人生出了几分好感来,也跟着顾菁姐妹叫二人‘外祖母’和‘二舅母’,各换来了一块翡翠玉牌和一对碧玺手串做见面礼。

    祁老太太既是长辈,又远道而来,朝晖堂的一众亲眷宾客少不得行礼问安一番,待厮见完后,周望桂便先起身,笑着将大家都带到前面抹牌看戏取乐,等待坐席去了,以便让祁老太太与祁夫人母女说说体己话儿,再去客院梳洗歇息一番。

    ------题外话------

    昨天晚上八点过才从长沙回到家中,很累哈,所以今天继续五千更休整一天,明天就会多了,么么大家,o(n_n)o~

    ☆、第八十六回 搬离

    待周望桂将宾客们都带走后,祁夫人才领着女儿们,复又给祁老太太行起大礼来:“不孝女给母亲磕头了。母亲年事已高,我不能时常承欢母亲膝下也就罢了,如今还累得母亲舟车劳顿的亲自进京来看我,我真是……”话没说完,已是哽咽得说不下去。

    虽说天津府离盛京城并不远,不管是走陆路还是水路,至多都只得六七日的时间,可祁夫人身为显阳侯府的当家主母,顾氏一族的宗妇,要抛开家里和族里的一切回娘家归省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以致出阁至今,除了出嫁一个月时回门和前几年祁老太太过六十大寿时,祁夫人回过娘家以外,十几年下来,母女二人竟是再未见过面,也就不怪祁夫人这般喜悦与激动了。

    祁老太太也忍不住老泪纵横,一把将祁夫人拉起来,母女两个便抱头痛哭起来,哭了好一阵,方在祁二太太和顾菁顾苒的软言劝说下渐渐止住了。

    祁老太太便又拉了顾菁和顾苒的手,含泪笑道:“上次见你们姐妹时,你们都还只得这么高呢,如今一晃都长成大姑娘了,看见你们这般亭亭玉立的,外祖母真是高兴!”

    顾菁与顾苒忙笑道:“看见外祖母身体健康精神矍铄,我们也高兴。”

    祁老太太与姐妹二人说了几句话,便松了她们的手,向顾蕴和顾芷招手道:“你们两个也都是好的,以后可得随了你们母亲和伯母去外祖母家里玩才是。”

    顾蕴与顾芷自是恭声应了。

    就听得外面传来小丫鬟的声音:“侯爷带着大少爷和表少爷进来给亲家老太太问安来了。”

    祁夫人脸上立时溢满了笑,丈夫若不爱重自己,又怎么会第一时间赶着进来给自己的母亲问安,如此母亲也能更安心了,因忙吩咐杏林:“快去把三少爷抱过来,拜见外祖母。”

    然后领着女儿们去将顾准迎了进来,却见祁二老爷也同妹婿外甥们一道进来了,祁夫人少不得要领着女儿们再拜见兄长舅舅一回,彼此都是满脸的喜悦与激动。

    那边顾准已经在给祁老太太行大礼了:“小婿拜见岳母大人,祝岳母大人福体安康,福泽绵长!”

    顾韬与沈腾也一道跪下给外祖母行大礼:“孙儿拜见外祖母,祝您老福体安康,长命百岁!”

    祁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忙一叠声的命祁二老爷:“快把你妹婿搀起来,快搀起来!”

    顾准哪能真让祁二老爷搀他,自己爬起来在右下首第一张太师椅上坐了,满脸是笑的对祁老太太嘘寒问暖起来,态度比对着彭太夫人不知道恭敬到哪里去了。

    让祁老太太越发的喜悦,本来丈母娘看女婿就越看越有趣的,何况这女婿怎么看都不赖,待自己还恭敬有加,自然就更喜欢了。

    一时奶娘抱了曜哥儿来,祁夫人忙接过送到祁老太太面前,老人家细看了一回,亲自给曜哥儿挂上了自己准备的请得道高僧开过光的玉佩后,才让奶娘抱了下去。

    其间沈腾见顾蕴只是在一旁含笑看着,并没有打算将自己融入正说笑得热闹的祁夫人和祁二太太姑嫂母女中,想着她虽也跟着大表姐们叫自己的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们,说到底却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也就不怪她一副格格不入的样子了。

    遂打算趁众人不注意时,悄悄儿凑到顾蕴身旁,与她说点什么让她开怀一些。

    只是还未及行动,就听得上首祁老太太道:“只可惜你们九妹妹这次没能进京来,不然我们娘儿们多少也能厮守几日,青阳可不比盛京,离得更远,我便想去瞧瞧她,也是力不从心,还不知道这辈子我们母女两个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呢?”

    沈腾只得笑道:“外祖母怎么就没有与我母亲见面的机会了,您今年才得六十出头,至少也还有二三十年好活的,二三十年的时间呢,多少面见不得?”

    祁夫人忙也笑道:“就是,您还怕几十年的时间,没有与九妹妹见面的机会不成?远的不说,眼下就有现成的机会,九妹妹此番原也是打算进京的,只亲家老太爷身体不适,她一时走不开,等到腾哥儿下场之前,她必进京来的,您此番好容易进京一趟,总不至于三五个月的都不停留罢,九月里菁姐儿还要行及笄礼呢,等行完及笄礼后,有些事也该办起来了,您索性留到开了年天气暖和了,再回天津又何妨?”

    祁老太太呵呵笑道:“再活二三十年,我不成老妖精了,你们一个个儿的就知道哄我开心。如今才六月呢,我留不留下的,且过阵子再说罢。”

    当下众人又说笑了一回,眼见祁老太太面露疲色了,祁夫人便亲自引着母亲和兄嫂去了一早便安排好的客院梳洗安置。

    次日,又有一些远道而来的亲朋们陆陆续续到了,祁夫人母女妯娌都越发忙碌起来。

    只是再忙碌,有些事祁夫人也少不得要走个过场,譬如引了祁老太太和祁二太太去探望彭太夫人,本来祁老太太来者是客,又比彭太夫人年长,该彭太夫人来拜见她的,可彭太夫人如今动弹不得,便只能劳祁老太太婆媳拖步了。

    正好金陵老家来的几位婶子嫂子前儿安顿下来后,由祁夫人和周望桂引了去拜见彭太夫人时,彭太夫人称病没见,可大家总还得再在显阳侯府逗留几日,总不能就不再去拜见彭太夫人这个长辈了。

    所以听得祁夫人要引着自己的娘和嫂子去探望彭太夫人时,金陵族中的几位妯娌便提出要随了祁夫人母女姑嫂一并去见过彭太夫人,想来亲家亲自登门探望,彭太夫人就算病得再重,也没有不见的道理,如此也省得她们以后再去见她时她又要折腾。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嘉荫堂。

    果然听得亲家到访,彭太夫人立时打发了齐嬷嬷代自己出来迎接:“我们太夫人本该亲自出来迎接亲家老太太和族中的各位太太奶奶的,只身体不好实在力不从心,所以只能打发奴婢出来代劳,还请亲家老太太与各位太太奶奶千万不要见怪!”

    与齐嬷嬷一道迎出来的,还有满脸是笑的周望桂,她也不与齐嬷嬷一般见识,任齐嬷嬷越俎代庖的招呼过客人们,然后将客人们都迎了进去,进去前趁人不注意时,还不忘与祁夫人使眼色,让祁夫人放心,有她在,彭太夫人休想出什么幺蛾子!

    祁夫人眼里就飞快闪过一抹笑意,果然与周氏结盟是一个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彭太夫人穿了件莲青色百蝶穿花的刻丝窄袖褙子,人虽瘦了不少,瞧着精神还不错,见祁老太太婆媳与族中的妯娌侄媳们眼睛都有意无意的掠过自己包头的头巾,还笑道:“前些日子大病了一场,头发不知怎么的,也掉了大半,只得大热天的还裹个头巾,让亲家老太太和舅太太并大家伙儿见笑了。”

    祁老太太等人忙都笑道:“怎么会,人吃五谷杂粮,岂能有不生病的,只要悉心将养着,想来不日亲家太夫人便能大好了。”

    “那就承亲家老太太与大家伙儿的吉言了。”彭太夫人笑着与众人客气了几句,忽然话锋一转,“老大媳妇,你这些日子因着坐月子,也难得来我这里一趟,好容易今儿来了,有件事我想求你,只不知你肯不肯答允我?”

    祁夫人闻言,心下浮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来,忙飞快的看了周望桂一眼,就见周望桂眼里先是闪过一抹惊讶继而便是气急败坏,便知道周望桂使眼色与她做保彭太夫人休想出什么幺蛾子,只怕是彭太夫人故意表现出来迷惑她的了。

    恼怒之余,反倒冷静了下来,到了今时今日,老虔婆还能出什么幺蛾子,不外乎就是想在众目睽睽之下逼她答应留下顾葭而已,什么大不了之事,她纵答应了她又何妨,难道她以为顾葭留下就一定能有好前程了?

    祁夫人遂笑道:“母亲这话怎么说的,您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儿媳便是,如何当得起您这个‘求’字儿,实在是折杀儿媳了。”

    彭太夫人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葭儿那丫头打小儿便是养在我跟前儿的,如今你二弟一房不是要分府出去单过了吗,我便想着仍将她留在我跟前儿,你别看她年纪小,素日全靠她陪我说话与我念佛经,在我跟前儿承欢替我解闷,倒比她姐姐们尤其是蕴姐儿强得多,所以我打心眼儿里舍不得她。你放心,她纵留下也不会与你添什么麻烦的,她的一应吃穿用度我自有体己,且使不到公中的,未知你意下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