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11nu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天龙八部 > 第241章
    你说杀了你之后,便

    找不到王鼎了?”

    阿紫全身发抖,战战兢兢的道:“师父倘若不肯饶恕弟子

    的顽皮胡闹,如果消去了我的功力,挑断我的筋脉,如果断

    了我一手一足,弟子宁可立时死了,决计不再吐露那王鼎……

    那王鼎……那王鼎的所在。”说到后来,心中害怕之极,已然

    语不成声。

    丁春秋微笑道:“你这小东西,居然胆敢和我讨价还价。

    我星宿派门下有你这样厉害脚色,而我事先没加防备,那也

    是星宿老仙走了眼啦!”

    一名弟子突然大声道:“星宿老仙洞察过去未来,明知神

    木王鼎该有如此一劫,因此假手阿紫,使这件宝贝历此一番

    艰险,乃是加工琢磨之意,好令宝鼎更增法力。”另一名弟子

    说道:“普天下事物,有哪一件不在老仙的神算之中?老仙谦

    抑之辞,众弟子万万不可当真了!”又有一名弟子道:“星宿

    老仙今日略施小计,便杀了少林派高手玄难,诛灭聋哑老人

    师徒数十口,古往今来,哪有这般胜于大罗金仙的人物?小

    阿紫,不论你有多少狡狯伎俩,又怎能跳得出星宿老仙的手

    掌?顽抗求哀,两俱无益。”丁春秋微笑点头,捻须而听。

    虚竹站在卧房之中,听得清清楚楚,寻思:“师伯祖和聪

    辩先生,果然是这丁施主害死的。唉,还说什么报仇雪恨,我

    自己这条小命也是不保了。”

    星宿派群弟子你一言,我一语,都在劝阿紫快快顺服,从

    实招供,而恐吓的言辞之中,倒有一大半在宣扬星宿老仙的

    德威,每一句说给阿紫听的话中,总要加上两三句对丁春秋

    歌功颂德之言。

    丁春秋生平最大的癖好,便是听旁人的谄谀之言,别人

    越说得肉麻,他越听得开心,这般给群弟子捧了数十年,早

    已深信群弟子的歌功颂德句句是真。倘若哪一个没将他吹捧

    得足尺加三,他便觉得这个弟子不够忠心。众弟子深知他脾

    气,一有机会,无不竭力以赴,大张旗鼓的大拍大捧,均知

    倘若歌颂稍有不足,失了师父欢心事小,时时刻刻便有性命

    之忧。这些星宿派弟子倒也不是人人生来厚颜无耻,只是一

    来形格势禁,若不如此便不足图存,二来行之日久,习惯成

    自然,谄谀之辞顺口而出,谁也不以为耻了。

    丁春秋捻须微笑,双目似闭非闭,听着众弟子的歌颂,飘

    飘然的极是陶醉。他的长须在和师兄苏星河斗法之时被烧去

    一大片,但稀稀落落,还是剩下了一些,后来他暗施剧毒,以

    “三笑逍遥散”毒死苏星河,这场斗法毕竟还是胜了,少了一

    些胡子,那也不足介意。

    心下又自盘算:“阿紫这小丫头今日已难逃老仙掌握,倒

    是后房那小和尚须得好好对付才是。我的‘三笑逍遥散’居

    然毒他不死,待会或使‘腐尸毒’,或使‘化功大法’,见机

    行事。本派掌门的‘逍遥神仙环’便将落入我手,大喜,大

    喜!”

    足足过了一顿饭时光,众弟子才颂声渐稀,颇有人长篇

    大论的还在说下去,丁春秋左手一扬,颂声立止,众弟子齐

    声道:“师父功德齐天盖地,众弟子愚鲁,不足以表达万一。”

    丁春秋微笑点头,向阿紫道:“阿紫,你更有什么话说?”

    阿紫心念一动:“往昔师父对我偏爱,都是因为我拍他马

    屁之时,能别出心裁,说得与众不同,不似这一群蠢才,翻

    来覆去,一百年也尽说些陈腔滥调。”便道:“师父,弟子所

    以偷偷拿了你的神木王鼎玩耍,是有道理的。”

    丁春秋双目一翻,问道:“有什么道理?”

    阿紫道:“师父年轻之时,功力未有今日的登峰造极,尚

    须借助王鼎,以供练功之用。但近几年来,任何有目之人,都

    知师父已有通天彻地的神通,这王鼎不过能聚毒物,比之师

    父的造诣,那真是如萤光之与日月,不可同日而语。如果说

    师父还不愿随便丢弃这座王鼎,那也不过是念旧而已。众师

    弟大惊小怪,以为师父决计少不了这座王鼎,说什么这王鼎

    是本门重宝,失了便牵连重大,那真是愚蠢之极,可把师父

    的神通太也小觑了。”

    丁春秋连连点头,道:“嗯,嗯,言之成理,言之成理。”

    阿紫又道:“弟子又想,我星宿派武功之强,天下任何门

    派皆所不及,只是师父大人大量,不愿与中原武林人物一般

    见识,不屑亲劳玉步,到中原来教训教训这些井底之蛙。可

    是中原武林之中,便有不少人妄自尊大,明知师父不会来向

    他们计较,便吹起大气来,大家互相标榜,这个居然说什么

    是当世高人,那个又说是什么武学名家。可是嘴头上尽管说

    得震天价响,却谁也不敢到我星宿派来向师父领教几招。天

    下武学之士,人人都知师父武功深不可测,可是说来说去,也

    只是‘深不可测’四字,到底如何深法,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来。这么一来,于是姑苏慕容氏的名头就大了,河南少林寺

    自称是武林泰山北斗了,甚至什么聋哑先生,什么大理段家,

    都俨然成了了不起的人物。师父,你说好不好笑?”

    她声音清脆,娓娓道来,句句打入了丁春秋的心坎,实

    比众弟子一味大声称颂,听来受用得多。丁春秋脸上的笑容

    越来越开朗,眼睛眯成一线,不住点头,十分得意。

    阿紫又道:“弟子有个孩子气的念头,心想师父如此神通,

    若不到中原来露上两手,终是开不了这些管窥蠡测之徒的眼

    界,难以叫他们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因此便想了一个

    主意,请师父来到中原,让这些小子们知道点好歹。只不过

    平平常常的恭请师父,那就太也寻常,与师父你老人家古往

    今来第一高人的身分殊不相配。师父身分不同,恭请师父来

    到中原的法子,当然也得不同才是。弟子借这王鼎,原意是

    在促请师父的大驾。”

    丁春秋呵呵笑道:“如此说来,你取这王鼎,倒是一番孝

    心了。”阿紫道:“谁说不是呢?不过弟子除了孝心之外,当

    然也有私心在内。”丁春秋皱眉道:“那是什么私心?”

    阿紫微笑道:“师父休怪。想我既是星宿派弟子,自是盼

    望本门威震天下,弟子行走江湖之上,博得人人敬重,岂不

    是光彩威风?这是弟子的小小私心。”丁春秋哈哈一笑,道:

    “说得好,说得好。我门下这许许多多弟子,没一个及得上你

    心思机灵。原来你盗走我这神木王鼎,还是替我扬威来啦。嘿

    嘿,凭你这般伶牙俐齿,杀了你倒也可惜,师父身边少了一

    个说话解闷之人,但就此罢手不究……”阿紫忙抢着道:“虽

    然不免太便宜了弟子,但本门上下,哪一个不感激师父宽宏

    大量?自此之后,更要为师门尽心竭力、粉身碎骨而后已。”

    丁春秋道:“你这等话骗骗旁人,倒还有用,来跟我说这

    些话,不是当我老胡涂么?居心大大的不善。嗯,你说我若

    废了你的武功,挑断你的筋脉……”

    说到这里,忽听得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店家,看座!”

    丁春秋斜眼一看,只见一个青年公子身穿黄衫,腰悬长

    剑,坐在桌边,竟不知是何时走进店来,正是日间在棋会之

    中、自己施术加害而未成功的慕容复。丁春秋适才倾听阿紫

    的说话,心中受用,有若腾云驾雾,身登极乐,同时又一直

    倾听着后房虚竹的动静,怕他越窗逃走,以致店堂中忽然多

    了一人也没留神到,实是大大的疏忽,倘若慕容复一上来便

    施暗袭,只怕自己已经吃了大亏。他一惊之下,不由得脸上

    微微变色,但立时便即宁定。

    三十三奈天昏地暗斗转星移

    慕容复向丁春秋举手招呼,说道:“请了,当真是人生何

    处不相逢,适才邂逅相遇,分手片刻,便又重聚。”

    丁春秋笑道:“那是与公子有缘了。”寻思:“我曾伤了他

    手下的几员大将,今日棋会之中,更险些便送了他的小命,此

    人怎肯和我甘休?素闻姑苏慕容氏武功渊博之极,‘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武林中言之凿凿,谅来不会尽是虚言,瞧他投掷

    棋子的暗器功夫,果然甚是了得。先前他观棋入魔,正好乘

    机除去,偏又得人相救。看来这小子武功虽高,别的法术却

    是不会。”转头向阿紫道:“你说倘若我废了你的武功,挑断

    你的筋脉,断了你的一手一脚,你宁可立时死了,也不吐露

    那物事的所在,是也不是?”

    阿紫害怕之极,颤声道:“师父宽宏大量,不必……不必

    ……不必将弟子的胡言乱语,放……放在心上。”

    慕容复笑道:“丁先生,你这样一大把年纪,怎么还能跟

    小孩子一般见识?来来来,你我干上三杯,谈文论武,岂不

    是好?在外人之前清理门户,那也未免太煞风景了罢?”

    丁春秋还未回答,一名星宿弟子已怒声喝道:“你这厮好

    生没上没下,我师父是武林至尊,岂能同你这等后生小子谈

    文论武?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跟我师父谈文论武?”

    又有一人喝道:“你如恭恭敬敬的磕头请教,星宿老仙喜

    欢提携后进,说不定还会指点你一二。你却说要跟星宿老仙

    谈文论武,哈哈,那不是笑歪了人嘴巴么?哈哈!”他笑了两

    声,脸上的神情却古怪之极,过得片刻,又“哈哈”一笑,声

    音十分干涩,笑了这声之后,张大了嘴巴,却半点声音也发

    不出来,脸上仍是显现着一副又诡秘、又滑稽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