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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u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书剑恩仇录 > 第140章
    提到他不喜欢的人时,常写:‘此人乃大花脸也,要

    小心防他,钦此’。”袁士霄呵呵大笑,道:“他自己就是大花

    脸,果然要小心防他。”又道:“这信是雍正所写,哪又有甚

    么了不起?”陈家洛道:“写这信时还没做皇帝。”

    袁士霄道:“你怎知道?”陈家洛道:“他署了‘雍邸’两

    字,那是他做贝勒时的府第。而且要是他做了皇帝,就不会

    称先父为‘先生’了。”袁士霄点了点头。

    陈家洛扳手指计算年月,沉吟道:“雍正还没做皇帝,那

    时候我当然还没生,二哥也没生。姊姊是这时候生的,可是

    信上写着‘你刚生的儿子’,嗯……”想到文泰来在地道中所

    说言语,以及乾隆的种种神情,叫道:“这正是绝好的证据。”

    袁士霄道:“怎么?”陈家洛道:“雍正将我大哥抱了去,抱回

    来的却是个女孩。这女孩就是我大姊,后来嫁给常熟蒋阁老

    的,其实是雍正所生的公主。我真正的大哥,现今做着皇帝。”

    袁士霄道:“乾隆?”

    陈家洛点了点头,又抽出第二封来。他一见字迹,不由

    得一阵心酸,流下泪来。袁士霄问道:“怎么?”陈家洛哽咽

    道:“这是先母的亲笔。”拭去眼泪,展纸读道:

    “亭哥惠鉴:你我缘尽今生,命薄运乖,夫复何言。余所

    日夜耿耿者,吾哥以顶天立地之英雄,乃深受我累,不容于

    师门。我生三子,一居深宫,一驰大漠,日夕所伴之二儿,庸

    愚顽劣,令人神伤。三官聪颖,得托明师,余虽爱之念之,然

    不虑也。大官不知一己身世,俨然而为胡帝。亭哥,亭哥,汝

    能为我点化之乎?彼左臀有殷红朱记一块,以此为证,自当

    入信。余精力日衰,朝思夕梦,皆为少年时与哥共处之情景。

    上天垂怜,来生而后,当生生世世为夫妇也。妹潮生手启。”

    陈家洛看了这信,惊骇无已,颤声问道:“师父,这信……

    信上的‘亭哥’,难道就是我义父吗?”袁士霄黯然道:“可不

    是吗?他幼时与你母互有情意,后来天不从人愿,拆散鸳鸯,

    因此他终生没有娶妻。”陈家洛道:“我妈妈当年为甚么要义

    父带我出来?为什么要我当义父是我亲生爸爸一般?难道

    ……”

    袁士霄道:“我虽是你义父知交,却也只知他因坏了少林

    派门规,被逐出师门。这等耻辱之事,他自己不说,别人也

    不便相问。不过我信得过他是响当当的好汉子,光明磊落,决

    不做亏心之事。”一拍大腿,说道:“当年他被逐出少林,我

    料他定是遭了不白之冤,曾邀集武林同道,要上少林寺找他

    掌门人评理,险些酿成武林中的一件大风波。后来你义父尽

    力分说,说全是自己不好,罪有应得,这才作罢。但我直到

    现今,还是不信他会做甚么对不起人的事,除非少林寺和尚

    们另有古怪规矩,那我就不知道了。”说到这里,犹有余愤。

    陈家洛道:“师父,我义父的事你就只知道这些么?”袁

    士霄道:“他被逐出师门之后,隐居了数年,后来手创红花会,

    终于轰轰烈烈的做出一番大事来。”陈家洛问的是自己身世,

    袁士霄却反来覆去,尽说当年如何为于万亭抱不平之事。

    陈家洛又问:“义父和我妈妈为甚么要弟子离开家里,师

    父可知道么?”袁士霄气愤愤的道:“我邀集了人手要给你义

    父出头评理,到头来他忽然把过错全揽在自己身上。这般给

    大家当头浇一盆冷水,我的脸又往哪里搁去?因此他的事往

    后我全不管啦。他把你送来,我就教你武艺,总算对得起他

    啦。”

    陈家洛知道再也问不出结果了,心想:“图谋汉家光复,

    关键在于大哥的身世,中间只要稍有失错,那就前功尽废。此

    事势所必成,迟早却是不妨。我须得先到福建少林寺走一遭,

    探问明白。雍正当时怎样换掉孩子?我大哥明明是汉人,雍

    正为何让他继任皇位?在那儿总可问到一些端倪。”当下把这

    番意思对师父说了。袁士霄道:“不错,去问个仔细也好,就

    怕老和尚古怪,不肯说。”陈家洛道:“那只有相机行事了。”

    师徒俩谈论了一会,陈家洛详述在玉峰中学到的武功,两

    人印证比划,陈家洛更悟到不少精微之处。两人谈得兴起,走

    出帐来,边说边练,不觉天色已白,这才尽兴。

    袁士霄道:“那两个回人姑娘人品都好,你到底要哪一

    个?”陈家洛道:“汉时霍去病言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弟子也是这个意思。”袁士霄点点头道:“很有志气,很有志

    气。我去对双鹰说,免得他们再怪我教坏了徒弟。”言下十分

    得意。陈家洛道:“陈老前辈夫妇说弟子甚么不好?”袁士霄

    笑道:“他们怪你喜新弃旧,见了妹子,忘了姊姊,哈哈!”陈

    家洛回思双鹰那晚不告而别,在沙中所留的八个大字,原来

    含有这层意思,想来不觉暗暗心惊。

    次日,陈家洛告知群雄,要去福建少林寺走一遭,当下

    与袁士霄、天山双鹰、霍青桐姊妹作别。香香公主依依不舍。

    陈家洛心中难受,这一别不知何日再能相见?如得上天佑护,

    大功告成,将来自有重逢之日,否则众兄弟埋骨中土,再也

    不能到回部来了。霍青桐远送出一程,早也柔肠百结,黯然

    神伤,但反催妹子回去,香香公主只是不肯。

    陈家洛硬起心肠,道:“你跟姊姊去吧!”香香公主垂泪

    道:“你一定要回来!”陈家洛点点头。香香公主道:“你十年

    不来,我等你十年;一辈子不来,我等你一辈子。”陈家洛想

    送件东西给她,以为去日之思,伸手在袋里一摸,触手生温,

    摸到了乾隆在海塘上所赠的那块温玉,取出来放在香香公主

    手中,低声道:“你见这玉,就如见我一般。”香香公主含泪

    接了,说道:“我一定还要见你。就算要死,也是见了你再死。”

    陈家洛微笑道:“干么这般伤心?等大事成功之后,咱们一起

    到北京城外的万里长城去玩。”香香公主出了一会神,脸上微

    露笑意,道:“你说过的话,可不许不算。”陈家洛道:“我几

    时骗过你来?”香香公主这才勒马不跟。

    陈家洛时时回头,但见两姊妹人影渐渐模糊,终于在大

    漠边缘消失。

    群雄控马缓缓而行,这一役虽击毙了张召重,但也伤了

    李沅芷、卫春华、章进三人,李沅芷伤势尤重。余鱼同大仇

    得报,甚是欢慰,对李沅芷又是感激,又是怜惜,一路上不

    避嫌疑,细心呵护。

    众人行了数日,又到了阿凡提家中,那位骑驴负锅的怪

    侠却又出外去了。周绮听说张召重已死,胞弟之仇已报,很

    是高兴。依陈家洛意思,要徐天宏陪她留在回部,等生下孩

    子,身子康复之后,再回中原。但周绮一来嫌气闷,二来听

    得大伙要去福建少林寺,此行可与她爹爹相会,吵着定要回

    去。众人拗不过,只得由她。徐天宏雇了一辆大车,让妻子

    及李沅芷在车里休息。

    回入玉门关后,天时渐暖,已有春意。众人一路南下,渐

    行渐热,周绮愈来愈是慵困,李沅芷的伤臂却已大好了。她

    弃车乘马,一路与骆冰咭咭呱呱的说话。旁人都奇怪这两人

    谈个没完没了,不知怎地有这许多事儿来说。

    第十九回心伤殿隅星初落

    魂断城头日已昏

    这日来到福建境内,只见满山红花,蝴蝶飞舞。陈家洛

    心想:“要是喀丝丽在此,见了这许多鲜花,可不知有多欢喜。”

    又行数天,将近德化城时,行经一座茂密的树林,章进

    忽然大叫一声,飞奔而前,只见那边树上一人双足凌空,是

    个投缳自尽的男子。章进抱住那人双足,将他举了起来,大

    叫:“快来,快来!””骆冰两把飞刀掷出,割断了挂在树枝上

    的布带。章进将那人横放地下,陆菲青给他胸口推宫过气,过

    了一阵,那人悠悠醒来,放声大哭。

    这人约莫二十四五岁,打扮似是个做手艺的。章进焦躁,

    骂道:“老子救活了你,干么还哭?”福建话本甚特异,但那

    人似到外省去过,打着半咸半淡的官话道:“爷们还是让我死

    的好!”卫春华道:“你是短了钱银呢?还是遭了冤屈?我们

    可以帮你呀。”那人道:“不是为钱,也没人冤枉小人。”说罢

    又哭。

    骆冰见他颈中挂着一个绣花荷包,色泽鲜艳,用麻绳牢

    牢系住,似怕死后给人拿走了,猜想此事或与女人有关,问

    道:“你的情妹子不肯嫁你么?”那人脸露惊奇之色,说道:

    “她是死路一条,我索性死了爽快。”骆冰道:“她为甚么死路

    一条?”那人道:“方大人今年告老回乡,见银凤生得好看,要

    娶她做第十一房姨太太……”说着又哭了起来。

    章进听得茫然不解,喝道:“乱七八糟,老子一点不懂,

    甚么方大人、银凤的?”骆冰笑道:“银凤自然是他的情妹子

    了。他倒是个多情种子呢。”章进道:“那方大人在哪里?娶

    了你的银凤没有?”那人道:“德化城里最大的房子就是方大

    人的,去年他家里盖新房子,小的还去帮过工。他……他今

    天……今天要讨银凤……”章进道:“你这人没出息,干么不

    和这姓方的去拚命?”骆冰笑道:“他有你章十爷的一成本事

    就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