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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u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大明朝的另类史 > 第50章
    武宗皇帝身体困疲,仍强自支撑,入城时大耀军容,把俘虏的贼将贼臣以及从逆者家属数千人皆五花大绑,皆令他们在辇道跪于两边,活人头上插标写上姓名,死人枭首悬头于竿。特别不吉利的是,路两旁皆标以白帜,数里不绝,一派发大丧的排场,当时就有不少人觉得不祥。

    明武宗仍旧戎服乘马,立正阳门下,阅视良久,才入宫中歇息。老小伙子又发烧又咳又胸闷,还有心气和精气神玩阅俘的把戏,真正是荒唐到底。

    正月十四日,明武宗仍旧强撑,在南郊主持大祀礼。行初献礼时,武宗皇帝下拜,忽然口吐鲜血,瘫倒在地,大礼不得不终止。

    拖了近两个月,正德十六年阴历三月十二日,武宗皇帝处于弥留状态,对司礼太监讲:“朕疾不可为也。告知皇太后。天下事重,望太后与阁臣审处之。前事皆由朕误,非汝辈所能预也。”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言毕,这位英俊爱玩的大明天子崩于豹房,时年三十一。

    其实,明武宗朱厚照在后世人眼中十足坏人一个,但相比明太祖,明成祖,明世宗,明神宗,明熹宗,他并没有坏到哪里去。只是继位为帝的不是他儿子,而是以藩王入大统的堂弟明世宗。出于私愤,明世宗在实录编撰中下令史臣皆录其恶,丝毫不为尊者讳,使得武宗皇帝荒唐之行天下人皆知,且“万古流芳”。

    明武宗为帝,北征南巡以外,不是没有干过好事。史不绝书的,是正德一朝多次赈灾免赋,而且,刘瑾之诛,宁王、安化王乱平,北边御蒙古,皆是正德年大事,而且他在位时代的臣子有不少能干贤才,皆从侧面反映出这位帝王治下的总体治略的可称道之处。

    再举数个小事以彰显正德时代的“好事”:其一,宁王造反,武宗亲征,行至山东临清,传令当地官员进“膳”。由于人多仓猝,武宗本人面前竟然忘记放筷子。他笑道:“怎么这样怠慢我!”话虽如此,并未发怒,吓得尿裤的地方官未得任何怪罪。其二,太监黎鉴向都御史王頨索贿被拒,便跪于武宗面前哭诉王頨虐待蔑视自己,武宗笑言:“肯定是你要人家东西没要成,王巡抚怎敢惹你这样朕身边的红人。”其三,武宗皇帝一行至扬州,江彬等人欲夺富人宅院为“威武将军府”,知府蒋瑶坚执不可。江彬伺机报复,正好明武宗手钓大鱼一条,戏称价值五百两银子,江彬就强卖给在一旁侍立的蒋瑶,让他用库钱购买。蒋瑶屁颠颠从家中跑回来,把老婆的耳坠头簪献上,说:“官库无钱,臣所有惟此。”见此,武宗皇帝也是“笑而遣之”;其四,武宗祖母太皇太后王氏崩,百官送葬时,正值大风雨,泥地中众人欲下跪时,明武宗遣人谕止……诸多小事,从一个侧面说明明武宗本人并非残虐淫暴大恶之君,他这辈子坏就坏在一个“玩”字上。

    所以,史臣也公正:“毅皇(武宗)手除逆(刘)瑾,躬御边寇,奋然欲以武功自雄”,该肯定的也应肯定。

    明武宗病危时,江彬不知深浅,仍矫旨改团营为“威武团练”,任命自己为军马提督,兼掌京内大军,以至于大臣们都忧惧江彬旦夕之间想造反。

    大学士杨廷和文人老姜,亲自与江彬寒暄,常常没事人一样笑谈,使得江彬不觉有异。

    明武宗崩后,杨廷和秘不发丧,与司礼太监魏彬定计,派内官密禀太后,索得除掉江彬的手敕。于是,他们以坤宁宫殿成,要行安装上梁的仪式,派找江彬与工部尚书李燧一起入宫主持典礼。

    江彬不知是计,穿礼服入宫,其侍卫被阻于宫外。祭礼毕,江彬欲出,太监张永又出面,留他吃饭。

    远远看见有宦者持诏带几个锦衣卫士兵走来,江彬感觉不对,朝西安门方向狂奔,但宫门紧闭。无奈,他又顺墙疾行,趋北安门。结果,把门的兵将说:“皇上有旨,留提督在宫内!”

    江彬可笑又可气:“今日旨从何出?”意思是皇帝病成那样,我又没派人发旨,哪里有什么“圣旨”。说话间,他推搡拦阻他的门将,想乘间逃出宫去。

    这时,得到密令的门将再也不怕江彬,命手下士兵一拥而上,把江提督绑成粽子,连打带骂,把他胡须拔个精光。昔日威武绝伦的大将,如今狼狈不堪。

    明世宗继位后,下诏凌迟江彬,并杀其成年的五个儿子,其幼子江然与其妻女俱罚送功臣家为奴婢。对江彬抄家时,查得黄金七十柜,白银两千两百柜,其他珍宝不可数计。

    平实而论,江彬也就是一个恃宠跋扈武夫而已,自始至终没有剪除异己之心,也没有质劫公卿之志,一心一意只想哄明武宗开心,常年导其游猎,骚扰地方。所以,他在武宗身边十年,为恶之事,比起刘瑾的乱政五年,远远不及。

    明武宗弥留之际,江彬没有任何拥立宗室的打算,可称是皇帝耿耿忠臣,绝无为己为身远谋的私虑。为此,虽然江彬当时是以“谋逆”的罪名惨遭凌迟,后世史臣并未把他列入什么“逆臣传”或“奸臣传”中,只划入“佞幸”一类而已,实为公允。

    零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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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嵩的历史机遇与一生浮沉――万事浮生空役役

    无端世路绕羊肠,偶以疏慵得自藏。

    种竹旋添驯鹤径,买山聊起读书堂。

    开窗古木萧萧籁,隐几寒花寂寂香。

    莫笑野人生计少,濯缨随处有沧海。

    如此一首好诗,疏朗,散淡,恬适,自然,用典熨帖不露痕迹,于精简处现典雅,在随意间显大气。此诗名为《东堂新成》,作者乃明朝大名鼎鼎的大学士严嵩。

    写好诗的,当然更不一定是好人!

    国人因意识形态的教育简单化,总爱唐突古人,往往对任何历史人物均以忠奸或者好坏来框定。说起严嵩,人们肯定会脑海中浮起京剧中大白脸、耸端肩、斜阔步一个大奸臣面目。

    其实,真正的历史人物严嵩,绝非是能以好坏忠奸来区分那么简单的。每一个鲜活的个体,绝对脱不开那个时代的环境,如果把历史中的“这个人”从历史复杂的关系上加以抽离,人,其实也就成为呆板的、符号化的空洞名字。

    真正的严大学士本人,风神像秀,长身玉立,眉目疏朗,音声宏阔。放在如今,也是让人一见倾心的“人样子”。

    严嵩大学士的一生,跌宕起伏,值得大书特书。嘉靖皇帝一朝,宦官弄权情况几近绝迹。所以,严氏父子当政握柄,自然为时人侧目,失去话语权后,代代流恶,成为巨奸大恶。特别是经过戏曲、话本和说书人的渲染,严大学士完全沦为“遗臭万年”的悲惨角色。

    “大礼议”——名号纷争引致的党争

    明武宗好色荒唐这么多年,竟然颗粒无收。临崩时,他自己没有儿子,只能遗诏让在安陆的堂弟兴王朱厚熜继承皇帝位子。

    朱厚熜时年十五岁,乃明宪宗二儿子兴献王(谥号)朱祐杬的独子。由于兴献王是孝宗亲弟,明武宗死后,朱厚熜以堂弟身份“兄终弟及”,也合乎帝王承继的传统。

    正德十六年(1521年)五月,朱厚熜由安陆入京。其生父兴献王早死,只有寡母蒋氏与其辞行。蒋氏乃一藩王妃,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她当时很谨慎,嘱咐儿子说:“吾儿此行,荷负重任,不要随便说话。”朱厚熜跪答:“一定遵奉您的教诲。”

    朱厚熜不比当年继位为帝的堂兄明武宗,他在藩地时受过极其正统的儒家教育,少年老成,本性阴沉,又不喜动,属于那种生来就是搞政治的材料。行至良乡,接到礼部公文,见上面有让他入宫先为“皇太子”的安排,朱厚熜很不高兴,回复说:“遗诏让我当嗣皇帝,怎么又出来这种事?”显然,明廷大臣们是想他以“皇太子”身份继统为帝。

    给死去的堂兄明武宗当“儿子”,朱厚熜当然不干。所以,到了北京城以后,这位心思缜密的少年坚持不入城。阁臣杨廷和依旧希望这位“嗣皇帝”按礼部规定办,朱厚熜坚执不可。

    由于明武宗遗诏中的“接班人”人选天下皆知,再怎样也不可能另外推一个“嗣皇帝”出来,杨廷和等人拗不过少年朱厚熜,只得授意群臣劝进。

    朱厚熜这才答应入城。他由大明门入宫,拜谒大行皇帝(明武宗)梓宫后,又见宫内的皇太后(武宗生母),然后出御奉天殿登上皇帝宝座,改明年为嘉靖元年,这位就是明世宗了。

    即位后,同几乎所有新帝登基后都要象征性做的一样,明廷以皇帝名义下诏,尽革明武宗时期弊政,在平反昔日蒙受不白之冤官员的同时,处决、惩治了前朝许多跋扈的文武官员。

    身登九五龙宝座,嘉靖皇帝一面派人往安陆迎取其母的同时,一面下令朝廷礼部官员集议如何崇祀他自己的生父兴献王。

    在当时的继位诏书中,有“奉皇兄遗诏入奉宗祧”一语。这位少年皇帝,乃大孝之人,总觉得这句话显然是给堂兄当儿子继承人的意思。为此,他费尽心思要尊崇自己的本生父母。

    这种宫廷礼仪,现代人可能不太明白,可能不少人会以为:你小王八蛋皇帝都当了,怎么还惦记着如何让死去的亲爹再风光一场,没意义嘛!不少当代“大儒”也不时讥讽为“大礼议”拼死廷争进谏的官员,说那些人死脑瓜子,人家小皇帝爱干啥干啥,爱封死爹为皇帝关你们屁事,豁出身家性命争这些“细枝末节”,傻呵。

    不!当时的这些事情,在古代皆属“基本原则”,是天道大经,为臣子不争这些原则问题,就是不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