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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台说:“专业医闹!那女的去年在我们这儿割了双眼皮,过了一两个月也不知道是吹了邪风还是病毒感染,竟然面瘫了。她说她面瘫就是因为割双眼皮割的,让我们医院赔她二百万!当时医院刚起步,担心有不好的影响,明明知道是受冤枉,还是给了她两千块钱息事宁人。没想到她尝到甜头竟然把我们当成摇钱树,隔一阵子就来要钱,我们都快被她烦死了!”

    阮大鹏远远地看了一眼,说:“她瘫的是下半边脸,和双眼皮有什么关系?”

    “就是这个道理啊!”前台急急忙忙地走了。

    阮大鹏扔下笔,观察该妇女,此人还在酝酿,因为嫌医院里外的人不够多,直到有三位年轻姑娘出现在医院门口时,她才深深地吸了口气,放声大嚎:“黑心眼烂肚肠的……”

    阮大鹏冲出了玻璃自动门。

    那妇女突然见眼前多了个人,而且十分高大,惊怒之下后半句话就没连上,迎宾美女趁机把三位姑娘都接了进去。阮大鹏低头观察,发现此女的身高绝不超过一米五,体重倒有一百三十斤,年龄四十五岁有余从面相看,难缠的程度绝不亚于阮女士。

    别误会阮女士,她外号“鸡腿刘嘉玲”,既有刘嘉玲的霸王之气,也有刘嘉玲的美貌,比眼前这个漂亮几十倍。

    面瘫妇女凶巴巴地问:“干吗?杀人啊?!”

    阮大鹏只是盯着她的脸。

    她一手叉腰,一手拨开阮大鹏,再度扯开嗓子喊:“黑心眼烂肚肠的……”

    阮大鹏又动了他双手托在该妇女的腋下,把她架了起来!

    这下傻住的可不仅仅是面瘫妇女了,在场的所有人的下巴都差点脱印阮大鹏倒是不紧不慢,在一片骇人的寂静中,他将人架进了自动玻璃门,穿过大厅,架进电梯,然后按了上行的按键。电梯“叮”地一声关门。过了十多秒,才听到迎宾美女踉跄的高跟鞋声,她大概是受惊过度,一下子崴了脚。

    阮大鹏往三楼的左乙办公室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是下意识地这么做了,他一是不想医闹在门口闹起来,二是不想迎宾和前台的众美女受凌辱,三是不知道具体哪个主管管这事儿,四是他觉得左乙能治住这号人。

    他闯进办公室,把人放下,说“我去打个电话,你看着她!”

    左乙莫名其妙道:“什么?怎么?你、我、等……”

    阮大鹏已经把门关上了。

    两分钟后他打完电话回来,以为自己瞬间穿越到了异次元世界,原本纤尘不染的左乙办公室一片狼藉,左大公子的俊脸上有五横五竖十条鲜红的指甲印,呈网格状,都肿起小半寸高。他的头发也被揪乱了,衣领子也被扯开了。那妇女正骑在他背上,一边扭打一边嘶吼:“杀人啦——!强奸啦——!”

    阮大鹏慌忙地去救左公子,拽着那妇女的两只手喊:“别打别打!手下留情!”

    “呸!”那妇女啐了阮大鹏满脸唾沫,“流氓!强奸杀人啦——!”

    左乙从虎爪下逃脱,第一件事就是冲去反锁了房门,免得全院的老少都撞进来看见他这副惨样。

    阮大鹏脸色一变,对那妇女正色道:“你胡说什么?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爸是谁吗?”

    “啊呸呸呸!”那妇女叉腰跳脚,“我管你老子是谁?!”

    阮大鹏不甘示弱地道:“不知道我爸是谁还敢乱嚷嚷?我告诉你,我知道你是谁,还知道你老公是谁,你儿子在某中专是吧?上学期差点儿被劝退。你老公病退在家吧?其实他病退是假,打麻将是真。我连你家住哪儿都一清二楚,某老小区,别眼巴巴地等拆迁了,那块地方十年都拆不了。”

    妇女突然被说出家庭情况的细节,气焰顿时消了一半,横着眼睛问:“你老子是谁?”

    “哈!”阮大鹏冷笑道,“你管我老子是谁?我还知道你申请了经济适用房,就凭你还有闲钱割双眼皮这件事,你的申请就能被拒绝了。你别走,我现在就给我老子打电话。”

    妇女吼:“呸!臭流氓你跟踪我!”

    阮大鹏说:“我犯得着吗?你别走啊,我打电话。”

    “流氓,我要报警!”

    阮大鹏说:“你报吧,我们这里到处都是监控,连人脸上的汗毛都能拍得清清楚楚,有什么话我们到派出所去说好了。哎,你别走啊!”

    “你等着!小流氓!你给我等着!”

    “哎哎哎,你别走啊!”

    “有种下回不要被我碰到!”

    “别走啊,站住!”

    妇女摔门而去,走廊上响起了她洪亮的叫骂声。医院的十多个闲人正守在门外听动静,被她挨个儿骂过来,但骂归骂,她还是脚底抹油地走了,并且服从了保安的管理从后门溜走的,离开得无声无息。

    左乙粗略地整理好了仪容,顶着他那张网格花脸,不可思议地瞪着阮大鹏。

    阮大鹏嘲笑他,让他赶紧找块镜子照照。

    左乙问:“你老子是谁?”

    阮大鹏说:“我爸和小三跑了啊,你没听我妈说过?”

    左乙指着妇女离开的方向道:“那是……”

    阮大鹏说:“哈,那女的是我妈的竞争对手,原先在小学门口卖烤串,后来被我妈挤走了。我几年前见过她一次,但是没这么胖,所以我刚才打电话跟我妈确认来着家母是宇宙小灵通,别人家的隐私秘辛没有她不知道的。”

    左乙彻底无语……

    阮大鹏从窗户口眺望道:“走得挺快啊,看来是真怕了经济适用房的名额难得啊,走后门都不一定弄得到呢。”

    “那个……”左乙说,“告诉宇宙小灵通,晚上我请她吃高级日本料理。

    阮大鹏问:“请我不?”

    左乙微微一笑道:“一起去。”

    阮大鹏欢呼雀跃,又掏兜说:“你把钻戒先收回去吧,放在我这儿实在不安全。”

    左乙说:“滚,这不是一码事。”

    ……

    由于迅速彻底地解决了医闹问题,阮大鹏试用期未满就被留用了,从院长到主管到前台迎宾都把他夸得跟朵花似的。留用要走流程报总部,少不得征询各方面的意见,问到左乙这个搭档兼导师时,左乙说:“该留,这个人极大提高了全院女员工的工作效率。”

    阮大鹏听说后表示不满,说:“你什么意思啊?”

    左乙已经提前跨上了摩托后座,等着去吃阮女士的海带排骨汤,说:“承认吧,你就是个靠脸吃饭的人。”

    “胡说!”阮大鹏怒道。

    左乙拍着车子坐垫催促道:“快点儿,海带炖得太烂了反而不好吃”

    阮大鹏悻悻地戴上头盔,没好气地说:“再往后坐一点儿,给我留点儿地方。”

    两人一边互相埋怨,一边发动了摩托,绝尘而去。

    第三章 河豚配芦芽

    凌晨三点,手机像催命一般响起来,我迷迷瞪瞪地接了,电话那头有人恶狠狠地说:“赶紧开门!怎么睡得这么死,没听到敲门啊?”

    我听着声音很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于是下床迷迷瞪瞪地去开门,门口站着我的老板沈则。沈老板似乎一晚上没睡,两眼血丝,满脸胡茬,领口敞着,神情焦虑。

    我睡眼迷蒙地望着他。

    他说:“滚进去。”

    我侧身让路,他进屋顺手带上门,不容置疑地指挥说:“赶紧穿好衣服跟我走,我妹夫病了。”

    虽然半夜我的智商只剩下平时的一半,但就算在平时,我也绝对弄不清这句话的逻辑。首先他让我穿戴整齐,其次他说他妹夫病了。他妹夫是谁?他妹夫和我穿不穿衣服有什么关系?

    因为弄不清他的意思,我继续傻望着他,他便掏出一罐冰镇咖啡贴在了我的热脖子上,我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叫声。

    沈则体贴地问:“清醒了吧?可以跟我走吗?”

    我手忙脚乱地穿衣服,问:“出什么事了?”

    “事发突然,车上说。”他把咖啡扔给我,“动作要快。”

    豪车停在楼下,两只雪亮的氙气大灯照着巷口,我爬上副驾驶座,又问:“到底怎么了?”

    他皱着眉头。老实说我特爱看他这副表情,他越烦恼我越高兴,光看着他满面愁容,我就能干下三大碗白饭。

    他凝重地说:“吴其,我现在跟你谈笔交易,你要是愿意,我把上个月你工作出娄子被扣的一千块钱还给你,你要是不愿意,我这个月再扣你一千。”

    “放屁!”我怒道,“那娄子是我们组马小红捅的,你明明知道我是替她顶包!”

    “我才不管,先说你愿不愿意。”

    “愿意!”两千块钱足够我出卖灵魂了。

    “好。”他拍着我的肩膀说,“今天你去结个婚。”

    “……”我问,“结什么?”

    “结婚。”

    “和谁?”

    “我妹妹。”

    “……”我斟酌着问,“沈总,您觉不觉得在我和令妹结婚之前,应该先处处朋友,加深加深感情?”

    他突然扔给我一只红包,说:“来不及了,里面有八千块钱,你干不干?”

    “干!”千块钱足够让我卖二百多次身,何况只是娶个母夜叉。

    沈则夸我深明大义,说事成之后请我去江边吃河豚,想吃多少吃多少,毒死了丧葬费他一手全包,然后,他终于告诉我为什么我得去和他妹妹结婚,因为他妹夫病了。

    其实我认识他妹夫,他是我读书时的师哥,姓陆,刚才我睡昏头了没想起来。顺便说一下,沈则也是我的师哥,比我高几届,我们三个在大学里就一起混过。我大学毕业后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只好跑到沈则的公司里帮闲,这厮高冷,驭下又严,这几个月我过的也是“刀头舔血”的日子。

    沈则有个妹妹叫沈然,和他长得很像,高大英武,虎背熊腰,脾气也差不多,能嫁出去实属奇迹,总之他妹夫老陆不但审美观有问题,还是个受虐狂。

    今天是沈然和老陆的结婚喜宴,但昨天晚上老陆吃油腻了,引发急性胆囊炎,现在别说是结婚,连下床都不行了。

    我说:“既然新郎病了那婚宴改日子不就行了?”

    沈则说不行,68桌宾客的请帖都发出去了,就等今天。他让我代替老陆出席婚宴,是因为我和那家伙的身高、体型差不多。另外我是外省人,刚到此地半年,根基不深,平常又宅,单位、宿舍两点一线,除了公司的同事和巷子口摆小吃摊的阿婆,估计就没人认识我了。

    我问:“你们临时找了个假新郎,男方的亲属竟然没意见?”

    沈则嗤笑道:“这主意就是男方提出来的。你放心吧,上个月男方主场已经办过婚宴了这次是女方主场,男方没来几个人,彼此心里都有数。

    “那女方没意见?”

    “有什么意见?”他冷冷地打着方向盘,“五六百个宾客里,认识新郎的十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这哪里是结婚,根本就是受罪。以后我结婚一定躲到荒岛上去,谁都不请。”

    沈则他爸是本地首富,请的都是头面人物,好不容易在五星级酒店风风光光地嫁一回女儿,当然死也不肯改婚期。对于广大“土豪劣绅”来说,面子比女婿的真假重要多了。

    我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沈则说:“去医院。”

    到了医院我们直奔急救室,老陆正躺在那儿“号丧”,声音比三五个产妇加起来还大,言语间辱及他那颗胆囊的所有血亲、表亲以及姻亲。

    沈则捂着耳朵对他说:“别喊了,吴其来了!”

    “吴其!”老陆涕泗横流地要拉我的手,我不肯,他非要拉,还把鼻涕蹭了我一裤子。这贱人搂着我的大腿号叫:“兄弟,全靠你啦!”

    我问:“师哥,你昨天晚上吃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