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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声音冷得像冬日溪涧结的第一层冰。

    当然,纵是再冷,虞冷月也分辨得出来,因为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可破那层薄薄的冰。

    虞冷月幽怨地道:“托您的福,出不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都没听到他回话。

    难道走了?

    虞冷月一探头,迎面撞上周临渊的眼睛。

    ——他并没离开,反而走得更近,现在就挺拔地站在她面前。

    他的目光径直投过来,清清冷冷,似经久凝成的霜,将她整个地囊括进霜雪境地。

    虞冷月心头轻颤,有种莫名唯恐亵渎的畏惧与惶恐。

    周临渊哂笑:“托我的福?”

    虞冷月扶着大石头,解释说:“要不是您折腾着我来更远的崇福寺,我也不至于起早贪黑还要爬山,扭了脚又丢了鞋子。”语气听着平静,却是夹杂着淡淡的委屈。

    周临渊才缓了语气说:“出来。”

    却也没有几分温和。

    虞冷月很得寸进尺地说:“您能扶我一下吗?脚疼,实在出不来。”

    良久,周临渊才伸出了手。

    虞冷月蹦到石侧,也伸出手。

    周临渊只等那双手落入他掌中,忽然间,她却收回了手。

    叫他抓了个空。

    掌心空空地只握了一团虚无的空气。

    虞冷月收回手,凝视着周临渊,嫣然一笑:“忘了问,郎君可有妻室、妾室?若郎君已有家室,恐怕男女授受不亲。”

    烂黄瓜的不要。

    周临渊冷冷地瞧着虞冷月。

    她仍然在笑,灿似朝花,没有野心求常开百日红,颇有只求花开一朝,夕日枯萎的洒脱。

    周临渊目光淡漠地睨着她开了口:“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通房?”

    虞冷月似没想到一般,即刻笑问道:“那您可有通房丫头?”

    周临渊面色平静:“都没有。”

    音淡,却十分坦诚笃定。

    虞冷月这才将自己的左手,托付到周临渊手掌之中。

    周临渊甫一触到那只手,便缓缓握上。

    而后,渐渐用力,紧紧握住。

    这力道比虞冷月期待的更紧七八分,紧到有些发痛。

    他在揉捏她脆弱的手骨,借此告诫亦或是惩罚她。

    虞冷月疼得蹙了蹙眉头,周临渊才放松了力道,扶着她上了石阶。

    下山的路很长,虞冷月有机会细看周临渊的手。

    他的手很好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卷着书香气,只是他的肌肤是冷的,连带的,让人觉得整个人都是冷的。

    因此,虞冷月不敢再有过分的要求,老老实实握着他的手下山。

    下山的路比上山容易。

    虞冷月扭的也不严重,又有周临渊扶着,顺利地下了山。

    一到寺庙后门口,周临渊就收回了手,脸上无半分怜悯。

    他大步跨进寺庙,将虞冷月丢在了后面。

    虞冷月亲眼见着他往一间院落里去,那看着像是本院僧人日常居住的院落,院中有水井,还有沙弥在里面伺候,寻常香客应该进不去。

    虞冷月追过去问道:“端午有三日休沐,明日郎君可还在崇福寺?”

    周临渊脚步一顿,并未回头。

    他也没回答这个问题,继续往院子里的厢房去了。

    作者有话说:

    以后数字标注处都是出自资料,但是资料庞杂,不会把出处都标出来了。

    第4章

    周临渊的小厮等了半个时辰,住持与客人的棋局才结束。

    小厮禀了主子留下的话,住持便与客下山去。

    住持回到院中,周临渊已在他客房。

    住持抱歉道:“施主久等了。”

    周临渊淡淡一笑:“正好读一读您做了注疏的经书。方才的一局可赢了?”

    住持笑道:“险胜。”

    小沙弥过来摆好棋盘,两人继续手谈。

    日落西山,这一局棋才结束。

    周临渊胜。

    住持敬服地说:“施主赢得妙。”

    周临渊拿住持的那番谦辞回他:“险胜。”

    两人皆是一笑。

    周临渊回了客房,陈嬷嬷没有打算走的意思,行李都还放在房中,没有收拾,她说:“崇福寺的斋饭做得比以往好吃多了,难得出来走走,我想在这里寺中再住一日。三爷以为如何?”

    丫鬟看茶。

    周临渊坐在陈嬷嬷身旁,道:“也好。”

    陈嬷嬷欣然一笑。

    -

    虞冷月虽然没得到周临先的准确答案,还是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脚疼也缓得差不多,她又回去小摊儿前做买卖。

    今日的生意一切都好,独独可惜的是,天气热,冰块融化得快,有小半桶的汤饮放变味儿了,没能卖出去。

    雪书看着小半桶馊了的汤饮直惋惜:“冰融得太快了,要是附近有井水镇着就好了。”

    虞冷月没由来地说:“也许明天就有了。”

    老金收了生意过来帮她们收摊儿。

    回到三必茶铺的时候,天都黑透了。

    虞冷月结完了车钱,愣是又给了老金三竹筒的汤饮和两份甜点,才把人送走。

    主仆二人洗漱了上阁楼,蒙头就睡了。

    连数钱的力气都没有了。

    翌日,虞冷月和雪书天不亮就起来在厨房忙活,汤饮一锅接一锅地出锅。

    老金还是老时辰过来接她们去崇福寺。

    钟鼓楼沉沉的声音一下接一下传来,虞冷月跟雪书坐在马车上掺瞌睡。

    等到了老地方,位置却叫人给占去了。

    妇人昨日见虞冷月和雪书汤饮卖得好,早生了夺位之意,她又住得离崇福寺近,自然抢了先。

    反正是没主儿的地,两个年纪轻轻的小娘子难道还敢把她赶走不成?

    扯开嗓子对骂,指不定谁是谁的姑奶奶!

    老金望着虞冷月,等她拿主意。

    虞冷月懒得跟人饶舌浪费功夫,另择了一地阴凉儿,重新支棱起小摊儿。

    雪书更是不会与人吵架的性子,埋头摆放夏用物什。

    天净如水,朝云出寺,崇福寺响起了几声悠扬的钟声。

    汤饮桶里的冰块也在逐渐融化。

    雪书揭开木桶上好几层棉被看,皱着眉头说:“唉,我两套护膝都用上了,怎么还是化得这么快。”

    虞冷月见着时辰差不多了,若是他今日还来崇福寺,怎么着也该到庙里了,便舀了两竹筒的汤饮,说:“我昨儿见寺庙里有水井,我去问问知客师傅能不能借咱们用用。”

    雪书觉得没可能,且不说周围做生意的人这么多,难道庙里的僧人自己就不用井水镇东西?

    她却还是说:“你去吧,要是不成就算了,别太舍脸求人家。大不了咱们少挣点儿。”

    比起银子,她还是更在乎虞冷月的脸子。

    虞冷月弯着唇角一笑,爽快去了。

    在过日子活命面前,什么脸子都是虚的。

    她才不在乎。

    虞冷月循着记忆里的路径,走到昨日周临渊去的院落门口。

    却有个沙弥守在门口不让进去,说道:“施主,这里是住持住的院子,闲人不可随意进出。”

    虞冷月眯着眼和气地笑:“师傅,请问我家郎君可在里面?他好穿青色束腰长袍,长得极为清俊,模样神仙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