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11nu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玉箫英雄榜 > 第176章
    心虚如何太虚的都不敢正视空乘手中的宝鉴。张再兴淡然自若的道:“大师危言耸听了,鬼神之事,在下从来不信。”空乘向他走近几步,道:“江山易姓,朝纲震荡,战祸一起,受苦的往往是老百姓。有人若只为一已之私,而致天下黎民陷身于水深火热之中。张庄主,你说这个罪孽大不大?”张再兴闻言脸色微变,道:“大师是说在下?”空乘又走近两步,道:“是不是只有庄主最明白。若没说错,当有花月宝鉴为证。”说罢,将镜面对着他。张再兴向镜里看了一眼,脸色大变,似看见了最恐怖最不可思议的物事。在他身后的吕复周全身一颤,差些摔倒。

    其余人见他两人神情,都心生好奇。但还是不信世间真有这种宝鉴。

    空乘将镜面贴胸,仍以镜背向着众人,对吕复周说道:“吕施主近来多造杀孽,将来业报自会不浅。你摘了多少心,化了多少骨,阎王帐上是一笔也不会少的。”吕复周一阵惊悸,内息乱窜,便觉头昏脑胀。

    空乘面无表情,只嘴角边藏着一丝微笑,走到何太虚身前。何太虚颤声道:“你……你不要过来……”空乘道:“道长一再执迷不悟,迷途越行越远。如今做了汉奸,不知以后还做什么?”说着话将镜子对着他。何太虚欲待不看,等于自认恶人,却又心虚不敢看。尚未决断之际,已瞧见镜中自己面目扭曲,五官易位,连豕驴也没如此难看,吓得面如灰土,全身直冒虚汗。

    空乘收回宝鉴,来到安邦彦、奢宾两人跟前。那奢宾此刻已中毒昏迷,由安邦彦挟着。

    安邦彦道:“他奶奶的,老子是天魔星下界,不杀生做恶,一刻也不痛快。和尚,你给老子照照。看看老子这副尊容……”空乘将镜面对着他。只见他骇然失色道:“这……这也未免太丑了些,格老子,……”

    空乘又向阿岐那走过去。阿岐那把头扭向一边,道:“贫僧外号‘塞北角端’。名为角端,尊容自然好不了哪里去。在生既丑,做鬼更丑。不照也罢。”空乘摇摇头又移步到了徐鸿儒身前,道:“徐居士有无兴趣一观?”徐鸿儒盯着空乘看了许久,道:“徐某八字与弥勒佛鸡足山入定的时辰相符。别人都说徐某是弥勒佛转世,堕入红尘,救度苍生,恩泽四海,惠及万民。老和尚,你信么?”

    空乘道:“‘恩泽四海,惠及万民’八字考语用在徐居士身上似乎不大贴切。至于‘堕入红尘,救度苍生’,宝鉴自有明断。”便将镜面对向徐鸿儒。徐鸿儒双眼瞧向镜面,脸上表情忽阴忽晴,变化不定,良久将目光移向空乘,突然笑了起来。在场之人都是一怔,何以别人照后愁眉苦脸,他反而喜笑颜开。

    空乘道:“居士为何发笑?”徐鸿儒止住笑,道:“大师照我等死后模样,究竟有何意图?”空乘道:“老衲想让诸位明白种前因结后果,为恶必报的道理。只有悬崖勒马、行善积德,才能消减罪孽,免受阿鼻地狱之苦。”徐鸿儒道:“我这就不明白了,徐某死后注定凄凄惨惨,悬崖勒马、行善积德又有何用?假若徐某此后以大善抵大恶,免了地狱之苦,你的宝鉴岂非错了?”空乘闻言一怔,觉得他话中大有机锋,自己一时无法参详。徐鸿儒又道:“大师妙悟佛法,广结善缘,死后定升西方极乐世界。大师不想自己瞧瞧么?”

    空乘见他似笑非笑,话中又似乎不怀好意,仍对宝鉴而照,看见自己面孔如孤魂野鬼飘飘荡荡,惊得宝鉴掉地。

    徐鸿儒冷笑道:“我徐鸿儒以小伎俩愚人名世。想不到堂堂南少林高僧也拿小伎俩愚弄徐某,孔圣面前弄笔头,关公面前耍大刀,令人可发一笑。”

    张再兴、安邦彦等人一闻此言,俱错愕道:“什么?”徐鸿儒缓缓的道:“平静的湖面映出一模一样的青山绿树,倘若掷下一块大石,你们猜怎么着?”安邦彦不假思索的道:“还用说,石沉了呗。”何太虚道:“啊,我明白了。湖面青山绿树的倒影都支离破碎了……”徐鸿儒道:“不错。徐某从这镜中看见身后草木尽皆歪斜,心想草木也能行恶么?这镜大有文章。但究竟何以如此,徐某一时也难以索解。总而言之,无论何人,都会照出丑陋的面容来。”

    (按:此即当时西洋传教士传来中国的哈哈镜,又名西洋镜。时人大都不识,往往大惊小怪。)

    张再兴才知为空乘愚弄,想到适才的丑态,倍感羞辱,陡起杀机,喝道:“臭和尚道貌岸然,大言不惭,欺我等是三岁孩童么?尔等既知我的密谋,就别怪我狠毒。”宝剑一挥,往空乘头顶砍落,青光霍霍,剑气纵横。空乘不会丝毫功夫,只得在石康保护下退避。

    少冲急欲为师父报仇,来战何太虚,吓得何太虚转身便走。迎面遇上徐鸿儒,徐鸿儒道:“小子,你几次坏我好事,今日便送你上西天!”话音未落,袖中飞出二三十条筷子粗细的青蛇,如密雨般向少冲头顶罩落。少冲双掌齐出,强大的掌风立将漫天青蛇吹得无影无踪。

    这边张再兴有利剑在手,锋芒所及,树倒草折,沙飞石走。石康和空乘险象环生,招呼少冲道:“少冲兄弟,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今日报不了仇了,咱们先行退避为是。”少冲也知事不可为,但眼睁睁看着杀师仇人遁去,心有不甘,又见石大哥随时都会丧命于张再兴剑下,只得过来相助石康,四人且战且走。

    张再兴心想无毒不丈夫,若不趁四人穷蹙之时除去,后患无穷,因此穷追四人不放。

    石康从腰下布囊摸出一个物事对着张再兴,立时一团黑痰射出,原来是他的朱睛冰蟾。所谓万物有灵,畜通人性,这只冰蟾经他悉心照料,三餐毒物供应,渐渐听他指使。张再兴还以为什么暗器,急忙仰脖子避过,闻到一股腥臭味,烦恶欲呕,自知有毒,对石康不敢再作紧逼。

    四人眼见张再兴等人越追越近,众人只得另辟蹊径,朝山高地险处而行。忽见前面乱石林立,足可暂作退避,向里行去,左兜右绕,竟又回到原处,再另寻他路,绕来绕去,竟都绕了回来,石康惊道:“不好,这是敌人的陷阱!”

    少冲跳上一堆大石,四外眺望,原来不知不觉进入了一片乱石堆中,也不知哪一方才是出路。却听朱华凤幽幽叫道:“小叫化儿,你……你在哪里?”少冲知他叫自己,侧头见她目光迷离,病态炎炎的模样,心下一惊:“自己明明便在她身旁,她怎会不知?莫非她与耿、尤二位团头一样,中了蚀骨绵掌?”忙扶着她在一块大石上坐下,道:“朱姑娘,我在这儿。”朱华凤缓缓点头道:“没事就好。”少冲公主身受不治之伤,还在关心自己的安危,不禁鼻子一酸,差些流下泪来。

    这时远处传来张再兴的笑声道:“尔等自寻死路,陷入咱这石头阵中,终生别想再出来了!哈哈……”他声音在石堆间飘荡,也不知身在何处。石康怒道:“他奶奶的,垒几块石头也算阵法,咱们朝着一个方向,不信走不出去。”少冲以为有理,却听朱华凤道:“这是诸葛武侯传下的石头阵,不知关窍乱闯,徒耗精力。”石康道:“咱们岂不要困死在这里?”朱华凤道:“你急也没用,还不如坐下来多喘两口气,多活两个时辰。”

    石康听她说风凉话,便欲向她发火,少冲道:“石大哥,朱姑娘受了伤,心头烦恶,说的话你不必介怀。”石康也瞧见朱华凤神态不大对劲,惊道:“蚀骨绵掌?”少冲道:“掌力伤及筋骨,我也不知如何解救,眼下又困于乱石堆……”想到公主于己有恩,怎忍心她就此香消玉殒,暗暗焦急,却是无法可施。石康道:“原来真有这种掌法,那人是谁?我石康出去之后,定要找他报仇。”但一想出去已无可能,就算出去了还不一定打得过他,气得一掌拍出,把个石笋打塌半截。

    少冲心想:“要是凌捕头及时赶来,或许还有出去的指望。”便问道:“何以两位前来,凌捕头及我铲平帮的人呢?”他不提则已,一提官军,石康更着恼道:“凌坚正分派人手赶赴前来,却冒出个叫武名扬的狗官,指手划脚的要凌坚多调人手,布置周密,说什么猎物又多又凶,网铺得大些才好一网打尽,还差一点把姜堂主关起来。我怕兄弟出事,便偷偷乘船赶来,途中遇到这位大师,说要点化各路反王,因此做成一道。”

    空乘摇头道:“那位徐光启徐施主,说此镜乃西洋舶来之物,不过玩具而已。贫僧此番携来,意在吓醒几位迷途的施主,给他们一条生路,宏扬佛法,有的当头棒喝,有的呵佛骂祖,贫僧编造‘花月宝鉴’之说,也算不得罪过。谁知大祸临头,他们仍是执迷不悟。”石康道:“俗语道得好: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又说:佛度有缘人,这也怪不得大师。”

    正在说话,少冲听见有人的脚步人,喝道:“谁?”跳上石尖,向发声处看去,只见一名少女在嶙峋石笋丛中冉冉出现,笑靥如花,轻轻向他招手。那少女眼珠淡碧,顾盼间水灵灵的,梳着双抓髻,着桃红色衫子,有江南少女的秀气,站在这乱石堆中仿佛长荒原上的一朵红花。

    少冲惊疑道:“你是什么人?”那少女道:“我带相公出这个石头阵,侬跟我来啊。”说罢转身而去。少冲与石康对视一眼,均感意外之喜。当下少冲扶着朱华凤,四人跟在那少女后面,在乱石堆中转来绕去,走了半个时辰,进入一条地道。石康有些迟疑,问那少女道:“这地道通向何处?”那少女道:“家兄派人四处搜查,委屈你们在这里躲上两天。”石康道:“原来是张庄主的胞妹,难怪能识那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