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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人满为患的车上又上来了一个人,使本来就拥挤不堪的车上显得更是拥挤,闷热的天气更让人觉得车厢里憋闷,可是没办法,车依旧在公路上走走停停,尽可能的塞上任何可拉的人,到这会,方羽才知道在这种偏远的地方,南方和北方一样,没有什么区别,显然,车上的本地人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况,大多都面无表情的打着瞌睡,而走道里站着的人也自觉的不停往后挪着,并没有谁发出怨言。

    不来不很舒适,但也算平静的气氛就被刚上车的那个中年干部模样的人打破,自他一上车,嘴里就不停的大声咒骂着天气的炎热和车厢的拥挤,同时也不停的抹着黑胖的头脸上不断涌出的汗水,一边不时费力的从人群中探着脑袋张望着车厢里的座位情况,一点都不顾忌身边的人对他的粗口和叫嚷的厌烦。

    开初听着他的叫嚷和看着他四处探视的眼睛,方羽只是暗摇头,就在刚要转移开视线的时候,他忽然发现那干部模样的中年人黑胖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喜色:“那不是老蔫吗?怎么你也去县城了啊?正好,快,快,让个座位让我坐坐,这么站着累死了。”一边说着,一边毫不客气的拨开身边站着人,往车厢里面走来,方羽顺着他说话的方向望去,正好看到一个六十多岁花白着头发的人,无奈的强笑着从车厢的中间靠边的座位上慢慢站起:“原来是刁书记啊,你怎么今天也来赶这班车了?快过来坐,刚才没看到你,真是……”话还没说完,身子就被那干部拨到一边了,一屁股做到刚腾出的座位上,顺手把提着的包挂在前面椅背上,然后肥硕的身子又往里把身边的一个看上去面色很是惨白的女人的挤了挤,这才仰靠到椅背上舒坦的伸展了一下双腿,眯着眼,爱理不理的回话了:“今天齐村的村长请客,喝的多了点,误了来接的车,真他妈的困,我先睡一会,老蔫你帮我看着点包,到了喊我一声。”说完,就闭上眼打起了瞌睡。

    方羽不是很了解的视线落到那个叫老蔫的人身上,看到的是黑瘦干枯的脸上一脸纵愁苦的皱纹和一双茫茫然的近乎无神的眼珠,以及刹那间掠过的一丝羞辱和不甘,但瞬间就被很是恭顺的神态所代替:“好的,好的,你尽管睡,我看着就是,看着就是……”裹在灰兰色土布短褂里的瘦长身子佝偻着努力的连连点着头,然后伸出爬满累累青筋的手,抓住车厢里的扶手,认命了一般的低下头,仿佛没听到周围车里人不满和诧异的窃窃私语。

    这也是一种人生!怀着已经变的有些复杂的心情,方羽把视线投向车窗外。这世上这类事情随时随地的都发生着,他也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才是,只好不去多想。

    几滴汁液忽然落在了他抓着扶手的手上,他一楞,随着双耳里一声轻响,心神从窗外的世界里拉回,顿时,感受到了车厢里喧嚣的声音和开锅了一样热闹的景象。

    靠前面些,先是几声尖叫,紧接着是一阵喝骂声,一个衣着打扮入时的年轻女郎涨红着脸,一边抹着头脸上的汁液,一边站起身来怒骂着:“你这人怎么会事?长眼睛没?怎么喝饮料的?会不会喝,不会喝就别喝,一个土包子装什么时髦啊?弄的人家满身都是,快说怎么办?我要你赔!”一边骂,一边心疼的抹着衣服上的汁液,周围别的人不满的嚷嚷被她一个人的声音压了下来,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哭音的女声怯生生的喝骂的空里连连响起:“大姐对不起,对不起啊大姐,我没喝过这东西,是别人给的,因为口渴,想喝一口,可怎么都打不开,只好硬拉,结果它就溅出来了,大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没钱赔……呜呜呜”说着说着哭开了听到这熟悉的北方口音,方羽一震,半站起身让眼光穿过前面簇拥着的人群缝隙向声音的来处望去,就见一个打扮很是怪异的大约十八九年纪的年轻女孩傻傻的半跪在坐椅上无助的哭着,一身已经几乎很难再在街上看到的洗的开始发白的黄棉军装象个大褂一样的裹住她纤弱的身子,赤裸的脚上穿着一双不和时宜的黄胶鞋,剪的过分短了的头发凌乱的扎在头上,脸色有些异乎寻常的白,还算端正的脸上有一种象小孩一样的恐惧和茫然,呆呆的就在那里哭着,手里还捏着一个饮料的拉环,但看不到饮料。方羽眉头一皱,怎么看着这姑娘好象神经有点问题啊,刚要出声,那被溅到的女人又骂开了:“我管你有钱没钱,反正弄脏了我的衣服就要赔,这可是我新买的名牌,我不管,就要你赔!”那个哭着的女孩哭的更厉害了:“大姐,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身上真的一分钱都没了,连车票都是别人可怜给卖的,饮料也是人家给的,我没钱啊,呜呜呜”就在这时,车上坐在哭的姑娘后面的一个看上去大约30岁左右的女人说话了:“我说大妹子,衣服脏了还可以洗呀,干吗一定要人赔呢,我看这小姑娘傻傻的也怪可怜,你就原谅她吧。”这话一说,车厢里一扁赞同声,都纷纷开口劝那脏了衣服的姑娘:“就是,姑娘,你就原谅她吧,瞧着怪可怜的,看样子真有点傻啊,这么热的天穿成这样,看来脑子是有点问题……”那哭着的女孩听到别人说她脑子有些问题,一下就不哭,大声的分辨倒:“人家不是傻子,人家不是傻子……”那脏了衣服的女郎一看:“好象真的脑子有问题,算我倒霉,真是晦气。”说着说着就坐了回去,站起的人也都纷纷开始坐下,方羽也松了口气,刚坐下,就又听到那个帮傻女孩说话的妇女举着手里刚从地板上检起的饮料筒,另一手拉着那女孩手发出了一声惊叫:“呀,中了5万的头奖,姑娘你好福气啊。”声音一落,车厢里顿时乱成一片。

    方羽有点漠然的看着面前鼎沸的人声,觉得面前的场合有点熟悉,凝神一想,便想起个类似的事件,又注意看了看开车司机和售票员头也不回一下的反应,心里便明白了许多,再想想那傻女孩似是而非的北方口音,心里就一下全明白了,一丝洒然的笑容爬上了他的嘴角。

    随着那妇女的叫声,已经坐回原坐位的时髦女郎也随着众人站了起来,扭过身子大声的囔囔着:“什么头奖,什么头奖?是健力宝吗?是不是啊?我这里正好有书,快拿来对照一下。”一边囔囔着,一边挥舞着手里的一本杂志。“就是健力宝!就是健力宝!快拿过来对对,快拿过来对对,”这时,车厢里的大多数人在那个举着饮料筒的妇女兴奋的催促下也连声催促着。一把从那女孩手里夺过拉环,往手里的书上一比:“呀,真是头奖,5万耶!”年轻女郎和那妇女都其声兴奋的尖叫起来,好象是她们自己中奖了一样,就在这时,一直傻傻楞着的傻女孩忽然猛的伸手,同时把那女郎手中的拉环和那妇女手中的饮料筒抢到过,紧紧的抱在怀里:“这是我的,这是我的……”嘴里一直念叨着再也不肯松手。

    就在那女郎和妇女愕然的空里,车厢上到处是一片叹息和羡慕的眼神,很多人眼里已经放射出灼灼的光芒:“就这么让一个傻子白白得到五万……”有不少人已经在快速的转动着脑袋想起办法了。

    一愕之后,那妇女悻悻的笑道:“小妹子,你知道到那里去对奖吗?”“对,你知道到那里去对奖吗?要到很远的地方去对呢,你有钱去那里吗?”年轻女郎也目放奇光的连声问到。“我,我没钱,我……”听到这话的傻女孩涨红了的脸迅速的白了下来,诺诺的再也说不出话来。”“小妹子,你一个单身女孩,又是外乡人,又没钱,上那对奖你也不知道,万一被坏人知道了,你拿着这东西真的很危险,我看这样吧,不如你把这东西让给我,我给你3000块现钱,你说怎么样?”转动着眼睛,那妇女无比和蔼的柔声问着那傻女孩。“三千换五万,好象少了很多,我不换,要换最起码也要5千才可以。”听到女孩这么一说,那妇女面色一暗,刚要说话,旁边那年轻女郎急了:“好,妹子,你说五千就五千,大姐和你换了,不过大姐现在没带这么多钱,你和大姐下车,咱们回去拿。司机,停……”说着就要拉那姑娘。“你干吗,换可是我先提出来的,你想抢我的好事啊?”傍边那妇女急了,一把拽住那女郎,气愤的嚷了起来。一摆胳膊,挣开了那妇女的手,女郎说话了:“嘿,你这是干什么?你能换得我就换不得了?再说你能拿出五千吗?看你那样你也拿不出来,哼,如果你能马上拿出来我就让给你。”“你……你”那妇女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一咬牙,黑着脸从座位上的坤包里拿出一沓钞票来,用力的在那女郎面前一晃:“我没钱?瞧瞧这是什么”一转头,把那钞票往那傻女孩手里直塞:“我说小妹子,你看,这可是三千元,你先拿着,咱们就下车回去取另外的两千,千万不要相信有些人,口袋里空空,嘴上却说的好象很有钱的样子,小心不怀好意啊,哼!”说着傲然的瞟了那面色也开始发黑的年轻女郎,一下子气的那女郎说不出话来。

    黑着脸眼珠一转,脸上露出一丝诡笑,一抬头:“各位,大家都看到了,有人想用三千就骗人家小姑娘的五万,这也太卑鄙了,既然大家都在车上,我认为见着有份,谁要是能拿出比三千多的现金来,我们就劝小妹妹把这头奖让给他,一手钱一手货,大家做个见证,免得人家小妹子被人骗大家说认为怎么样啊?”“好!就这样,这样才公平,他妈的,今天老子没带钱。谁带了,谁带了,还不赶快去换……”车厢里顿时就乱成一团,叫嚷什么的都有,而那妇女拿着钱僵在那里,一脸的怒色,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那得意洋洋的女郎大约就已经死过无数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