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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u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天龙八部 > 第340章
    不听得段誉的

    应声,只道他已被鸠摩智扼死,不禁抚“尸”痛哭,将他紧

    紧抱在胸前,哭道:“段郎,段郎,你对我这么情深意重,我

    却没有一天有好言语、好颜色对你,我只盼日后丝萝得托乔

    木,好好的补报于你,哪知道……哪知道……我俩竟恁地命

    苦,今日你命丧恶僧之手……”

    忽听得鸠摩智道:“姑娘说对了一半,老衲虽是恶僧,段

    公子却并非命丧我手。”

    王语嫣惊道:“难道是……是我表哥下的毒手?他……他

    为甚么这般狠心?”

    便在这时,段誉内息顺畅,醒了过来,听得王语嫣的娇

    声便在耳边,心中大喜,又觉得自己被她抱着,当下一动不

    敢动,唯恐被她察觉,她不免便即放手。

    却听得鸠摩智道:“你的段郎非但没有命丧恶僧之手,恰

    恰相反,恶僧险些儿命丧段郎之手。”王语嫣垂泪道:“在这

    当口,你还有心思说笑!你不知我心痛如绞,你还不如将我

    也扼死了,好让我追随段郎于黄泉之下。”段誉听她这几句话

    情深之极,当真是心花怒放,喜不自胜。

    鸠摩智内力虽失,心思仍是十分缜密,识见当然亦是卓

    超不凡如旧,但听得段誉细细的呼吸之声,显是在竭力抑制,

    已猜知他的用意,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段公子,我错学少

    林七十二绝技,走火入魔,凶险万状,若不是你吸去我的内

    力,老衲已然疯狂而死。此刻老衲武功虽失,性命尚在,须

    得拜谢你的救命之恩才是。”

    段誉是个谦谦君子,忽听得他说要拜谢自己,忍不住道:

    “大师何必过谦?在下何德何能,敢说相救大师性命?”

    王语嫣听到段誉开口说话,大喜之下,又即一怔,当即

    明白他故意不动,好让自己抱着他,不禁大羞,用力将他一

    推,啐了一声,道:“你这人!”

    段誉被她识破机关,也是满脸通红,忙站起身来,靠住

    对面井壁。

    鸠摩智叹道:“老衲虽在佛门,争强好胜之心却比常人犹

    盛,今日之果,实已种因于三十年前。唉,贪、嗔、痴三毒,

    无一得免,却又自居为高僧,贡高自慢,无惭无愧,唉,命

    终之后身入无间地狱,万劫不得超生。”

    段誉心下正自惶恐,不知王语嫣是否生气,听了鸠摩智

    这几句心灰意懒的说话,同情之心顿生,问道:“大师何出此

    言?大师适才身子不愉,此刻已大好了吗?”

    鸠摩智半晌不语,又暗一运气,确知数十年的艰辛修为

    已然废于一旦。他原是个大智大慧之人,佛学修为亦是十分

    睿深,只因练了武功,好胜之心日盛,向佛之心日淡,至有

    今日之事。他坐在污泥之中,猛地省起:“如来教导佛子,第

    一是要去贪、去爱、去取、去缠,方有解脱之望。我却无一

    能去,名缰利锁,将我紧紧系住。今日武功尽失,焉知不是

    释尊点化,叫我改邪归正,得以清净解脱?”他回顾数十年来

    的所作所为,额头汗水涔涔而下,又是惭愧,又是伤心。

    段誉听他不答,问王语嫣道:“慕容公子呢?”王语嫣

    “啊”的一声,道:“表哥呢?啊哟,我倒忘了。”段誉听到她

    “我倒忘了”这四字,当真是如闻天乐,比甚么都喜欢。本来

    王语嫣全心全意都放在慕容复身上,此刻隔了半天居然还没

    想到他,可见她对自己的心意实是出于至诚,在她心中,自

    己已与慕容复易位了。

    只听鸠摩智道:“老衲过去诸多得罪,谨此谢过。”说着

    合十躬身。段誉虽见不到他行礼,忙急还礼,说道:“若不是

    大师将晚生携来中原,晚生如何能与王姑娘相遇?晚生对大

    师实是感激不尽。”鸠摩智道:“那是公子自己所积的福报。老

    衲的恶行,倒成了助缘。公子宅心仁厚,后福无穷。老衲今

    日告辞,此后万里相隔,只怕再难得见。这一本经书,公子

    他日有便,费神请代老衲还了给少林寺。恭祝两位举案齐眉,

    白头偕老。”说着将那本沾满了污泥的《易筋经》交给段誉。

    段誉道:“大师要回吐蕃国去么?”鸠摩智道:“我是要回

    到所来之处,却不一定是吐蕃国。”段誉道:“贵国王子向西

    夏公主求婚,大师不等此事有了分晓再回?”

    鸠摩智微微笑道:“世外闲人,岂再为这等俗事萦怀?老

    衲今后行止无定,随遇而安。心安乐处,便是身安乐处。”说

    着拉住众乡农留下的绳索,试了一试,知道上端是缚在一块

    大石之上,便慢慢攀援着爬了上去。

    这一来,鸠摩智大彻大悟,终于真正成了一代高僧,此

    后广译天竺佛家经论而为藏文,弘扬佛法,度人无数。其后

    天竺佛教衰微,经律论三藏俱散失湮没,在西藏却仍保全甚

    多,其间鸠摩智实有大功。

    段誉和王语嫣面面相对,呼吸可闻,虽身处污泥,心中

    却充满了喜乐之情,谁也没想到要爬出井去。两人同时慢慢

    的伸出手来,四手相握,心意相通。

    过了良久,王语嫣道:“段郎,只怕你咽喉处给他扼伤了,

    咱们上去瞧瞧。”段誉道:“我一点也不痛,却也不忙上去。”

    王语嫣柔声道:“你不喜欢上去,我便在这里陪你。”千依百

    顺,更无半点违拗。

    段誉过意不去,笑道:“你这般浸在污泥之中,岂不把你

    浸坏了?”左手搂着她细腰,右手一拉绳索,竟然力大无穷,

    微一用力,两人便上升数尺。段誉大奇,不知自己已吸了鸠

    摩智的毕生功力,还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又在井底睡了一

    觉,居然功力大增。

    两人出得井来,阳光下见对方满身污泥,肮脏无比,料

    想自己面貌也必如此,忍不住相对大笑,当下找到一处小涧,

    跳下去冲洗良久,才将头发、口鼻、衣服、鞋袜等处的污泥

    冲洗干净。两个人湿淋淋的从溪中出去,想起前晚段誉跌入

    池塘,情境相类,心情却已大异,当真是恍如隔世。

    王语嫣道:“咱们这么一副样子,如果教人撞见,当真羞

    也羞死了。”段誉道:“不如便在这里晒干,等天黑了再回去。”

    王语嫣点头称是,倚在山石边上。

    段誉仔细端相,但见佳人似玉,秀发滴水,不由得大乐,

    却将王语嫣瞧得娇羞无限,把脸蛋侧了过去。两人絮絮烦烦,

    尽拣些没要紧的事来说,不知时候过得真快,似乎只转眼之

    间,太阳便下了山,而衣服鞋袜也都干了。

    段誉心中喜乐,蓦地里想到慕容复,说道:“嫣妹,我今

    日心愿得偿,神仙也不如,却不知你表哥今日去向西夏公主

    求婚,成也不成。”

    王语嫣本来一想到此事便即伤心欲绝,这时心情已变,对

    慕容复暗有歉咎之意,反而亟盼他能娶得西夏公主,说道:

    “是啊,咱们快瞧瞧去。”

    两人匆匆回迎宾馆来,将到门外,忽听得墙边有人说道:

    “你们也来了?”正是慕容复的声音。段誉和王语嫣齐声喜道:

    “是啊,原来你在这里。”

    慕容复哼了一声,说道:“刚才跟吐蕃国武士打了一架,

    杀了十来个人,耽搁了我不少时候。姓段的,你怎么自己不

    去皇宫赴宴,却教个姑娘冒充了你去?我……我可不容你使

    此狡计,非去拆穿不可。”

    他从井中出来后,洗浴、洗衣,好好睡了一觉,醒来后

    却遇上吐蕃武士,一场打斗,虽然得胜,却也费了不少力气,

    赶回宾馆时恰好见到木婉清、萧峰、巴天石等一干人出来。他

    躲在墙角后审察动静,正要去找邓百川等计议,却见到段誉

    和王语嫣并肩细语而来。

    段誉奇道:“甚么姑娘冒充我去?我可压根儿不知。”王

    语嫣也道:“表哥,我们刚从井中出来……”随即想起此言不

    尽不实,自己与段誉在山涧畔温存缠绵了半天,不能说刚从

    井中出来,不由得脸上红了。

    好在暮色苍茫之中,慕容复没留神到她脸色忸怩,他急

    于要赶向皇宫,也不去注意她身上污泥尽去,绝非初从井底

    出来的模样。只听王语嫣又道:“表哥,他…他……段公子……

    还有我,都很对你不住,盼望你得娶西夏公主为妻。”

    慕容复精神一振,喜道:“此话当真,段兄真的不跟我争

    做驸马了么?”心想:“看来这书呆子呆气发作,果然不想去

    做西夏驸马,只一心一意要娶我表妹,世界上竟有这等胡涂

    人,倒也可笑。他有萧峰、虚竹相助,如不跟我相争,我便

    去了一个最厉害的劲敌。”

    段誉道:“我决不来跟你争西夏公主,但你也决不可来跟

    我争我的嫣妹。大丈夫一言既出,决无翻悔。”他一见到慕容

    复,总不免有些担心。

    慕容复喜道:“咱们须得赶赴皇宫。你叫那个姑娘不可冒

    充你而去做了驸马。”当下匆匆将木婉清乔装男子之事说了。

    段誉想定是自己失踪,巴天石和朱丹臣为了向镇南王交代,一

    力怂恿木婉清乔装改扮,代兄求亲。当下三人齐赴慕容复的

    寓所。

    邓百川等正自徬徨焦急,忽见公子归来,都是喜出望外。

    眼见为时迫促,各人手忙脚乱的换了衣衫。段誉说甚么也不

    肯和王语嫣分开,否则宁可不去皇宫。慕容复无奈,只得要

    王语嫣也改穿男装,相偕入宫。

    三人带同邓百川、公冶乾、包不同、风波恶等赶到皇宫

    时,宫门已闭。慕容复岂肯就此罢休,悄悄走到宫墙外的僻

    静处,逾墙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