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瑛——“金剑盟”主!
想到诸葛瑛,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几个冷颤。
那美逾天仙的姿容,那超乎常情的关注,似乎已说明了一切,她深深地爱着自己。
他的父亲,被尊为“太上”的神秘人物。
莫非会是他?这大有可能,除此之外,还有谁?
血海仇人,伙人之女,顶头上司,痴情女子!
这不但残酷,而且可怕!
他的心房收缩了,血液似乎已停止了运行,全身起了阵阵痉挛。如果真的是“金剑盟”的太上、诸葛瑛的父亲所为,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一颗心,似乎在向无底的深渊沉落!沉落!
灵魂,也好象是脱离了躯壳!
一时之间,他万念俱灰,脑海中呈现一片幻灭的空虚。
有仇若此,何时才能报得,简直是痴人说梦!
为了仇,他不会爱诸葛瑛,结果是死!
身世万一泄露,结果仍然是死!
他希望这恐怖人物,不是想象中的“金剑盟太上”,然而他是谁呢?
莫非对方错认了人?但对方明明道出了自己的名字,这当然不是误会。
骤然之间,他宛若跌入万丈冰坳。
他也感到孤立,无助,绝望……
他不期然的想到了冯真,然而冯真生死下落成了谜。
这一刻,他没有思想,象空幻的幽灵似的上了马背,一任马儿缓缓前行。
官道转至江边,车马行人,络绎载途,江面帆墙如林。
武昌城遥遥在望。
他盘算着此行使命,是否还有执行的必要?
正行之间,一条人影,直趋马前。
宫伙心神一敛,勒住坐骑,目光转处,这人影赫然是近卫六龙之中的首名待卫张均,暗忖,“金剑盟”耳目好灵,自己才将抵步,他们已迎了上来。
“首龙张均”打了一躬,道:“近卫长来了!”
宫仇下马,移向官道靠江边的一面,道:“还有人呢?”
“在旅邸中待命!”
“情况如何?”
“首龙张均”抑低了声调道:“怀玉山庄主人贾亮平日深居简出,他的儿子‘小龙神贾一非’是长江十六水寨总舵主,武功不凡……”
“此行由本人单独执行上命,你等不必出手!”
“是!”
“本盟在执行同样命令之时,步骤如何?”
“首先传帖通知对方!”
宫仇暗忖,这还不失光明,随道:“你替本人先行传帖,三更拜庄!”
“是!”
“还有……”
宫仇心念疾转,不知“怀玉山庄”贸亮父子平日索行如何,如果是侠义之辈,自己岂能当这刽子手,必须先设法探查一番,同时,这匹“追风赤兔”,极是惹眼,不啻是自己身份的标志,为了“隐形怪客”之言,自己是否该回转“金剑盟”,必须考虑……
张均垂手道:“近卫长还有什么指示?”
“这匹马交给你,事毕之后,你率五位弟兄先回总盟,我已请准盟主,尚有私事耽搁,这匹马我用不着,顺便带回去吧!”
“遵命!”
“你可以走了,立即传帖,我三更拜庄!”
“是!”
“首龙张均”接过缰绳,施礼迳去。
宫仇望着滚滚江流,心乱如麻。
正在此刻——
耳畔传来一声呼唤:“仇哥哥!”
宫仇闻声一震,只见一艘画舫停在三丈外的江边,船头站着一个青年书生,正向自己招手,他一眼看出那书生正是冯真,心中这一喜非同小可,飞身纵上画舫,激动无比地道:“真弟,想不到会是你,我以为……”
冯真嘻地一笑道:“你以为我死了?”
宫伙这才开始注意到冯真这一改装,恍若临风玉树,想潘安再世,也要逊色三分,不由看呆了。
冯真俊面一热道:“尽看我做什么?”
“真弟,你太美了!”
“废话!”说着,转向船尾的稍公道:“船老大,开向僻静点的地方!”
梢公立了一声,竹篙撑岸,荡向江心……
宫仇迫不及待地道:“真弟,那日谷外怎么回事?”
冯真笑容一致道:“我正在等你,想不到会碰上我爹爹!”
“哦,怎么样?”
“他见我那身打扮,气得半死,逼着我把衣服撕碎,随他回去……”
“那你……”
“半路上我又溜了!”
“为什么?”
冯真眼圈一红道:“如果回家,我可能看不到你了,找爹会关牢我!”
“你这一溜,伯父岂不……”
“不要紧,过些时我回去看他!”
“林中的那些尸体又是什么回事?”
“他们跟我动手抢马,我爹杀的!”
“哦!”
“仇哥哥,我这装束好吗?”
“好极了,愚兄自愧不如!”
“毋须你夸奖,我不如你,你怎会到武昌来?”
“办事!”
“办什么事?”
“盟中的公事!”
“这可巧,不然我碰不上你!”
“真弟,我遇到一件怪事!”
“怪事,说出来听听看?”
宫仇余悸犹存地把途遇“隐形怪客”的经过说了一遍。
冯真听得脸色倏忽数变。
宫仇说完之后,道:“真弟,你见闻广博,知道这‘隐形怪客’是什么样的人物?”
冯真低头沉思了片刻,不自然地一笑道:“江湖中奇人异士多的是,我想不出来!”
“可是他硬栽我与他女儿相恋,我岂非匪夷所思?”
“你想想看,你的爱人中……”
宫仇急道:“我没有爱人!”
“真的一个也没有?”
“没有!”
“那好极了!”
宫他一愣道:“什么好极了?”
冯真笑嘻嘻地道:“既然没有爱人,你还担忧则甚!”
宫仇心里有数,可是不便把盟主诸葛瑛这一档子事说出来,只好闷声不响。
这时船到江心,长天远波,浩浩而来,点缀着疏落的帆影,使人有入在画图中的感觉,江风拂面,胸襟为之一畅。
冯真忽地唱起歌来:
“放船千里凌波去,略为湖山留顾,云屯水府,涛随神女,九江东注……”
唱到后来,声调渐转凄切,眼中隐有泪光。
这是一闭“水龙吟”,他唱了上半阙,便即停住。
宫仇正待出声……
突地一阵苍凉的歌声随风飘来,曲调和冯真所唱的完全一样,正是这首“水龙吟”的下半阙:“回首妖气未扫,问人间英雄何处?……”
冯真凝眸烟波浩渺之处,呆呆地出了神。
宫仇循声极目望去,只见一叶扁舟,飘摇而至,船头上一个箬笠蓑衣的渔翁持竿而坐,歌声正发自那老渔翁之口,转头瞥见冯真出神之状,不由奇道:“真弟,怎么样?”
冯真道:“这是我爹平时最爱唱的曲子,想不到一个江上渔翁也会唱?”
“这有什么出奇?”
“他这歌声激昂排荡,十分悲凉……”
话声中,那小舟已靠了过来。
那渔人道:“江上喜逢佳客,请过来共饮一杯如何?”
宫仇听对方谈吐风雅,心知必是隐士一流……
心念末已,冯真已开口答道:“只怕打扰长者。”
那渔人笑道:“嘉宾难过,江中邂逅,更足畅人胸怀,快请过来!”
船浆一扳,两船已靠在一起。
冯真一拉宫仇,跨上小舟,嘱那画舫自去。
宫仇心中老大不愿意,但也无可如何。
两人作揖见礼,那渔翁坐着还礼,道:“老夫腿上有病,不能起立,两位小哥恕罪!”
“好说!老丈不必过谦!”
宫仇打量那渔翁年约五十左右,脸容枯瘦,似乎身患重病,身材极高,坐着几乎与自己站着一般高。
“两位贵姓?”
“在下宫仇!”
“在下冯真!一时兴起,在江中放肆高歌,有扰长者清兴!”
“好说,老夫贱号‘长江废人’!”
一个小童,搬出菜肴,渔人酌酒劝客。
对饮三杯之后,那渔人谈锋极健,说古论今,三坟五典,诗词歌赋,无所不谈。
宫仇心中有事,只喝闷酒。
冯真倒是意兴盎然,对答如流,与那渔人谈得十分投机。
暮霭苍苍,江上烟雾渐浓。
“长江废人”道:“舍下离此不远,不揣冒昧,请两位去盘桓几日,务请勿却!”
冯真立即答道:“怎好打扰老丈?”
宫仇剑眉一皱,不知冯真安的是什么心理,急道:“真弟,愚兄……”
冯真一挤眼道:“长者相召,却之不恭!”
那渔翁已荡浆朝江边划去,舟行如矢,顾盼之间,已到江岸,“长江废人”用手朝前面柳荫深处道:“舍下就在前面!”
宫仇心念一转,道:“在下还有几位朋友在旅邸中相候,容在下暂时告退去知会一声!”
“长江废人”哈哈一笑道:“小哥务必要来!”
冯真只好起身道:“小可与宫兄少时再趋府奉谒!”
“老夫立等!”
“不敢!”
宫仇与冯真离舟上岸,走了一段路,宫仇惑然道:“真弟,你真的要去?”
“为什么不?”
“彼此素昧生平,恐怕……”
“我想知道他的来路,那歌声使我起疑!”
“可是我今夜有事要办!”
“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