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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u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天龙八部 > 第93章
    她手指东首,说道:“那

    边所住的打渔人家,都认得我的。咱们借衣裳去。”段誉拍手

    笑道:“妙极,妙极!”阿朱木桨一扳,便向东边划去,想到

    乔装改扮,便即精神大振,于家中来了敌人之事也不再如何

    着恼了。

    阿朱先和王语嫣、阿碧到渔家借过衣衫换了。她自己扮

    成个老渔婆,王语嫣和阿碧则扮成了中年渔婆,然后再唤段

    誉过去,将他装成个四十来岁的渔人。阿朱的易容之术当真

    巧妙无比,拿些面粉泥巴,在四人脸上这里涂一块,那边粘

    一点,霎时之间,各人的年纪、容貌全都大异了。他又借了

    渔舟、渔网、钓杆、活鱼等等,划了渔舟向听香水榭驶去。

    段誉、王语嫣等相貌虽然变了,声音举止却处处露出破

    绽,阿朱那乔装的本事,他们连一成都学不上。王语嫣笑道:

    “阿朱,什么事都由你出头应付,我们只好装哑巴。”阿朱笑

    道:“是了,包你不拆穿便是。”

    渔舟缓缓驶到水榭背后。段誉只见前后左右处处都是杨

    柳,但阵阵粗暴的轰叫声不断从屋中传出来。这等叫嚷喝,

    和周遭精巧幽雅的屋宇花木实是大大不称。

    阿朱叹了一口气,十分不快。阿碧在她耳边道:“阿朱阿

    姊,赶走了敌人之后,我来帮你收作。”阿朱捏了捏她的手示

    谢。

    她带着段誉等三人从屋后走到厨房,见厨师老顾忙得满

    头大汗,正不停口的向镬中吐唾沫,跟着双手连搓,将污泥

    不住搓到镬中。阿朱又好气、又好笑,叫道:“老顾,你在干

    什么?”老顾吓了一跳,惊道:“你……你……”阿朱笑道:

    “我是阿朱姑娘。”老顾大喜,道:“阿朱姑娘,来了好多坏人,

    逼着我烧菜做饭,你瞧!”一面说,一面擤了些鼻涕抛在菜中,

    吃吃的笑了起来。阿朱皱眉道:“你烧这般脏的菜。”老顾忙

    道:“姑娘吃的菜,我做的时候一双手洗得干干净净。坏人吃

    的,那是有多脏,便弄多脏。”阿朱道:“下次我见到你做的

    菜,想起来便恶心。”老顾道:“不同,不同,完全不同。”阿

    朱虽是慕容公子的使婢,但在听香水榭却是主人,另有婢女、

    厨子、船夫、花匠等服侍。

    阿朱问道:“有多少敌人?”老顾道:“先来的一伙有十八

    九个,后来的一伙有二十多个。”阿朱道:“有两伙么?是些

    什么人?什么打扮?听口音是哪里人?”老顾骂道:“操他伊

    啦娘……”骂人的言语一出口,急忙伸手按住嘴巴,甚是惶

    恐,道:“阿朱姑娘,老顾真该死。我……我气得胡涂了。这

    两起坏人,一批是北方蛮子,瞧来都是强盗。另一批是四川

    人,个个都穿白袍,也不知是啥路道。”阿朱道:“他们来找

    谁?有没伤人?”老顾道:“第一批强盗来找老爷,第二批怪

    人来找公子爷。我们说老爷故世了,公子爷不在,他们不信,

    前前后后的大搜了一阵。庄上的丫头都避开了,就是我气不

    过,操……”本来又要骂人,一句粗话到得口边,总算及时

    缩回。阿朱等见他左眼乌黑,半边脸颊高高肿起,想是吃下

    几下狠的,无怪他要在菜肴中吐唾沫、擤鼻涕,聊以泄愤。

    阿朱沉吟道:“咱们得亲自去瞧瞧,老顾也说不明白。”带

    着段誉、王语嫣、阿碧三人从厨房侧门出去,经过了一片茉

    莉花坛,穿过两扇月洞门,来到花厅之外。离花厅后的门窗

    尚有数丈,已听得厅中一阵阵喧哗之声。

    阿朱悄悄走近,伸指甲挑破窗纸,凑眼向里张望。但见

    大厅上灯烛辉煌,可是只照亮了东边的一面,十八九个粗豪

    大汉正在放怀畅饮,桌上杯盘狼藉,地下椅子东倒西歪,有

    几人索性坐在桌上,有的手中抓着鸡腿、猪蹄大嚼。有的挥

    舞长刀,将盘中一块块牛肉用刀尖挑起了往口里送。

    阿朱再往西首望去,初时也不在意,但多瞧得片刻,不

    由得心中发毛,背上暗生凉意,但见二十余人都身穿白袍,肃

    然而坐,桌上只点了一根蜡烛,烛光所及不过数尺方圆,照

    见近处那六七人个个脸上一片木然,既无喜容,亦无怒色,当

    真有若僵尸,这些人始终不言不动的坐着,若不是有几人眼

    珠偶尔转动,真还道个个都是死人。

    阿碧凑近身去,握住阿朱的手,只觉她手掌冷冰冰地,更

    微微发颤,当下也挑破窗纸向里张望,她眼光正好和一个蜡

    黄脸皮之人双目相对。那人半死不活的向她瞪了一眼,阿碧

    吃了一惊,不禁“啊”的一声低呼。

    砰砰两声,长窗震破,四个人同时跃出,两个是北方大

    汉,两个是川中怪客,齐声喝问:“是谁?”

    阿朱道:“我们捉了几尾鲜鱼,来问老顾要勿要。今朝的

    虾儿也是鲜龙活跳的。”她说的是苏州土白,四条大汉原本不

    懂,但见四人都作渔人打扮,手中提着的鱼虾不住跳动,不

    懂也就懂了。一条大汉从阿朱手里将鱼儿抢过去,大声叫道:

    “厨子,厨子,拿去做醒酒汤喝。”另一个大汉去接段誉手中

    的鲜鱼。

    那两个四川人见是卖鱼的,不再理会,转身便回入厅中。

    阿碧当他二人经过身旁时,闻到一阵浓烈的男人体臭,忍不

    住伸手掩住鼻子。一个四川客一瞥之间见到她衣袖褪下,露

    出小臂肤白胜雪,嫩滑如脂,疑心大起:“一个中年渔婆,肌

    肤怎会如此白嫩?”反手一把抓住阿碧,问道:“格老子的,你

    几岁?”阿碧吃了一惊,反手甩脱他手掌,说道:“你做啥介?

    动手动脚的?”她说话声音娇柔清脆,这一甩又出手矫捷,那

    四川客只觉手臂酸麻,一个踉跄,向外跌了几步。

    这么一来,底细登时揭穿,厅外的四人同声喝问,厅中

    又涌出十余人来,将段誉等团团围住。一条大汉伸手去扯段

    誉的胡子,假须应手而落。另一个汉子要抓阿碧,被阿碧斜

    身反推,跌倒在地。

    众汉子更大声吵嚷起来:“是奸细,是奸细!”“乔装假扮

    的贼子!”“快吊起来拷打!”拥着四人走进厅内,向东首中坐

    的老者禀报道:“姚寨主,拿到了乔装的奸细。”

    那老者身材魁梧雄伟,一部花白胡子长至胸口,喝道:

    “哪里来的奸细?装得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坏事?”

    王语嫣道:“扮作老太婆,一点也不好玩,阿朱,我不装

    啦。”说着伸手在脸上擦了几下,泥巴和面粉堆成的满脸皱纹

    登时纷纷跌落,众汉子见到一个中年渔婆突然变成了一个美

    丽绝伦的少女,无不目瞪口呆,霎时间大厅中鸦雀无声,坐

    在西首一众四川客的目光也都射在她身上。

    王语嫣道:“你们都将乔装去了罢。”向阿碧笑道:“都是

    你不好,泄漏了机关。”阿朱、阿碧、段誉三人当下各自除去

    了脸上的化装。众人看看王语嫣,又看看阿朱、阿碧,想不

    到世间竟有这般粉装玉琢似的姑娘。

    隔了好一阵,那魁梧老者才问:“你们是谁?到这里来干

    什么?”阿朱笑道:“我是这里主人,竟要旁人问我到这里来

    干什么,岂不奇怪?你们是谁?到这里来干什么?”那老者点

    头道:“嗯,你是这里的主人,那好极了。你是慕容家的小姐?

    慕容博是你爹爹罢?”阿朱微笑道:“我只是个丫头,怎有福

    气做老爷的女儿?阁下是谁?到此何事?”那老者听她自称是

    个丫头,意似不信,沉吟半晌,才道:“你去请主人出来,我

    方能告知来意。”阿朱道:“我们老主人故世了,少主人出门

    去了。阁下有何贵干,就跟我说好啦。阁下的姓名,难道不

    能示知么?”那老者道:“嗯,我是云州秦家寨的姚寨主,姚

    伯当便是。”阿朱道:“久仰,久仰。”姚伯当笑道:“你一个

    小小姑娘,久仰我什么?”

    王语嫣道:“云州秦家寨,最出名的武功是五虎断门刀,

    当年秦公望前辈自创这断门刀六十四招后,后人忘了五招,听

    说只有五十九招传下来。姚寨主,你学会的是几招?”

    姚伯当大吃一惊,冲口而出:“我秦家寨五虎断门刀原有

    六十四招,你怎么知道?”王语嫣道:“书上是这般写的,那

    多半不错罢?缺了的五招是‘白虎跳涧’、‘一啸风生’、‘剪

    扑自如’、‘雄霸群山’,那第五招嘛,嗯,是‘伏象胜狮’,对

    不对?’

    姚伯当摸了摸胡须,本门刀法中有五招最精要的招数失

    传,他是知道的,但这五招是什么招数,本门之中却谁也不

    知。这时听她侃侃而谈,又是吃惊,又是起疑,对她这句问

    话却答不上来。

    西首白袍客中一个三十余岁的汉子阴阳怪气的道:“秦家

    寨五虎断门刀少了哪五招,姚寨主贵人事忙,已记不起啦。这

    位姑娘,跟慕容博慕容先生如何称呼?”王语嫣道:“慕容老

    爷子是我姑丈。阁下尊姓大名?”那汉子冷笑道:“姑娘家学

    渊源,熟知姚寨主的武功家数。在下的来历,倒要请姑娘猜

    上一猜。”王语嫣微笑道:“那你得显一下身手才成。单凭几

    句说话,我可猜不出来。”

    那汉子点头道:“不错。”左手伸入右手衣袖,右手伸入

    左手衣袖,便似冬日笼手取暖一般,随即双手伸出,手中已

    各握了一柄奇形兵刃,左手是柄六七寸长的铁锥,锥尖却曲

    了两曲,右手则是个八角小锤,锤柄长仅及尺,锤头还没常

    人的拳头大,两件兵器小巧玲珑,倒像是孩童的玩具,用以

    临敌,看来全无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