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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是什么时候开走的,雨又是什么时候停的,玉伶一概不知。

    眼前一片漆黑,周围非常安静。

    她所戴的眼罩锁边质地粗糙,在颠簸时会刮擦鼻梁,有些疼。

    陈一乘上车后便再次将她的双手铐住,只是这回他宽容了些,没再让她的双手难受地背在身后,而是铐在了身前。

    又或许是因为见了她对谢沛拔枪相向的态度,给了她这点微不足道的奖励。

    车内除了司机偶尔换挡的声响外,陈一乘一直沉默不语。

    看来他对她已有了定论,不需交谈且无话可说。

    玉伶自己也无法从谢沛那定定的目光里回神,没管车在往哪里开,同样一路无言。

    她只看向窗外,车速和雨幕将一切变得模糊,让玉伶能想的仅剩刚刚雨里的谢沛。

    说“不走”的是她,差点朝他开枪的也是她……

    他吃了她这种窝囊的闷亏肯定是要恼她来报复她的。

    可为何她只觉得难过。

    甚至她还希望他能活得好好的。

    在车快开到陈家家宅的时候,陈一乘突然扯住玉伶的手臂,把远远靠在车窗边的她拉近。

    没有任何征兆,吓了她一跳,又顺着一个拐弯的弧度,直直歪倒在他的膝上。

    可玉伶并未挣扎分辩。

    好似现在的她每每多乖那么一分,兴许陈一乘的气也就消了那么一分。

    玉伶想谢沛活着,更想自己活着。

    陈一乘不由分说地给她戴上了眼罩。

    如今的他何故要把她当成一个囚犯来对待,玉伶尚没那些个精力去思考了。

    反正他今日已经古里古怪了,也不差这么点事,随他去就好。

    她只是在想……

    他如若早些这般对她,哪会有现在的这些事呢?

    玉伶顺从地接受了陈一乘想给予她的一切。

    下车后,他不顾候在车前的下人,将她横抱而起。

    玉伶的一只鞋甩在地上没管没捡,另一只也在他抱着她走出几步后滑掉了脚。

    她觉得陈一乘抱着她走了很远。

    期间开了几扇门,又下了很多道楼梯。

    就算被蒙住了眼睛,玉伶也知道这不是回他院子的路。

    直至玉伶耳边陈一乘下楼的每一步都带了回声,一点雨声都听不见了,她才意识到她大概是真的跑不脱了。

    此时的陈一乘驻了脚步,也许是走到了底。

    横抱着她的姿势改为单手夹抱着她,空出来一只手。

    玉伶又听得哐当几声。

    像是铁质的什么东西撞来撞去,不仅复杂得很,而且听起来就很重很涩,需要用大力去挪动推开。

    他们应是走过了一道门。

    陈一乘也在打开这道门之后将玉伶放在了地上。

    赤脚踩上去的地面是松软厚重的感觉,毛毛茸茸,像是冬天才会搭盖在被子上的绒毯。

    得到短暂自由的玉伶没有怎么细想便往后处退了几步。

    她只想躲陈一乘,看不见的时候直觉就会非常强烈,几乎是想要活着的本能在告诉她——

    他现在非常危险。

    陈一乘很快再度靠近了她。

    他触碰到她的那一刻叫玉伶当即甩手避开,腕处的手铐哐哐作响。

    明明他们根本没争没吵,玉伶却紧张害怕到在频频深深呼吸。

    陈一乘仍不说话。

    却也没再碰她。

    他或许是站在原地,看着她,打量着她,脸上肯定面无表情,却又莫名地高高在上。

    陈一乘大抵曾有过那么几个失态的时候,但是现在绝对没有。

    即使玉伶现在才注意到此时此刻的陈一乘于她而言有多么陌生。

    玉伶没法冷静下来,她的眼睛仅剩黑漆漆的一片,她能感受到的视线就像她的胡思乱想一样让她如芒在背。

    她在陈一乘面前一贯如此。

    更何况她正因为拘禁而焦虑恐惧,她想猜也猜不到陈一乘到底是要做什么。

    唯一知道的,便是他绝对不会给她个痛快。

    时间过去了多久,外面到了什么时刻,一直僵硬地杵在原地的玉伶完全没有概念。

    这种安静又诡异的氛围好似一张绵绵长长的网,她可能正在绝望之中坐以待毙。

    而她面前的陈一乘只需要在他提起兴致的时候拧断她的脖子,看她翻白眼淌涎水,如此痛苦抢着那最后一口气,再圆瞪着眼睛龇牙咧嘴地死去。

    但就在这时,玉伶感觉到陈一乘再次碰了她的手。

    浑身早就脱了力,她咬着牙屏着气才撑到这一刻,并不想在他面前再过多地展露她这明显的怯弱。

    她应是要乖一些的。

    玉伶不再躲避陈一乘的触碰。

    他似乎没有像她想象的那般有压迫力,也没有粗暴地强迫她做任何事。

    他甚至只是温柔地牵起了她那双被他铐死的手。

    这种错觉让玉伶犹感惶惑与惊恐,她不会信也不敢信。

    “军……军座?”

    玉伶一开口便后悔了,她的声音抖得就像是地上连连点头啄米的鸡。

    可陈一乘的温柔并不仅仅止于此,他一向体贴。

    顷时,玉伶脸上的眼罩就被摘掉了,让她的手抬也抬不起来的手铐也被解掉了。

    玉伶眨了眨眼睛,愣神凝视着她眼前的铁栅栏,眺着围栏外面往上几阶便于黑暗中看不清的石梯。

    间隔缝隙处反射的朦胧光影好似梦境。

    这些同军部提讯室的样式不一样,但大抵都是同一个意思。

    这里也没有亮堂多少,乍一看玉伶还以为自己恍恍晕神过了大半天,一下入了夜,以至于需要点灯。

    原来陈一乘也并没有站在她身前。

    他于她的身后握住了她垂放在腿侧的手。

    “军座,这是……哪里?”

    她不曾记得陈家有这种明显像是扣押犯人的地方。

    “最开始是水牢,蓄水池在上一层,早就枯干了,无用便废了几十年。”陈一乘一边耐心地回着玉伶的话,一边搭手于她的肩上,“我临时找人翻修清扫了一下,添了些东西。”

    玉伶应声环顾四周。

    有一套床褥和一迭衣服,还有刚刚被扔到地上的手铐与眼罩。

    但更加吸引玉伶注意力的是墙上延伸到地面的铁链,高低不一,链首俱有铐环,许是可以同时锁住好几人。

    陈一乘在这时俯身轻轻圈住了玉伶,声音也放柔放低了许多,可他却岔开了话口:

    “我不在的时候……有想我吗?”

    玉伶才明白陈一乘是想亲自来审她,和上回一样却也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