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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发剪了就剪了,如某人所说,她给自己做的主,他人无权干涉。

    晚上,鬼使神差地,她带他去一家高级餐厅吃饭。

    她喜爱美食,但对高级餐厅是唯恐避之不及的,尤其是排队都排不上的那种。

    不过她今天运气好,餐厅接线员告诉她有客人不能来,只要她能在预定时间内到达,空出来的位置就可以给她。

    是生意不好才用客人临时有事的借口吧?尽管如此,她还是在预定时间前到达餐厅。

    一切都归因到杨碟身上,讨厌塑料制品,他倒没说,他直接做了——把她厨房里能替换的塑料全都给她替换掉,他不挑食,但点外卖他就吃很少,或者几乎不碰,说自己已经吃了,在家做他又嫌气味大,完全满足他的只能是外出觅食。这家餐厅是第一时间浮现在她脑海的,没别的原因,更不是她内心有愧。

    餐厅距离她家没多远,散步就可以去,能在桥上看河灯,不过这季节风寒露重的,也没人出来放河灯,坐窗边只闻到河里闷人的水锈味。

    她都能闻到,别说身旁这个“嗅行八百里”的人了。

    再看端上来的菜,形式大于内容,她是凭好奇来点的菜,作为厨师都参不透的菜名,一露出真身摆满桌子,她就想给自己一巴掌,叫你好奇!

    早在路过餐厅明堂时候,一樽流动盆景就已经给她敲响警钟,还没看清那是什么玩意儿,杨碟瞬间离得老远,绕开它一丈走。

    她后知后觉走上前,鼻子才开始启动,原来那樽山水盆景流动的不是水,是花椒油。

    可雷得外焦里嫩也架不住对面人的展颜一笑啊。

    杨碟对那些诗词歌赋命名的菜以奇形怪状的上菜方式出现在眼前,感到特开眼界。

    “这可以吃吗?”他对着一盆姹紫嫣红的“花”左看右看,花旁边是一头背上没披坐垫披着手抓饼的雕塑大象,大象鼻子还喷了一丝雾气屡屡上升,隔着雾气,她捂眼做了个“你请”的姿势。

    吃,怎么不吃?这么贵得给她吃完!

    “先生,我来为你介绍这些菜的由来和吃法。”上完菜后服务员就留下来,细声细语做贵宾服务。

    必须得介绍,不介绍得喂进鼻孔。

    王含乐在一旁皮笑肉不笑夹“绝代双骄”里的红椒片吃,视线无意中扫到服务员背后一桌,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窗边的位置是这家餐厅专为情侣设的小桌,王含乐还是朝九晚五给人打工时期,她的富二代上司时不时提到他会来这家餐厅做招待,不敢相信这么些年过去了,他死性未改,依然定期来在这儿背着他老婆搞三捻七。

    他对面的女郎看上去成熟知性还有股小女人的娇媚,可能又是哪个刚回国被推出来相亲的海龟女博,随着男伴的侃侃而谈(实则牛皮吹上天),神采飞扬,眼里全是爱慕与崇敬,任人看去,都是男才女貌的好登对,王含乐却直言不讳——

    “好一对狗男女!”

    正仔细聆听服务员介绍的杨碟转头看她,服务员也停下介绍,赶紧拿了菜谱退下。

    “跟你商量个事。”王含乐挪动屁股,连带椅子一起挪到杨碟身边,“能帮我揍你后面那个男人吗?”

    杨碟看向她下巴示意的目标,微挑眉头。

    他听错了?

    “要不,我去揍他,你替我垫后?”

    又是什么踩着她敏感神经引起她不满了?她就像猫一样,常在一些莫名其妙的点上炸毛。

    “他是你的前男友?”他多盯了身后人两眼,身后那桌的女人立即注意到他,回看过来。

    “不是,要和他发生关系,我宁愿跳河。怎么样?帮不帮?”

    那她愿意和什么样的人发生关系?他没有问这个一闪而过的好奇,避重就轻回道:“不是说今天是来庆祝我们认识五周年吗?这就是你的庆祝方式?”

    她随便找的理由拐他出来啊,他还当真了?

    “好吧。”她以退为进,摸他放在膝上的手,做小鸟依人状:“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为一个混蛋而毁了我们的约会,也确实不划算。”

    她以为他接下来会考虑她的诉求,至少问一问她跟他背后那男人有什么怨仇,然后她添油加醋说一通,激得他义愤填膺捋袖子上阵,她就在旁当拉拉队就可以了。

    “谢谢。”他松了口气,然后摘了朵“花”下来吃。

    她脸有点抽,控制住一把将那芋泥点心抢过来给他扔窗外丢河里的冲动。

    要不是那声“谢谢”说得诚挚,丝毫没有讽刺之意,是真谢谢她的体谅。

    他是真佛系还是假佛系?听得出他一瞬间的介意,可又转瞬即逝,他越来越难忽悠了。

    这时他们背后响起椅子拖拉声,王含乐急忙埋在杨碟肩前往后瞥,就见她的前上司弯腰收腹起身,做绅士礼离开餐桌,看样子是准备去洗手间。

    王含乐知道洗手间在过道尽头,桌下,她悄悄伸出脚......

    预想中的绊倒没有发生,前上司抬脚越过她,当她是没素质的客人,眼睛长头上地从她身边走过,看都没看她一眼。

    气得她坐回原位,开始认真思考别的整人办法。

    殊不知落在他人眼里,行为着实幼稚到极致。

    “王含乐。”一只手从后面搭上她肩膀,她瞬间冰冻成雕塑。

    “真的是你,这几年在哪高就?”故作磁性自以为幽默的男声,是她好一阵子厌男的根源。

    她握着筷子的手动了动,对面伸来一只釉白的手,握住她。

    “这位是?”

    她看见杨碟站起来,和她身后的人握手。

    “她男朋友。”

    背后的声音带着戏谑笑起来,“可以啊,王含乐,在老东家那几年,你可是不近男色的,我们几个老大哥都想给你介绍对象,想不到你自己出手,还是一贯风格。”

    王含乐没有吭声,他也没觉得尴尬,冲她对面的人道:“我们王大姐,一向出手快狠准,做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要不,我们换张大桌子,一起坐下来好好聊聊?”

    聊聊?在这位前上司眼里,女员工要么是他手下男员工挑女朋友的备选,要么就不会有和他同桌吃饭的机会,她可是他最痛恨的“喜欢踩男人头上”的嚣张女人,现在居然要坐一张桌子上,聊什么?

    她放在桌上的手动了动,被杨碟至始至终没放开的手按在桌上,按得更紧了。

    前上司笑了几声,掏出名片递给她对面人,“我有一家子公司是做影视传媒的,市里各大影楼我都有股份,我们急缺男模,你长这么帅,很符合我们条件,有兴趣赚外快可以联系我。”然后又啧啧称赞:“王大姐太有眼光了,你们结婚,婚纱旅拍找我,明年我们全年有线路去土耳其,免费赞助。”

    “谢谢,我们会考虑的。”杨碟居然接了名片。

    “你怎么不把你名片给他!”前上司一走,王含乐恶狠狠瞪着对面,“他故意不问你要名片,就是当你吃软饭的,你感觉不到?”

    对面人抿了口水,不紧不慢道:“我还是见习医生,没有名片,我的感觉不是你的感觉,我感觉到的是:他很有礼貌,你的想法极端了。”

    她简直要被他的“淡泊”气死了。

    手机收到一条短信,她看了一眼,冷笑起来。

    两分钟后,她扔下食物手套,“我出去一会儿。”

    停车场,前上司双手插兜故作潇洒地倚在他的车头,一见王含乐大步流星地走来,就道:“找你出来是想把话摊开说,这地方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一见面就把气氛搞僵......操!你干什么!”毕竟在同一个公司呆过,前上司见她抬脚,就退后一步,握住她挥过来的手,却衬了她的意,她一直背在后面的右手亮出来,掰住前上司的小指头反扯,他条件反射松开她。

    王含乐趁及抬起右边膝盖,做了很早以前就想做的事,狠狠击中他下体。

    “啊——”停车场响起滔天怒吼。

    身后响起女人的声音:“对,对,就是这里,请你们尽快——我已经报警了!请你住手!”

    王含乐见是前上司今天带来的女伴赶了过来,正站在安全距离之外,防备地冲她喊。

    王含低声对捂裆蹲下的男人说:“如果你想告我,我奉陪到底,正好我以前收集的资料也能派上用场。”说完大步跑走。

    穿着羊毛衫套牛仔服的男人已经独饮独酌好一会儿了。

    他看上去像到这个城市旅行的背包客,不具备本地人接地气特质,最明显就是:不怕冷。

    几次服务员借添茶倒水,要为他关窗,他都拒绝了,没让动餐桌上的杯碗一分一毫。

    直到女人小喘着气跑进来,落座对面,他那张冷脸有了波动。

    “去这么久?”

    她面色红润,眼睛发亮,憋着一肚子尖叫还得装若无其事,她怎能不“回光返照”?

    “嗯。”

    “你以前对他做了什么?他很忌惮你。”

    她抬头,眼神迷惑。

    “或者说,他害怕你。”

    “这你都能嗅出来?”

    “你一见他,是愤怒,他见到你,是紧张。我要是早告诉你,他害怕你,你还会对一个有愧疚心的人动手吗?”

    听他的“事后点评”,她第一时间就明白过来,“是你通知的那女人?”

    他没回答,注意到她眼眶渐渐泛红。

    “他比我高那么多,你明知道我按捺不住要动手,你也不担心我吃亏?不来帮我不说,还叫别人来报警坏我事,我有多讨厌警察你知道吗?”

    “讨厌警察是因为你习惯暴力解决问题。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这话是你五年前说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

    “越国,悬崖边,你对我说。”

    她回忆了一下,“我说的是炸弹不能解决问题。”

    “有区别吗?”他反问。

    “呵呵,当年你是用炸弹搞人,现在小小地替我揍个人都不行,你不觉得你双标吗?”

    “何况我又没让你当面揍,我们采取套麻袋暗揍方式,揍了就跑,谁也不知道是我们,你现在跟我矫情个什么劲?”

    内心越激荡,她声音却很轻,不想吵架,但不说出来,她怕她没法过今晚。

    她轻声抱怨了一堆,让他半天没说话,右手曲起轻击桌面,打量着她。

    “乐乐,你知道自制炸药是多危险的事吗?”

    “嗯?”

    “很多人会在这个过程中失去手指。”他展开右手五指,手背朝她手心向自己举起,“当我做了医生后,我很感激当初给我意见的人,我能有机会拿手术刀,是因为我停止了危险行为,而给我意见的人,是你,你却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他看进她眼里,“我很失望。”

    “所以今晚你早就决定好了,不会帮我。”

    “是。”

    她沉吟,将对面人主动“亮”手的的模样刻进脑海,然后站起来,椅子哗啦后顶,发出好大声响。

    “我觉得你这样子更像个无情无义的变态。”她背上包,转身之前指着他正面,打消他跟上来的念头,“自己付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