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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雁行微微笑了下,似乎是在说:我什么时候讲他是女的了?

    很快,消化能力良好的申以泽就接受了自己多年的大学好友一朝变gay的事实,于是对这位能够在短暂的一个月时间内手起刀落将解雁行这朵高岭之花掰成蚊香的外国男子更加好奇。

    “真的没机会了吗?”申以泽倍感可惜,“他是要回国还是什么?哪个国家的人啊,雁行,其实你也不是没机会申请国外的大学,我们大学不是一直有全额补助的留学名额吗?你要真的喜欢,为他留在国外也行啊,不过当心被骗就是了。”

    “……他那个地方,”解雁行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视线垂下,声音轻缓得像一阵白色烟雾,悠然消散在空气中,“我去不了。”

    回到地球的第二个月,解雁行再次感冒了。

    没有发烧没有咳嗽,仅仅是嗓音有点哑,他如临大敌一般把手机,充电器……能想到的东西都随身带着,甚至还塞了两本专业书,想着不能把学业落下,每天出门都关闭家里的水电气。

    但一直到感冒完全痊愈,也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第三个月,解雁行洗澡的时候忽然发现锁骨上的虫纹变成了淡淡的粉红色,他也不知道那一瞬间怎么了,只觉得格外不能接受,从回到地球后一直平静沉稳的他仿佛着了魔一般,猛地冲到镜子前,手指不受控制地抓挠着那处地方,看到皮肤因为充血再次红肿,又反手去抓背后的肩胛骨,想要找到那个被硬生生拔出翅膀的缝隙,力气大到甚至直接见了血。

    这时,他忽然注意到了镜中的人,看他双目彤红,看他姿态狼狈至极,看他的模样根本都已经不像自己……

    陡然间,解雁行情绪崩溃地拿头抵住了冰冷的墙砖,狠狠用手砸了两下。

    他没有了雄虫素,没有了翅膀,阑尾也变回了那个每个人都有,最为普通的会发炎的器官。

    就连最后的这枚虫纹也要失去了。

    他是人类。

    终于,事实迫使他不得不承认,他再也回不去了……

    他真的没有再奢望什么,只是想留下一点痕迹,证明那段经历是真实的痕迹,他怕再过一段时间,他会再次开始怀疑一切的真实性。

    会不会全部的记忆都只是他做的一场梦。

    解雁行呆滞地贴着墙缓缓坐下,全身无力,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敢回忆,只静静地坐着,从下午一直到深夜,一直到被多次响起的手机铃声吵醒,这才拖着僵硬的身体扶墙站起来,打开微信,看着群里申以泽等同学疯狂排队艾特他,要他出来吃夜宵,有人请客。

    他不想去,却还是强逼着自己赴约,一向养生只喝热水的人头一回尝了酒,被硬灌下了好几杯,苦得舌头发麻。夜晚清凉的冷风拂过发丝,耳边是欢声笑语,解雁行在热闹的人群中独自仰头看向星空……

    他们会在哪颗星星上呢?

    十个月后。

    图书馆内挤满了期末来预习一学期课程的学生,当然,这些还算是好学的,真正的预习大军还要再等一个月,直到考前一星期才会住到图书馆来。

    申以泽伸了个懒腰,转头就见解雁行又对着手机里那张照片发呆,他凑过去小声问:“你这纹身到底什么含义?你前男友给你纹的?”

    “……”

    “关键纹的还是一次性的,我暑假回来之后就见你锁骨上没东西了……你这人真没魄力。”申以泽假装嫌弃地摇摇头,见解雁行不回应他,啧一声:“行了大情种,别念念不忘了,要么就出国去追,要么就忘了,天涯何处无芳草。”

    说到这里,申以泽又道:“不过你这男友神秘兮兮的你还不肯细聊,我都怀疑真的有这个人吗?我妹妹说你形容的很像游戏里的纸片人……”

    “我想去把它纹锁骨上,”解雁行低声道,“永久的。”

    “别吧……”申以泽惊讶道,“我随便说说的,纹身的事情你还是三思哦,不然让你下任男友知道了,还不气死。”

    “……”

    “别跟我你这辈子就认准那个前男友了……”

    “和前不前男友的没关系,这个纹路不是那种含义……”解雁行很无奈他一直被申以泽误以为是怨天尤人的大情圣,但又没法解释。

    很快到达吃饭时间,他将手机锁屏收拾东西打算离开,可就在他站起身的那一刻,一阵强烈的晕眩感忽然袭来,解雁行踉跄几步,好不容易才在申以泽的搀扶下没有摔到地上去。

    “小心点啊。”申以泽连忙道,抬头却见解雁行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半启着嘴,像是遇到了什么匪夷所思不敢相信的事情,好一会才在他的呼唤下转动眼珠,和他对视。

    “怎,怎么了?”申以泽也吓了一跳。两人面面相觑,就见十秒过后,解雁行猛地把包一抓,头也不回地离开,“我不去吃饭了……”

    跑了两步他又快步折回,呼吸急促地低声说:“帮我跟辅导员请个长假,就说,就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随便编吧。”

    第57章

    “什么鬼?”申以泽莫名其妙地看向解雁行, 却发现对方脸上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兴奋与紧张,眉眼中似乎有光在跃动,他呆愣愣地问:“你, 你要去哪?要我帮你请多久的假?一周还是两周?对了,别忘了再有一个半月就期末考试了, 这次期末成绩和保研直接挂钩的……”

    解雁行:“……”突然不想去虫星了。

    申以泽向来絮叨话多, 不放心地一路尾随解雁行,屁颠屁颠到他家里帮忙收拾行李, “……你出远门不带衣服吗?”

    “不带。”

    “身份证别忘了。”

    “不带。”

    “手机也不带?”

    “……这个要。”

    “你什么时候买的太阳能充电器??”

    “……好像半年前。”

    “???”申以泽急得抓耳挠腮, 恨不得拿把钳子将解雁行的嘴撬开, 让他痛痛快快把事情倒个清楚,“你到底要做什么去?有没有危险?……要不我陪你去吧?一两周的假我也能请。”

    解雁行将家里的房门钥匙抛给他:“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家里随便你们来,不过事后要把卫生打扫干净, 如果开了窗,下大雨的时候要记得来关……不许带女朋友来过夜。”

    申以泽眼睁睁地看着解雁行再次出门,买了五盒南瓜饼和猪肉脯, 中途还抽空在手机上下载了两本菜谱。有两个低年级的学妹凑过来热情地打招呼,解雁行竟然向她们咨询有什么可以带去送人又比较有特点的零食。最后还往包里塞了十袋东坡肉、大盘鸡等稀奇古怪口味的泡面。

    两人在学校后门生意最红火的面摊上解决了中饭, 临走之前申以泽犹不放心地叮嘱道:“不管怎么样, 你这次一定要和我们保持联系。”

    闻言,解雁行有些无辜地眨了下眼, “我要去的地方……那里信号不太好。”

    “绝色美女的囚禁小黑屋?”

    “……”

    这一回即将穿越的预感来得短暂又无比强烈,而且非常清晰,解雁行甚至可以大约预知到它会在哪一个时间段内发生,误差前后不超过半小时。

    在最后一次晕眩袭来之前,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这是定点穿越的话, 那他即将醒来的地方……岂不是宇宙真空之中?

    相距返回地球那日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个月,解雁行再一次晕倒在家中,时间是十二月初,下午五点半,正是家家户户下班放学开始做饭,烟火气最浓的时候。

    屋外喧闹繁华,屋内静谧无声。

    伴随着缓缓隐没在林立高楼之后的夕阳,房间内也逐渐陷入昏暗之中,解雁行独自坐在沙发上的阴影被无限拉长,他身体微微前倾,看着窗外一盏一盏亮起的灯,嗅到饭菜的香气,听见大学生们成群结队出来聚餐的欢笑声,直到最后一丝余晖彻底消失,房间内也悄然空无一人……

    “莱恩!莱恩少尉!”

    医院的走廊上,一名深灰发色的雄虫急急忙忙唤住从病房内走出来的虫,“少将现在状况怎么样?我听说他为了保护下属被星匪炸成重伤,一直昏迷不醒,我实在是担心……我今年的修复舱名额还有一次,可以给少将使用。”

    莱恩现在见到这名雄虫就头疼,按理说一名高等雄虫,想要成为他君侍的雌虫排队能从上行星排到第三星,他只需躺在家里招招手就可以,但这位偏不,非要去追求一只不可能的雌虫。

    “津雄子,少将他目前还没有醒,但生命体征很稳定,不会有性命危险。可是您知道的……”莱恩觑了一下对方脸色,想着惹怒一名雄虫都比犯少将忌讳要强,于是直白道,“他肯定不想见您……您还是请回吧。”

    “我……”津咬咬牙,“我就隔着门看看他。”

    “求您了,请回吧。”莱恩痛苦道。

    这时,房间内忽然传来一阵叫嚷:“莱恩!莱恩快来,少将醒了!……少将您别动,少将你要去哪里?!”

    莱恩刚在同伴的呼唤下回过头,转身就看见病房门忽然被打开,银灰短发的高挑雌虫满脸肃杀地从门内走出,一边走一边拔手背上的滞留针,他的身上还穿着病号服,鞋子也仅仅简单地踩着,走得非常急,像是去赶什么非常重要的约定。他的面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脖子上青色的脉络清晰可见,一金一白的眼睛下方是多日没有一次好眠的青黑,即便如此,仍旧气势强大,行走如风。

    “却戎……”数个月不见,津有些期待地唤了对方的名字,但却戎却是权当没有他这只虫存在一样,目不斜视地从他身旁走过,在护士和下属的阻止声下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少将!少将!!”莱恩追进了电梯,急道:“您要去哪里?”

    “回家。”

    “您不能回家,您刚下修复舱身体还很虚弱,您需要的是在医院里静养……”莱恩像个苦口婆心的老妈子,他俩的身后还跟着四五名下属,也七嘴八舌地劝着,最后方居然还缀着犹不死心的津。

    “少将,最起码您得把病号服还回去……少将,您目前这种情况绝对不能开车……少将,好歹您在后排休息,我送您回家,杰佛因,你回去一趟,找护士把要挂的水打包带走。”

    却戎没有拒绝莱恩要为他驾驶的好意,刚坐到座位上就感到一阵极度缺血的头晕目眩,他痛苦地低吟一声,撑住额头缓了口气,随后才在莱恩关切的目光中低声道:“去蓝星别院。”

    “少将……”莱恩抿抿唇,“您还是先养好身体吧,不然解雁行雄子要是在天上看到您这么作践自己……”

    “闭嘴。”却戎丝毫不想听这些没有意义的说教,他的下颚棱角瘦得尖锐,手腕更是细得夸张,简直像是一具行走的骷髅,但在战场上,这只瘦弱的手臂绝对能轻易拧开任何一只虫的头盖骨。

    他目光深沉地盯着后视镜,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黑豹,疼痛使他越发没有耐心,不睦道:“要么开车,要么滚。”

    解雁行气喘吁吁地躲在一条巷子里,单手按着后腰,试图用这样微弱的方式尽量减少一点雄虫素的散发。

    就在二次穿越到虫星的第一时间,他消失半年已久的虫纹重新出现,与此同时,退化的阑尾也迅速开始它的第二次发育,伴随而来的,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雄虫素紊乱。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他的穿越地点并不是相隔几万公里的真空,而是平平无奇且四周无虫的地面,但也不是完全的好消息,因为这所谓平平无奇的地面隶属于……第五星。

    醒来之后,解雁行确认想带来的东西都在身边,心情大好地背上巨大的旅行包,推起行李箱,开开心心地去外面找虫问时间问路,最好能借个终端联系他大半年没见的好友们。

    就是没想到他遇到的第一个雌虫瞪着他愣了大半天,忽然尖叫一声,指着他的脸叫嚷什么:“烂井箱,烂井箱!”

    解雁行疑惑不已,正要细问,却见那只雌虫忽然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脸色涨红,挣扎着掐住自己脖子,用一种疯狂而迷恋的目光注视着眼前人。这副画面实在太过熟悉,无数雌虫曾经在他面前路露出这样的丑态,曾经困扰了解雁行长达一个月之久,害得他走路被尾随,回家被跟踪,点外卖被骚扰,上厕所被绑架,就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很快,又有几只雌虫嗅到了味道,呼吸急促地循着雄虫素追出来,其中一只甚至虫铠化了双腿,眨眼之间就从百米开外逼至他眼前,解雁行迅速扔掉行李箱,又把背包狠狠往身后一砸,转身钻进了巷子里。

    他仰起头,只见墙砖外远处最高的那幢建筑正是第五星首都最标志性的红色钟楼,之前解雁行在浏览星网时曾多次见过相关图片。

    这时,他忽然被墙上张贴的一排排相同的广告海报吸引去了注意力,纸面已经因为老旧泛黄褪色,又因风吹日晒雨水淋湿变得皱皱巴巴,但解雁行还是清楚地认出了画面中的雄虫正是他自己。

    海报中最吸睛的地方,便是他那一对黑色眼瞳,鸦色睫羽衬得这双眼睛越发明亮瑰丽,像是一对摄人心魄的钩子,将所有注视着这张海报的人灵魂都牢牢地吸附住。

    是当初为了借景鸣晖三百万,为他公司推出的季节限定香水拍的宣传广告图,解雁行终于明白过来刚才那只雌虫朝他喊的是什么了,原来喊的竟然是“蓝鲸香”。他停下脚步看了一眼,不得不说拍得确实挺好,画面中他微微侧着脸,简直漂亮到艳丽的地步,左下角是香水产品介绍,底下还缀着一行小字说是什么广受好评再次贩售,由季节限定改为永久发售云云。

    看来销量还不错……难不成他的脸还因为这个产品广为虫知?

    一路跑到巷道最里处,解雁行也没有甩掉像丧尸一样紧随其后的四五只雌虫,反而感觉他们越追越紧,他飞快地想着逃脱的办法,正在这时,在海报的尽头,解雁行忽然看到了一只黑色的简笔燕子,剪刀尾指着左边,振翅欲飞。

    解雁行脑海中一下子出现了一只长发的雌虫,他没有犹豫,直接闷头左拐径直往深处冲,果不其然,就在一百米开外,他看到了一家小巧的店面,透明柜台上摆放着几只多肉盆栽,像在做生意又不像要做生意的样子,有一只年岁不过十八的小雌虫百无聊赖地站在柜台前玩终端游戏,解雁行刚转过弯他就疑惑地动动鼻子,抬起头来,双眸眯起疑惑地看着狂奔而来的虫。

    很快,在看清来者黑发黑眸的一瞬间,小雌虫双眸不受控制地瞪大,一直到解雁行被尾随而来的雌虫扑倒,这才如梦初醒般全身震了一下。

    “救我!”解雁行捂住裤子大声喊道,“我知道这里是燕巢!”

    “我,我们燕巢的规矩是……”小雌虫吞了口口水,“只有进了门的虫子才是客虫。”

    其实真正要完全按燕巢的规矩来,他应该全当不知道、没看见、没听到,但是……小雌虫再次看了眼黑发雄虫的脸,真的和蓝鲸香雄虫长得一模一样,发色和瞳色也如出一辙。可是……那只雄虫不是已经死了吗?两年多之前和缔结特的一整艘跃迁舰同归于尽……

    就在小雌虫犹犹豫豫的时候,通往燕巢内部的大门忽然从里面打开,冲出来数只身穿白色工作服的雌虫,他们后颈贴着阻断贴,脸上戴着阻隔口罩,疯了一般地朝那只雄虫冲过去,把解雁行身上纠缠的四五只雌虫像撕垃圾一般撕下来。

    前台雌虫在这里工作五六年了,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阵仗,平素在燕巢内部工作的这些正式员工都神出鬼没的,个顶个的面无表情,像是一群无机质的机器虫,但直到这一刻,前台小雌虫居然在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惊讶慌张和诚惶诚恐。

    一只从制服上判断是此地燕巢分部最高负责虫的雌虫恭敬地朝解雁行鞠了一躬,“解雁行雄子您好,让您受惊了,请随我来,燕巢会竭尽所能保卫您的安全。”

    解雁行微微凝眉,觉得事情有些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