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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轮箭雨,已经带着刺耳的啸鸣,落入皇宫之中。

    第六百六十二章 秘密武器

    数场秋雨过后,秋意分外的浓烈,窗外的黄叶飘落于黑瓦白墙的如画般院落之间。

    林夕伸手轻抚自己的胸口,用力的咳了数声,咳出了些黑红色的血沫之后,重重的喘息了数声,然后缓缓坐回床上,开始用魂力震荡着自己的身体。

    从东景陵到坠星陵,他的每一个命令都牵涉着许多人的生死,他的命令,甚至让许多云秦军人在他的面前死去,而且这一场大战的后方,还有数省的百姓……再到最后见到花寂月,他所受的压力,比湛台浅唐还要直接,还要沉重百倍。

    期间种种最真实的痛苦和心神冲击,极度的疲惫,让他的魂力修为有了不少的增进,且他现在的资质已经不是“林二”,而是“林三”,这便使得他到达圣师的时间,可能能节省数年的时光。但他最后救花寂月时,相当于用自己的身体帮花寂月挡了许多刀,所以他伤得也十分沉重,一歇下来,甚至有举步维艰之感。

    虽说顾云静已经送了军中最好的药物过来,但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清楚,此刻最多有平时的六七分实力,可能至少要一个月左右的休养,才能和人正常的交手。

    有轻柔的脚步声响起。

    林夕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看向门口。

    “林夕?”

    一声轻柔的声音响起,却是秦惜月的声音。

    “请进吧,我现在又变成个病号,就厚着脸皮不起来给你开门了。”林夕微微一笑,说道。

    吱呀一声,身穿一件普通青布衫的秦惜月推门走了进来,微微一笑,道:“需要这么客气么?”

    林夕微微一愣。

    秦惜月奇怪的看了看林夕,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怎么?”

    “没什么。”林夕醒悟过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先前一直看惯了你穿甲衣的样子,现在陡然看你穿普通的衣衫,一时有些不习惯了。”

    “那是不是我要回去换身甲衣来再和你说话?”秦惜月瞪了林夕一眼,满不在意的样子,但脸上却是某名的有了些绯红。

    林夕笑了笑,说道:“我又不要和你打仗,换甲衣做什么,再说了,就是好看我才有点发愣的,穿成这样挺好。”

    “林夕,你还真是敢说。”秦惜月摇了摇头,在林夕身前左侧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幸亏我们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若是换了别人,肯定以为你是三心二意的登徒子,口无遮拦。”

    林夕看着这名面目精致到了极点,只能用美来形容的女子,笑了笑,“说实话难道也不行么?”

    “油嘴滑舌。”秦惜月看着林夕,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这座城里的人看着林夕,大多都是用看着高不可攀的高山般的敬畏眼神看林夕,然而她看林夕,却是心中柔软,有莫名的怜惜。因为其余的人都只看到了林夕的强大,看到了林夕总是能在关键时刻下达最正确的命令,总是能够解决最强大的对手。然而只有她们,才见过林夕在青鸾学院时的弱小、狼狈,才见过林夕在碧落陵里的悲伤无助。在她的眼里,林夕也是一个普通人,分外的真实。

    在这个风雨飘摇的秋里,她看着林夕,想着发生过的事情,脑海里的林夕,就像一只力量有限,却背着比自己身体重许多倍的东西前行的蚂蚁。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情?”秦惜月将一缕发丝夹到耳后,轻声说道。

    林夕又是微微发呆。

    秦惜月的这个动作自然极美,但他此刻却是又不自然的想到了安可依,因为安可依也一直习惯性的做这样的动作。

    “又怎么了?”秦惜月心中微恼,耳廓却有些微微的发烫,不知道今日林夕为什么这么古怪。

    “安老师也经常做你刚才的动作。”林夕看着她,轻声道:“不知道算不算所谓的战争后遗症,在东景陵我曾经以为我会守不住那座城,死在那座城里,最终活下来之后,我总是觉得和你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应该珍惜。”

    秦惜月的眉头微微蹙起,恼羞尽去,心中却是沉重了几分。

    “其实在碧落陵回到青鸾学院之后,我们每个人也都一直觉得都是自己太弱,帮不上什么忙。”她微垂下头,莫名想到了跳崖的蒙白。

    “不说这些了。”林夕笑了笑,看着秦惜月,道:“其实我这次找你,是想问问张平……先前战事紧张,都没有什么闲暇,现在别人的消息都有,唯独没有他的消息……我怀疑他也和花寂月一样,去大莽做了潜隐。我问过花寂月,她却也不知道,只说张平离开青鸾学院前一天,好像去找过你,我便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他的消息。”

    “他在青鸾学院一共和我见过两次面,都是在试炼山谷外面。”秦惜月疑惑的看着林夕,“他离开前去找过我么?我没有见过他啊。”

    林夕愣了愣,然后看着秦惜月,苦笑了一下。

    秦惜月也蹙了蹙眉头,知道只有一个可能,张平去找过她,但最终却还是没有和她见面。

    林夕叹了口气,道:“算了,有机会问夏副院长再说。”

    这一句话出口,他却是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秦惜月看着林夕咳得喘不过气的样子,不自觉的伸出了手,就要拍拍他的背,然而伸出了手之后,却是又轻垂了下来。

    林夕的咳嗽声渐小,呼吸再度平顺下来。

    “你的伤到底怎么样?”秦惜月看着他,问道。

    林夕笑了笑,道:“咳着咳着就习惯了,反正也不会咳出块肝啊肺啊出来。”

    “没个正经。”秦惜月微恼,很快却是又沉默了下来,“文玄枢和皇帝之争,你觉得谁能胜出?”

    林夕也认真了起来,轻声道:“这不好说……从表面上来看,光是中州军就能将皇帝淹死。但就如炼狱山一直将闻人苍月当剑使一样,皇帝也一直将文玄枢当剑使,用来对付那些元老,他虽然疯了点,但他或许比我们还要聪明点,所以他手里肯定有些没有展现出来的力量。所以这次,终究还是看双方没有展现出来的力量更为强大一些。”

    “就看谁的秘密武器更多。”秦惜月点了点头,“但不管谁胜谁负,对中州,对整个云秦都会没有好处。”

    “所以现在我都甚至懒得去想中州将会发生,或者已经发生的事。”林夕也点了点头,看着窗外的秋风中的坠星陵,“我考虑的是我们这边的事……如果接下来的冬季,这边得到不到充足的粮草和军械供应,情况也会变得很糟糕。”

    秦惜月眉头也深深的皱了起来,她顺着林夕的目光看出去,看到许多屋檐上的荒草,她忍不住想着……林夕既然考虑这样的事情,便是想要解决这样的事情,只是这样困难的事情,他又能做到么?

    她此时没有想到的是。林夕在心中忧愁的考虑着的,还有更严重的事情。

    林夕在此刻想着,无论是皇帝和文玄枢哪个胜利,顾云静此刻都是云秦最举足轻重的存在……甚至换句话说,顾云静甚至拥有和皇帝、文玄枢抗衡的力量也不一定。

    文玄枢胜了,自然要和顾云静一战,顾云静这里到时便是腹背受敌。

    皇帝胜了,皇帝连那九名元老也容不得,等到边关平定,他又会容得力量对比到时候显得比九老还要强大的顾云静么?

    这才是他在云秦帝国的这个秋里,真正最为担心的事情。

    ……

    ……

    全部身穿银铠的中州军,在整个云秦而言,或许相对于碧落和龙蛇边军,算不上是最会战斗和最强的军队,但绝对是装备最好的军队。

    无数的箭矢在嘶鸣中坠落在云秦皇宫的金黄色屋瓦上。

    一枝枝巨大的弩箭和刃片,狠狠的砸在皇宫内里的墙上。

    银潮般的中州军并没有第一时间用人去冲锋,只是利用军械的力量,将森冷的金属尽情的洒落在云秦帝国最为威严的地方。

    金黄色的屋瓦上出现了无数的孔洞,飞檐上精美的雕刻和吊着的青铜檐兽纷纷破损,墙体上也出现了无数洞窟,有些宫殿甚至倒塌了半边。

    世间最为富丽堂皇的皇宫在肆虐中呻吟,毁坏。

    对于很多在宫里呆了许多年的人而言,这种景象就像是家中最精美的古董花瓶被人一个个打碎一样,一般的感觉,令人心痛到了极点。

    然而在皇宫深处的御书房里,透过打开的门户看着流瀑一般的金属洪流,看着汇聚着数代云秦杰出匠人心血的殿宇损毁得不成样子,云秦皇帝却是没有任何心痛的神情,他只是平静的看着如燃烧般冒着烟尘的殿宇,带着一些快意,轻声自语道:“破吧……都打破了,才能造就新的……”

    在这种变态般的无人听见的自语之中,他对着等待在他御书房外的数名将领做了个手势,发出了一个命令,砸出了他手中的第一件秘密武器。

    第六百六十三章 第一个变数

    一名身穿银甲的中州卫校官在指挥着数十名军士极有效率的利用数架刃车,将一片片旋转的巨刃砸入到皇宫的宫墙之后。

    此时皇宫的宫墙已经出现了数处破口,然而依旧没有任何一支中州军发动冲锋。

    所有的中州军只是继续不停的施射、继续不停的使用弩车、刃车,尽情的朝着皇宫内里宣泄着金属风暴。

    在不发动冲锋,逼迫皇宫内里的守卫出来战斗时,这种箭雨和军械的攻击杀伤是有限的,然而这却是能够表明一种态度……中州军完全可以用这种方式,一点点推进,将整个皇宫吃掉。

    云秦的大多数制式军需工坊,本身就在中州城的几个陵卫之中。

    此刻皇宫已经成为中州城中的一座孤岛,所有这些工坊自然全部落入了中州卫的掌控之中。

    所以夸张一点而言,这些工坊刚刚制造出来的箭矢、弩箭,都甚至能够马上运送到中州城,飞入皇宫之中。

    平时工司的库房、军需库、甚至这些大型军械工坊本身的库房之中,都有大量的精钢等原材料,足以让这些工坊维持很多时日的不间断出产。换句话说,中州军在中州城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甚至有用之不竭的箭矢、弩箭。

    这些工坊里生产出来的东西,会像流水一样送到中州军手里,然后被中州军变成无情的铁流,丝毫不怕浪费的射入皇宫里。

    云秦皇宫毕竟是对于一般云秦军人而言最为威严,最为敬畏的存在,和这样的地方对敌,这样麻木的操作军械,会让他们的心里更加容易接受……而当你能肆无忌惮的对你平时最敬畏的东西狂轰乱射很长时间后,这种敬畏自然也会不自觉的消隐下去。

    此时这种中州卫校官的心情便已经有些麻木,他已经渐渐不自觉的觉得,这和平时的战斗也没有什么区别。

    然而就在此时,他陡然听到了一丝异样的金铁杂音。

    这种来自于他身旁的数辆刃车之中的声音不能引起一般军士的任何注意力,然而对这种刃车已经使用了很多年的他而言,这种声音是极其异常的。

    “停!”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发出了命令。

    然而就在他发出命令的瞬间,他的胸口便已经喷出了数股血柱。

    随着他的大喝声,他胸肺之间发出了空气和鲜血喷射的丝丝声。

    数片刚刚飞离刃车的刃片在此时炸裂了开来,其中两辆刃车的前端某块盖板,也陡然在震颤中碎裂。

    金属碎片在空中激射飞舞,穿透着周围一名名军士,包括他的身体。

    无数闷哼惨嚎声在这一瞬间响起。

    同一时间,许多军械本身的某块盖板,或者某个机构,如同爆炸手雷的弹片一般飞溅,在中州军的前沿造成了一片惊人的杀伤。

    一名中州卫的校尉捂着自己流血的脖子,脸色铁青。

    所有出问题的军械都是旋刃车和穿山弩车……在无数金属碎片溅射出来的一瞬间,他第一时间感到震惊和不解,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刃车和弩车同时出现问题。但在下一瞬间,他从牙缝里面便已经挤出了两个字:“容家!”

    云秦的所有制式刃车和弩车,耐久性和安全性早就经过了很长年月的检验。一辆两辆出现问题,还可以归结为保养或者操作上面出了问题,但这么多数量的同种军械几乎同时出问题,便只有可能是被人做了手脚,而且只有可能是被极其熟悉这两种军械的高级匠师做了手脚!

    然而即便一些匠师有心做手脚,也不可能能够对这么多数量的军械做手脚!

    整个中州城里,能够做到这样事情的,唯有容家!

    在所有先前那九个鼎足般的门阀里面,也唯有容家一直没有明确的表明自己的态度。在接下来皇帝撤除那九道重重帷幕之后,容家也似乎在中州城里销声匿迹了一样,然而今日,容家却是以这样的方式,彻底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容家是完全坚定的站在皇帝一方的!

    即便那些工坊被中州卫控制了,所有军械都在军方的监察下生产运送,然而容家竟然依旧能够完成这样的事情!

    ……

    在这些军械骤然爆发的金属风暴中,前沿的中州卫几乎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齐刷刷的倒下,所有站立在军械间的军士,唯有少数还能和这名幸运的校尉一样站立着。

    很多后方的中州卫开始秫秫发抖。

    因为和死伤相比,让他们更加畏惧的是这样的死伤后面代表的力量。或者说,在之前的尽情宣泄铁流下,一些消失的恐惧又重新回到了他们的体内,而且变得更为强大。

    文玄枢的车架已经和平时参加朝会一般,来到了皇城的中轴线上。

    他的车帘始终是掀开的,这样中轴线上很多中州卫的军士能够看到他,而他也能看到沐浴在战火中的皇城和中轴线上紧闭着的皇宫宫门。

    他此刻自然也见到了这样的变故,也见到了这样的死伤,然而他的脸色却是依旧十分平静。

    虽然考虑不到容家的正式出现是以这种方式开场,但容家的出现,却早已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可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