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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u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天龙八部 > 第39章
    它嘴一

    张,颈下薄皮震动,便是江昂一声牛鸣般的吼叫,如此小小

    身子,竟能发出偌大鸣叫,若非亲见,说甚么也不能相信,心

    想:“这名字取得倒好,声若牯牛,全身朱红,果然是莽牯朱

    蛤。但既然如此,一见之下化为脓血的话便决计不对。‘莽牯

    朱蛤’这个名字,定是见过它的人给取的。一滩脓血又怎能

    想出这个贴切的名字来?”

    闪电貂见到朱蛤,似乎颇有畏缩之意,转头想逃,却又

    不敢逃,突然间纵身扑起。朱蛤嘴一张,江昂一声叫,一股

    淡淡的红雾向闪电貂喷去,闪电貂正跃在空中,给红雾喷中,

    当即翻身摔落,一扑而上咬住了朱蛤的背心。段誉心道:“毕

    竟还是貂儿厉害。”不料心中刚转过这个念头,闪电貂已仰身

    翻倒,四腿挺了几下,便即一动不动了。

    段誉心中叫声“啊哟!”这闪电貂虽然咬“死”了他,他

    却知纯系自己不会驯貂、卤莽而为之故,倒也没怨怪这可爱

    的貂儿,眼见它毙命,心下痛惜:“唉,钟姑娘倘若知道了,

    可不知有多难过。”

    只见朱蛤跃上闪电貂尸身,在它颊上吮吸,吸了左颊,又

    吸右颊,段誉心道:“莽牯朱蛤号称万毒之王,倒是名不虚传。

    貂儿齿有剧毒,咬在它身上反而毒死了自己,现下这朱蛤又

    去吮吸貂儿毒囊中的毒质。闪电貂固然活泼可爱,莽牯朱蛤

    红身金眼,模样也美丽之极,谁又想得到外形绝丽,内里却

    具剧毒。神仙姊姊,我可不是说你。”

    那朱蛤从闪电貂身上跳下,江昂、江昂的叫了两声。草

    丛中簌簌声响,游出一条红黑斑斓的大蜈蚣来,足有七八寸

    长。朱蛤扑将上去,那蜈蚣游动极快,迅速逃命。朱蛤接连

    追扑几下,竟没扑中,它江昂一声叫,正要喷射毒雾,那蜈

    蚣忽地笔直对准了段誉的嘴巴游来。

    段誉大惊,苦于半点动弹不得,连合拢嘴巴也是不能,心

    中只叫:“喂,这是我嘴巴,老兄可莫弄错了,当作是蜈蚣洞

    ……”簌簌细响,那蜈蚣竟然老实不客气的爬上他舌头。段

    誉吓得几欲晕去,但觉咽喉、食道自上向下的麻痒落去,蜈

    蚣已钻入了他肚中。

    岂知祸不单行,莽牯朱蛤纵身一跳,便也上了他舌头,但

    觉喉头一阵冰凉,朱蛤竟也钻入他肚中追逐蜈蚣去了,朱蛤

    皮肤极滑,下去得更快。段誉听得自己肚中隐隐发出江昂、江

    昂的叫声,但声音郁闷,只觉天下悲惨之事,无过于此,而

    滑稽之事亦无过于此,只想放声大哭,又想纵声大笑,但肌

    肉僵硬,又怎发得出半点声音?眼泪却滚滚而下,落在土上。

    顷刻之间,肚中便翻滚如沸,痛楚难当,也不知朱蛤捉

    住了蜈蚣没有,心中只叫:“朱蛤仁兄,快快捉住蜈蚣,爬出

    来罢,在下这肚子里可没甚么好玩。”过了一会,肚中居然不

    再翻滚,江昂、江昂的叫声也不再听到,疼痛却更是厉害。

    又过半晌,他嘴巴突然合拢,牙齿咬住了舌头,一痛之

    下,舌头便缩进嘴里。他又惊又喜,叫道:“朱蛤仁兄,快快

    出来。”张大了嘴让它出来,等了良久,全无动静。他张口大

    叫:“江昂、江昂、江昂!”想引朱蛤爬出。岂知那朱蛤不知

    是听而不闻,还是听得叫声不对,不肯上当,竟然在他肚中

    全不理睬。

    段誉焦急万状,伸手到嘴里去挖,又哪里挖得着,但挖

    得几下,便即醒觉:“咦,我的手能动了。”一挺腰便即站起,

    全身四肢麻木之感不知已于何时失去。他大叫:“奇怪,奇怪!”

    心想:“这位万毒之王在我肚里似有久居之计,这般安居乐业

    起来,如何了得?非请它来个乔迁之喜不可。”当下双手撑地,

    头下脚上的倒转过来,两只脚撑在一株树上,张大了嘴巴,猛

    力摇动身子,摇了半天,莽牯朱蛤全无动静,竟似在他肚中

    安土重迁,打定主意要老死是乡了。

    段誉无法可施,隐隐也已想到:“多半这位万毒之王和那

    条蜈蚣均已做到了我肚中的食物,以毒攻毒,反而解了我身

    上的貂毒。我吃了这般剧毒之物,居然此刻肚子也不痛了,当

    真希奇古怪。”他可不知一般毒蛇毒虫的毒质混入血中,立即

    致命,若是吃在肚里,只须口腔、喉头、食道和肠胃并无内

    伤,那便全然无碍,是以人被毒蛇咬中,可用口吮出毒质。只

    是天下毒质千变万化,自不能一概而论。这莽牯朱蛤虽具奇

    毒,入胃也是无碍,反而自身为段誉的胃液所化。就这朱蛤

    而言,段誉的胃液反是剧毒,竟将它化成了一团脓血。

    段誉站直身子,走了几步,忽觉肚中一团热气,有如炭

    火,不禁叫了声:“啊哟!”这团热气东冲西突,无处宣泄,他

    张口想呕它出来,但说甚么也呕它不出,深深吸一口气,用

    力喷出,只盼莽牯朱蛤化成的毒气随之而出,那知一喷之下,

    这团热气竟化成一条热线,缓缓流入了他的任脉,心想:“好

    罢,咱们一不做,二不休,朱蛤老兄你阴魂不散,缠上了区

    区在下,我的膻中气海便作了你的葬身之地罢。你想几时毒

    死我,段誉随时恭候便了。”依法呼纳运息,暖气果然顺着他

    运熟了的经脉,流入了膻中气海,就此更无异感。

    闹了这半天,居然毫不疲累,当下捧些土石,盖在闪电

    貂的尸身之上,默默祷祝:“闪电貂小弟弟,下次我带你主人

    钟姑娘,来你坟前祭奠,捉几条毒蛇给你上供。你刚才咬了

    我一口,出于无心,这事我不会跟你主人说,免得她怪你,你

    放心好啦。”

    出得林来,不多时见到左子穆仗剑急奔,心想:“他是在

    追木站娘,我可不能置身事外。”当下悄悄跟随在后。此时他

    身上已有七名无量剑弟子的内力,毫不费力的便跟着他一路

    上峰。左子穆挂念儿子安危,也没留神有人跟随。段誉怕他

    转身动蛮,又抓住自己来跟木婉清“走马换将”,和他相距甚

    远,来到半山腰时,想到即可与木婉清相会,心中热切,又

    怕南海鳄神久等不耐,伤害了她,忍不住纵身大呼。

    六谁家子弟谁家院

    段誉将木婉清搂在怀里,又是欢喜,又是关心,只问:

    “木姑娘,你伤处好些了么?那恶人没欺侮你罢?”木婉清嗔

    道:“我是你甚么人?还是木姑娘、木姑娘的叫我。”

    段誉见她轻嗔薄怒,更增三分丽色,这七日来确是牵记

    得她好苦,双臂一紧,柔声道:“婉妹,婉妹!我这么叫你好

    不好?”说着低下头来,去吻她嘴唇。木婉清“啊”的一声,

    满脸飞红的跳将起来,道:“有旁人在这儿,你,你……怎么

    可以?噫!那些人呢?”四周一看,只见那宽袍客和褚、古、

    傅、朱四人都已影踪不见,左子穆也已抱着儿子走了,周围

    竟是一个人也无。

    段誉道:“有谁在这里?是南海鳄神么?”眼光中又流露

    出惊恐之色。木婉清问道:“你来了有多久啦?”段誉道:“刚

    只一会儿。我上得峰来,见你晕倒在地,此外一个人也没有。

    婉妹,咱们快走,莫要给南海鳄神追上来。”木婉清道:“好!”

    自言自语道:“真奇怪,怎么这些人片刻间走了个干干净净。”

    忽听得岩后一人长声吟道:“仗剑行千里,微躯敢一言。”

    高吟声中,转出一个人来,正是那四大卫护之一的朱丹臣。段

    誉喜叫:“朱兄!”朱丹臣抢前两步,躬身行礼,喜道:“公子

    爷,天幸你安然无恙,刚才这位姑娘那几句话,真吓得我们

    魂不附体。”段誉拱手还礼,道:“原来你们已见过了?你……

    你怎么到这儿来啦?真是巧极。”

    朱丹臣微笑道:“我们四兄弟奉命来接公子爷回去,倒不

    是巧合。公子爷,你可也忒煞大胆,孤身闯荡江湖。我们寻

    到了马五德家中,又赶到无量山来,这几日可教大伙儿担心

    得够了。”段誉笑道:“我也吃了不少苦头。伯父和爹爹大发

    脾气了,是不是?”朱丹臣道:“那自然是很不高兴了。不过

    我们出来之时,两位爷台的脾气已发过了,这几日定是挂念

    得紧。后来善阐侯得知四大恶人同来大理,生怕公子爷撞上

    了他们,亲自赶了出来。”

    段誉道:“高叔叔也来寻我了么?这如何过意得去?他在

    哪里?”朱丹臣道:“适才我们都在这儿。高侯爷出手赶走了

    一个恶女人,听到公子爷的叫声,他们都放了心,命我在这

    儿等公子爷。他们追踪那恶女人去了。公子爷,咱们这就回

    府去罢,免得两位爷台多有牵挂。”段誉道:“原来你……你

    一直在这儿。”想到自己与木婉清言行亲密,都给他瞧见听见

    了,不禁满脸通红。

    朱丹臣道:“适才我坐在岩石之后,诵读王昌龄诗集,他

    那首五绝‘仗剑行千里,微躯敢一言。曾为大梁客,不负信

    陵恩。’寥寥二十字中,倜傥慷慨,真乃令人倾倒。”说着从

    怀中取出一卷书来,正是《王昌龄集》。段誉点头道:“王昌

    龄以七绝见称,五绝似非其长。这一首却果是佳构。另一首:

    ‘送郭司仓’,不也绸缪雅致么?”随即高吟道:“映门淮水绿,

    留骑主人心。明月随良椽,春潮夜夜深。”朱丹臣一揖到地,

    说道:“多谢公子。”

    段誉和木婉清适才一番亲密之状、缠绵之意,朱丹臣尽

    皆知闻,只是见段誉脸嫩害羞,便用王昌龄的诗句岔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