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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u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天龙八部 > 第358章
    他双眼如要冒将出火来,青光闪

    闪,一柄长剑使得犹似一个大青球,在厅堂上滚来滚去,霎

    时间将段誉裹在剑圈之中,每一招都是致命的杀着。

    段延庆、段正淳、段夫人、范骅、华赫艮、崔百泉等人

    为剑光所逼,只觉寒气袭人,头上脸上毛发簌簌而落,衣袖

    衣襟也纷纷化为碎片。

    段誉在剑圈中左上右落,东歪西斜,却如庭院闲步一般,

    慕容复锋利的长剑竟连衣带也没削下他一片。可是段誉步履

    虽舒,心中却是十分焦急:“我只守不攻,眼睛又瞧不见,倘

    若他一剑向我妈妈爹爹刺去,那便如何是好?”

    慕容复情知只有段誉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倒不在乎是

    否能杀得了段夫人,眼见百余剑刺出,始终无法伤到对方,心

    想:“这小子善于‘暗器声风’之术,听声闪避,我改使‘柳

    絮剑法’,轻飘飘的没有声响,谅来这小子便避不了。”陡地

    剑法一变,一剑缓缓刺出。殊不知段誉这“凌波微步”乃是

    自己走自己的,浑不理会敌手如何出招,对方剑招声带隆隆

    风雷也好,悄没声息也好,于他全不相干。

    以段延庆这般高明的见识,本可看破其中诀窍,但关心

    则乱,见慕容复剑招施缓,隐去了兵刃上的刺风之声,心下

    吃了一惊,嘶哑着嗓子道:“孩儿,你快快将段誉这小子杀了。

    若是他将眼上的黑布拉去,只怕你我都要死在他的手下。”

    慕容复一怔,心道:“你好胡涂,这不是提醒他么?”

    果然是一言惊醒梦中人,段誉一呆之下,随即伸手扯开

    眼上黑布,突然间眼前一亮,耀眼生花,一柄冷森森的长剑

    刺向自己面门。他既不会武功,更乏应变之能,一惊之下,登

    时乱了脚步,嗤的一声响,左腿中剑,摔倒在地。

    慕容复大喜,挺剑刺落。段誉侧卧于地,还了一剑“少

    泽剑”。慕容复忙后跃避开。段誉腿上虽鲜血泉涌,六脉神剑

    却使得气势纵横,顷刻间慕容复左支右绌,狼狈万状。

    当日在少室山上,慕容复便已不是段誉敌手,此时段誉

    得了鸠摩智的深厚内功,六脉神剑使将出来更加威力难当。数

    招之间,便听得铮的一声轻响,慕容复长剑脱手,那剑直飞

    上去,插入屋梁。跟着波的一声,慕容复肩头为剑气所伤。他

    知道再逗留片刻,立将为段誉所杀,大叫一声,从窗子中跳

    了出去,飞奔而逃。

    段誉扶着椅子站了起来,叫道:“妈,爹爹,没受伤罢?”

    段夫人道:“快撕下衣襟,裹住伤口。”段誉道:“不要紧。”从

    王夫人尸体的手中取过小瓷瓶,先给父亲与母亲闻了,解开

    迷毒。又依父亲指点,以内力解开父母身上被封的重穴。段

    夫人当即替段誉包扎伤口。

    段正淳纵起身后,拔下了梁上的长剑。这剑锋上沾染着

    阮星竹、秦红棉、甘宝宝、王夫人四个女子的鲜血,每一个

    都曾和他有过白头之约,肌肤之亲。段正淳虽然秉性风流,用

    情不专,但当和每一个女子热恋之际,却也是一片至诚,恨

    不得将自己的心掏出来,将肉割下来给了对方。眼看四个女

    子尸横就地,王夫人的头搁在秦红棉的腿上,甘宝宝的身子

    横架在阮星竹的小腹,四个女子生前个个曾为自己尝尽相思

    之苦,心伤肠断,欢少忧多,到头来又为自己而死于非命。当

    阮星竹为慕容复所杀之时,段正淳已决心殉情,此刻更无他

    念,心想誉儿已长大成人,文武双全,大理国不愁无英主明

    君,我更有甚么放不下心的?回头向段夫人道:“夫人,我对

    不起你。在我心中,这些女子和你一样,个个是我心肝宝贝,

    我爱她们是真,爱你也是一样的真诚!”

    段夫人叫道:“淳哥,你……你不可……”和身向他扑将

    过去。

    段誉适才为了救母,一鼓气的和慕容复相斗,待得慕容

    复跳窗逃走,他惊魂略定,突然想起:“我刚刚走火入魔,怎

    么忽然好了?”一凛之下,全身瘫软,慢慢的缩成一团,一时

    间再也站不起来。

    但听得段夫人一声惨呼,段正淳已将剑尖插入自己胸膛。

    段夫人忙伸手拔出长剑,左手按住他的伤口,哭道:“淳哥,

    淳哥,你便有一千个、一万个女人,我也是一般爱你。我有

    时心中想不开,生你的气,可是……那是从前的事了……那

    也是正是为了爱你……”但段正淳这一剑对准了自己心脏刺

    入,剑到气绝,已听不见她的话了。

    段夫人回过长剑,待要刺入自己胸膛,只听得段誉叫道:

    “妈,妈!”一来剑刃太长,二来分了心,剑尖略偏,竟然刺

    入了小腹。

    段誉见父亲母亲同时挺剑自尽,只吓得魂飞天外,两条

    腿犹似灌满了醋,又酸又麻,再也无力行走,双手着地,爬

    将过去,叫道:“妈妈,爹爹,你……你们……”段夫人道:

    “孩儿,爹和妈都去了,你……你好好照料自己……”段誉哭

    道:“妈,妈,你不能死,不能死,爹爹呢?他……他怎么了?”

    伸手搂住了母亲的头颈,想要替她拔出长剑,深恐一拔之下

    反而害她死得快些,却又不敢。段夫人道:“你要学你伯父,

    做一个好皇帝……”

    忽听得段延庆说道:“快拿解药给我闻,我来救你母亲。”

    段誉大怒,喝道:“都是你这奸贼,捉了我爹爹来,害得他死

    于非命。我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霍的站起,抢起地下一根

    钢杖,便要向段延庆头上劈落。段夫人尖声叫道:“不可!”

    段誉一怔,回头道:“妈,这人是咱们大对头,孩儿要为

    你和爹爹报仇。”段夫人仍是尖声叫道:“不可!你……你不

    能犯这大罪!”段誉满腹疑团,问道:“我……我不能……犯

    这大罪?”他咬一咬牙,喝道:“非杀了这奸贼不可。”又举起

    了钢杖。段夫人道:“你俯下头来,我跟你说。”

    段誉低头将耳凑到她的唇边,只听得母亲轻轻说道:“孩

    儿,这个段延庆,才是你真正的父亲。你爹爹对不起我,我

    在恼怒之下,也做了一件对不起他的事。后来便生了你。你

    爹爹不知道,一直以为你是他的儿子,其实不是的。你爹爹

    并不是你真的爹爹,这个人才是,你千万不能伤害他,否则

    ……否则便是犯了杀父的大罪。我从来没喜欢过这个人,但

    是……但是不能累你犯罪,害你将来死了之后,堕入阿鼻地

    狱,到不得西方极乐世界。我……我本来不想跟你说,以免

    坏了你爹爹的名头,可是没有法子,不得不说……”

    在短短不到一个时辰之间,大出意料之外的事纷至沓来,

    正如霹雳般一个接着一个,只将段誉惊得目瞪口呆。他抱着

    母亲的身子,叫道:“妈,妈,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段延庆道:“快给我解药,好救你妈。”段誉眼见母亲吐

    气越来越是微弱,当下更无余暇多想,拾起地下的小瓷瓶,去

    给段延庆解毒。

    段延庆劲力一复,立即拾起钢杖,嗤嗤嗤嗤数响,点了

    段夫人伤口处四周的穴道。段夫人摇了摇头,道:“你不能再

    碰一碰我的身子。”对段誉道:“孩儿,我还有话跟你说。”段

    誉又俯身过去。

    段夫人轻声道:“这个人和你爹爹虽是同姓同辈,却算不

    得是甚么兄弟。你爹爹的那些女儿,甚么木姑娘哪、王姑娘

    哪、钟姑娘哪,你爱哪一个,便可娶哪个……他们大宋或许

    不行,甚么同姓不婚。咱们大理可不管这么一套,只要不是

    亲兄妹便是了。这许多姑娘,你便一起都娶了,那也好得很。

    你……你喜欢不喜欢?”

    段誉泪水滚滚而下,哪里还想得喜欢或是不喜欢。

    段夫人叹了口气,说道:“乖孩子,可惜我没能亲眼见到

    你身穿龙袍,坐在皇帝的宝座上,做一个乖乖的……乖乖的

    小皇帝,不过我知道,你一定会很乖的……”突然伸手在剑

    柄上一按,剑刃透体而过。

    段誉大叫:“妈妈!”扑在她身上,但见母亲缓缓闭上了

    眼睛,嘴角边兀自带着微笑。

    段誉叫道:“妈妈……”突觉背上微微一麻,跟着腰间、

    腿上、肩膀几处大穴都给人点中了。一个细细的声音传入耳

    中:“我是你的父亲段延庆,为了顾全镇南王的颜面,我此刻

    是以‘传音入密’之术与你说话。你母亲的话,你都听见了?”

    段夫人向儿子所说的最后两段话,声音虽轻,但其时段延庆

    身上迷毒已解,内劲恢复,已一一听在耳中,知道段夫人已

    向儿子泄露了他出身的秘密。

    段誉叫道:“我没听见,我没听见!我只要我自己的爹爹、

    妈妈。”他说我只要自己的“爹爹、妈妈”,其实便是承认已

    听到了母亲的话。

    段延庆大怒,说道:“难道你不认我?”段誉叫道:“不认,

    不认!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段延庆低声道:“此刻你性命

    在我手中,要杀你易如反掌。何况你确是我的儿子,你不认

    生身之父,岂非大大的不孝?”

    段誉无言可答,明知母亲的说话不假,但二十余年来叫

    段正淳为爹爹,他对自己一直慈爱有加,怎忍去认一个毫不

    相干的人为父?何况父母之死,可说是为段延庆所害,要自

    己认仇为父,更是万万不可。他咬牙道:“你要杀便杀,我可

    永远不会认你。”

    段延庆又是气恼,又是失望,心想:“我虽有儿子,但儿

    子不认我为父,等于是没有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