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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长远看,它彻底激活了电子业务的成长,为互联网技术的突破提供了广阔的市场空间。我们之所以要在一部中国企业史中,以一定的篇幅来描述这段历史,是因为它对今后中国国营企业,特别是那些垄断性公司的改革提供了借鉴。在日后的篇幅中,我们也将描写这些公司的渐进式改造。当我们评估其得失时,at&t无疑是一个很值得参照的案例。

    《激荡三十年》之十九

    与at&t被分拆几乎同等重大的事件是,这一年的1月24日,苹果电脑公司发布了麦金托什(macintosh)家用电脑,这一天后来被《时代》杂志评价为个人电脑大众化普及的第一日。在此前的1976年,苹果就推出了首台个人电脑,而ibm公司并未给予重视,觉得那不过是电脑业余爱好者的玩意儿。但在1981年夏天ibm突然以ibmpc重拳出击,并以其备受企业信赖的品牌推动pc市场迅速成长。而此刻,苹果推出充满个性的麦金托什电脑,并投入了巨额广告,它真正激活了全球的家庭电脑市场。富有创意的苹果总裁史蒂夫·乔布斯用一则充满暗示的电视广告描述了这个时代的到来:一排排面无表情,机器人似的光头男子走进一个阴森森的大厅,坐在那里接受一个从巨大屏幕上映出的“大哥”模样的人的训话。这时一个手握三尺铁锤,身材健美的女子冲进了大厅,她在一片惊愕的目光中把“大哥”训话的屏幕砸得粉碎。这时云开雾散,光芒四射,一个庄严的声音伴随着屏幕上映出的文字:“1984年1月24日,苹果电脑将推出麦金托什,你会明白为什么1984年不会是小说中的1984年。”

    在得州大学奥斯汀分校,19岁的一年级医学系学生迈克尔·戴尔看到了乔布斯的这则令人印象深刻的电脑广告,这直接刺激了他的创业欲望,在过去的一年多里,他常常逃课,躲在寝室里痴迷地组装电脑。乔布斯的广告让他确信,电脑这个工具将极大地改变人们工作的方式网,而且成本将逐渐降低。他决定马上开办自己的戴尔电脑公司,他对闻讯坐飞机前来劝阻的父母说,“我想跟ibm竞争”。戴尔的竞争办法当然不是去另外建一个ibm—他只有1000美元的创业资金,这位天才的商人将用一个简单的问题来开展事业,那就是,“如何改进购买电脑的过程?”他的答案是:把电脑直接销售到使用者手上,除去零售商的利润抽取环节,把这些省下来的钱返回给消费者。把19岁的戴尔与40岁的柳传志做一个对比,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他们在开创事业的第一天都遇到了ibm,前者的思路是通过直销的方式全面颠覆已有的电脑销售模式,后者则成为了电脑巨人在中国的一个渠道代理商。

    在西雅图,已经创业九年、在软件产业奠定了自己地位的微软公司年轻总裁比尔·盖茨也看到了乔布斯的广告,他兴奋地对《流行科学》的记者说,“如果乔布斯无法取得成功,市场将被pc占据。不过我们对苹果机非常狂热,如果它可以达到生产目标,我们预计1984年半数的微软零售收入将和麦金托什相关。”也就在此后不久,他为自己的公司设定了那个著名而伟大的理想:“让每一张办公桌,每一个家庭都摆上电脑。”

    受到感召的不仅仅有戴尔和盖茨,在旧金山,一对名叫桑迪和伦纳德的夫妻用五美元注册了思科系统公司,他们正在研究一种叫路由器的新产品,这个白色的小盒子可以让多台电脑互相通讯和共享信息,正是这个革命性的产品让日后的互联网浪潮成为可能。

    戴尔和思科的出现,基本上代表了日后新技术公司的两种成长路径:独一无二的商业渠道模式,或高度垄断的核心技术优势。由此我们可以看到,中国公司与美国公司之间的距离,并不在于创始资本的大小,而在于各自对产业成长的视野和理解的差距。

    1984年,是一个骚动而热烈的年份。“我们都下海吧”,所有的年轻或不太年轻的人们都在用这样的词汇互相试探和鼓励。新中国成立后共有三次下海经商浪潮,这是第一次,其后两次将发生在1987年和1993年。经过将近六年的酝酿和鼓动,“全民经商”热终于降临,当时在北方便流传着这样的顺口溜—“十亿人民九亿倒,还有一亿在寻找”。根据《中国青年报》做的一份调查,当年最受欢迎的职业排序前三名依次是:出租车司机、个体户、厨师,而最后的三个选项分别是科学家、医生、教师。“修大脑的不如剃头的”、“搞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是当时社会的流传语。

    在这一年的最后,还是让我们用那个即将成为中国第一个“首富”的四川人来结尾。

    8月,牟其中第二次出狱了,这次他被关了11个月,罪名仍然是“莫须有”。他是8月31日被放出来的,9月18日,他就匆匆召开了中德复业恳谈会,10月5日,将中德商店升格为中德贸易公司,很快又升级为中德实业开发总公司。数年后,他的公司再度更名为南德,而他将1984年作为公司的创始年。

    在自己的新办公室里,他挂了一幅《好猫图》,三只活泼、灵巧的小猫姿态各异地汇聚一起,它暗喻着“不管白猫黑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上端横幅写着“走自己的路,建设中国式的社会主义”。这很像一个政治理想,而不是商业上的理念。在这一年的最后一个季度里,他一直在忙不停地注册公司,他办了一个“中德企业管理夜校”,想把它办成一个培养商海巨子、企业家的摇篮;他组建“小三峡旅游开发股份有限公司”,想要成立董事会,并发行股票;他还注册了中德服装工业公司、中德竹编工艺厂、中德造船厂、中德霓虹灯装潢美术公司、商品房建筑公司。座钟倒卖的成功让他自视为商业上的天才,仿佛天下生意均靠他神指一点便会金山成堆,善于天马行空而惰于落实执行的商业性格在这个时候已经毕现无疑了。

    到年底,他的每一个项目都半途夭折,不了了之,不过这并没有让他产生挫折感,他只是觉得万县这个弹丸之地实在太小了。第二年的开春,他将要去重庆,去北京,去一个更辽阔的天地,那里才能为打造他的商业帝国,舒展梦想的翅膀。

    《激荡三十年》之二十

    1992年,又是一个春天。

    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写下诗篇,

    天地间荡起滚滚春潮,征途上扬起浩浩风帆……

    ——蒋开儒:《春天的故事》,1992年

    从年初开始,人们就在揣测87岁的邓小平在南方到底讲了一些什么话。从1月18日到2月21日,邓小平视察武昌、深圳、珠海、上海等地,其间他断断续续地讲了不少话。他的此次南下显得非常神秘,连惯例应当随行的新华社记者也没有带上,媒体没有做任何相关的报道。当时负责接待工作、后担任广州市政协主席的陈新枝那时正在南海度假,他回忆说,广东省委书记谢非突然打来电话,说了一句只有他们才听得懂的话:“我们盼望已久的老人家要来了,请你马上回来。”陈对南海的官员说:“有很急的事情要回去,也许很快可以告诉你们,也许永远不能告诉你们。”

    邓小平在视察期间的讲话后来都被整理成文—“基本路线要管一百年,动摇不得。”“判断各方面工作的是非标准,应该主要看是否有利于发展社会主义社会的生产力,是否有利于增强社会主义国家的综合国力,是否有利于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社会主义的本质,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计划多一点还是市场多一点,不是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本质区别。”“改革开放胆子要大一些,抓住时机,发展自己,关键是发展经济。发展才是硬道理。”“中国要警惕右,但主要是防止‘左’。”“要坚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两个文明建设都搞上去,这才是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

    这些讲话的核心其实便是,对无所不在的意识形态争论给予了断然的“终结”,他似乎已经没有耐心继续在“理论”的层面上对那些纠缠不清的问题进行讨论了。事实上,早在1月1日《人民日报》发表的《元旦献词》中,中共中央总书记江泽民已经把主要阐述集中于经济方面,涉于意识形态的话题只轻轻掠过。邓小平在南方的讲话则把这一思想推到了极致。根据凌志军的记录,“邓小平的这些讲话先由小道上传来,但官方不予证实,国内人们到处打探消息,境外报界纷纷扬扬,北京的新闻界则遵守新闻的纪律不让此事见报,静待上级指示。”

    3月26日,一篇1.1万字的长篇通讯《东方风来满眼春—邓小平同志在深圳纪实》在《深圳特区报》刊发,第二天,全国各报均在头版头条转发。以往,此类重大报道均由《人民日报》或新华社统一首发,这篇通讯的非同寻常实在耐人寻味。而通讯的发表之日,正值北京召开两会期间,它所诱发的轰动和新闻效应可以想见,一时间,解放思想、加快改革步伐,成为舆论之共声。

    在中国的改革史上,“邓小平南巡”是一个重大事件。在有些时候,它甚至被认为是一个历史性的转折点。从1978年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发展主轴已经向经济成长转移,然而围绕经济领域中出现的种种新现象,仍然有不少人以意识形态的标尺去丈量和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