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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u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天龙八部 > 第344章
    我一生之中,最

    快乐逍遥的地方,乃是日后做了驸马,与公主结为夫妻的洞

    房之中。我平生最爱的人儿,乃是银川公主,她自然姓李,闺

    名我此刻当然不知,将来成为夫妻,她定会说与我知晓。至

    于公主的相貌,当然像神仙一般,天上少有,地下无双。哈

    哈,你说我答得对不对?”

    众人之中,倒有一大半和宗赞王子存着同样心思,要如

    此回答这三个问题,听得他说了出来,不由得都暗暗懊悔:

    “我该当抢先一步如此回答才是,现下若再这般说法,倒似学

    他的样一般。”

    萧峰听那宫女一个个的问来,众人对答时有的竭力谄谀,

    讨好公主,有的则自高身价,大吹大擂,越听越觉无聊,若

    不是要将此事看一个水落石出,早就先行离去了。

    正纳闷间,忽听得慕容复的声音说道:“在下姑苏燕子坞

    慕容复,久仰公主芳名,特来拜会。”

    那宫女道:“原来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姑苏慕容

    公子,婢子虽在深宫之中,亦闻公子大名。”慕容复心中一喜:

    “这宫女知道我的名字,当然公主也知道了,说不定她们曾谈

    起过我。”当下说道:“不敢,贱名有辱清听。”那宫女又道:

    “我们西夏虽然僻处边陲,却也多闻‘北乔峰、南慕容’的英

    名。听说北乔峰乔大侠已改姓萧,在大辽位居高官,不知此

    事是否属实?”慕容复道:“正是!”他早见到萧峰同赴青凤阁

    来,却不加点破。

    那宫女问道:“公子与萧大侠齐名,想必和他相熟。不知

    这位萧大侠人品如何?武功与公子相比,却是谁高谁下?”

    慕容复一听之下,登时面红耳赤。他与萧峰在少林寺前

    相斗,给萧峰一把抓起,重重摔在地下,武功大为不如,乃

    是人所共见,在众人之前若加否认,不免为天下豪杰所笑。但

    要他直认不如萧峰,却又不愿,忍不住怫然道:“姑娘所询,

    可是公主要问的三个问题么?”

    那宫女忙道:“不是。公子莫怪。婢子这几年听人说起萧

    大侠的英名,仰慕已久,不禁多问了几句。”

    慕容复道:“萧君此刻便在姑娘身畔,姑娘有兴,不妨自

    行问他便是。”此言一出,厅中登时一阵大哗。萧峰威名远播,

    武林人士听了无不震动。

    那宫女显是心中激动,说话之声音也颤了,说道:“原来

    萧大侠居然也降尊屈贵,来到敝邦,我们事先未曾知情,简

    慢之极,萧大侠当真要宽宏大量,原宥则个。”

    萧峰“哼”了一声,并不回答。

    慕容复听那宫女的语气,对萧峰的敬重着实在自己之上,

    不禁暗惊:“萧峰那厮也未娶妻,此人官居大辽南院大王,掌

    握兵权,岂是我一介白丁之可比?他武功又如此了得,我决

    计不能和他相争。这……这……这便如何是好?”

    那宫女道:“待婢子先问慕容公子,萧大侠还请稍候,得

    罪,得罪。”接连说了许多抱歉的言语,才向慕容复问道:

    “请问公子:公子生平在甚么地方最是快乐逍遥?”

    这问题慕容复曾听她问过四五十人,但问到自己之时,突

    然间张口结舌,答不上来,他一生营营役役,不断为兴复燕

    国而奔走,可说从未有过甚么快乐之时。别人瞧他年少英俊,

    武功高强,名满天下,江湖上对之无不敬畏,自必志得意满,

    但他内心,实在是从来没感到真正快乐过。他呆了一呆,说

    道:“要我觉得真正快乐,那是将来,不是过去。”

    那宫女还道慕容复与宗赞王子等人是一般的说法,要等

    招为驸马,与公主成亲,那才真正的喜乐,却不知慕容复所

    说的快乐,却是将来身登大宝,成为大燕的中兴之主。她微

    微一笑,又问:“公子生平最爱之人叫甚么名字?”慕容复一

    怔,沉吟片刻,叹了口气,说道:“我没甚么最爱之人。”那

    宫女道:“如此说来,这第三问也不用了。”慕容复道:“我盼

    得见公主之后,能回答姊姊第二、第三个问题。”

    那宫女道:“请慕容公子这边休息。萧大侠,你来到敝国,

    客从主便,婢子也要以这三个问题冒犯虎威,尚祈海涵,婢

    子这里先谢过了。”但她连说几遍,竟然无人答应。

    虚竹道:“我大哥已经走啦,姑娘莫怪。”那宫女一惊,道:

    “萧大侠走了?”虚竹道:“正是。”

    萧峰听西夏公主命那宫女向众人逐一询问三个相同的问

    题,料想其中虽有深意,但显无加害众人之心,寻思这三个

    问题问到自己之时,该当如何回答?念及阿朱,胸口一痛,伤

    心欲绝,却不愿在旁人之前泄露自己心情,当即转身出了石

    堂。其时室门早开,他出去时脚步轻盈,旁人大都并未知觉。

    那宫女道:“却不知萧大侠因何退去?是怪我们此举无礼

    么?”虚竹道:“我大哥并不是小气之人,不会因此见怪。嗯,

    他定是酒瘾发作,到外面喝酒去了。”那宫女笑道:“正是。素

    闻萧大侠豪饮,酒量天下无双,我们这里没有备酒,难留嘉

    宾,实在太过慢客。这位先生见到萧大侠之时,还请转告敝

    邦公主殿下的歉意。”这宫女能说会道,言语得体,比之在外

    厢款客的那个怕羞宫女口齿伶俐百倍。虚竹道:“我见到大哥

    时,跟他说便了。”

    那宫女道:“先生尊姓大名?”虚竹道:“我么……我么……

    我道号虚竹子。我是……出……出……那个……决不是来求

    亲的,不过陪着我三弟来而已。”

    那宫女问道:“先生平生在甚么地方最是快乐?”

    虚竹轻叹一声,说道:“在一个黑暗的冰窖之中。”

    忽听得一个女子声音“啊”的一声低呼,跟着呛啷一声

    响,一只瓷杯掉到地下,打得粉碎。

    那宫女又问:“先生生平最爱之人,叫甚么名字?”

    虚竹道:“唉!我……我不知道那位姑娘叫甚么名字。”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均想此人是个大傻瓜,不知对方

    姓名,便倾心相爱。

    那宫女道:“不知那位姑娘的姓名,那也不是奇事。当年

    孝子董永见到天上仙女下凡,并不知她的姓名底细,就爱上

    了她。虚竹子先生,这位姑娘的容貌定然是美丽非凡了?”

    虚竹道:“她容貌如何,我也是从来没看见过。”

    霎时之间,石室中笑声雷动,都觉真是天下奇闻,也有

    人以为虚竹是故意说笑。

    众人哄笑声中,忽听得一个女子声音低低问道:“你……

    你可是‘梦郎’么?”虚竹大吃一惊,颤声道:“你……你……

    你可是‘梦姑’么?这可想死我了。”不由自主的向前跨了几

    步,只闻到一阵馨香,一只温软柔滑的手掌已握住了他手,一

    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悄声道:“梦郎,我便是找你不到,这

    才请父皇贴下榜文,邀你到来。”虚竹更是惊讶,道:“你……

    你便是……”那少女道:“咱们到里面说话去,梦郎,我日日

    夜夜,就盼有此时此刻……”一面细声低语,一面握着他手,

    悄没声的穿过帷幕,踏着厚厚的地毯,走向内堂。

    石室内众人兀自喧笑不止。

    那宫女仍是挨次将这三个问题向众人一个个问将过去,

    直到尽数问完,这才说道:“请各位到外边凝香殿喝茶休息,

    壁上书画,便当送出来请各位拣取。公主殿下如愿和哪一位

    相见,自当遣人前来邀请。”

    登时有许多人鼓躁起来:“我们要见公主!”“即刻就要

    见!”“把我们差来差去,那不是消遣人么?”

    那宫女道:“各位还是到外边休息的好,又何必惹得公主

    殿下不快?”

    最后一句话其效如神,众人来到灵州,为的就是要做驸

    马,倘若不听公主吩咐,她势必不肯召见,见都见不到,还

    有甚么驸马不驸马的?只怕要做驸牛、驸羊也难。当下众人

    便即安静,鱼贯走出石室。室外明晃晃火把照路,众人循旧

    路回到先前饮茶的凝香殿中。

    段誉和王语嫣重会,说起公主所问的三个问题。王语嫣

    听他说生平觉得最快乐之地是在枯井的烂泥之中,不禁吃吃

    而笑,晕红双颊,低声道:“我也是一样。”

    众人喝茶闲谈,纷纷议论,猜测适才这许多人的对答,不

    知哪一个的话最合公主心意。过了一会,内监捧出书画卷轴

    来,请各人自择一件。这些人心中七上八下,只是记着公主

    是否会召见自己,哪有心思拣甚么书画。段誉轻轻易易的便

    取得了那幅“湖畔舞剑图”,谁也不来跟他争夺。

    他和王语嫣并肩观赏,王语嫣叹道:“图中这人,倒很像

    我妈妈。”想起和母亲分别日久,甚是牵挂。

    段誉蓦地想起虚竹身边也有一幅相似的图画,想请他取

    出作一比较,但游目四顾,殿中竟不见虚竹的人影。他叫道:

    “二哥,二哥!”也不听见人答应。段誉心道:“他和大哥一起

    走了!还是有甚凶险?”正感担心,忽然一名宫女走到他的身

    边,说道:“虚竹先生有张书笺交给段王子。”说着双手捧上

    一张折叠好的泥金诗笺。

    段誉接过,便闻到一阵淡淡幽香,打了开来,只见笺上

    写道:“我很好,极好,说不出的快活。要你空跑一趟,真是

    对你不起,对段老伯又失信了,不过没有法子。字付三弟。”

    下面署着“二哥”二字。段誉情知这位和尚二哥读书不多,文

    理颇不通顺,但这封信却实在没头没脑,不知所云,拿在手

    里怔怔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