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妖月有些尴尬地笑，往墨离碗里夹去一筷子青菜，“神尊吃菜。”
墨离眼睛都没抬，从鼻子里窜出一声不重不淡地冷哼，没有动碗去接。
妖月更尴尬了，夹着青菜的手悬在半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那张原本妖艳的脸，此刻就差淋淋地滴下汗来。
“你不吃我吃，浪费食物可耻！”
夏天也学着墨离的神情，没有看他，兀自接过了妖月筷子上的青菜就要往嘴里送。
“谁说本尊不吃。”
身边的男人阴阳怪气，在夏天夹起菜的时候把头伸了过去，咬住夏天的筷子，一双墨瞳近距离地紧锁着她，看的夏天心里一阵狂跳。
“你……”她反应过来，莹白的小脸染上了酡色，强装镇定道：“你把我的筷子弄脏了，都是口水。”
墨离一如既往地云淡风轻，细嚼慢咽目不斜视道：“你哪张嘴没吃过本尊的口水？”
夏天：“……”
许是被墨离的虎狼之词震惊，身子一歪，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她赶紧喝了两口水，余光却透过水杯窃窃地瞟了一眼妖月和昊悦。师父的表现还算正常，毕竟师父常在风月场上混，比这更大的场面都是见识过的。
倒是昊悦，一副被雷劈傻了的表情，怔愣地看看墨离，再看看她，眼里闪过一丝夏天从未见过的阴郁。他的目光最后停留在了夏天昨日被烧伤的额头上。
她觉得有几分不自在，想着转移话题。
“你，”夏天整理好情绪，转头看向身侧风光霁月的神尊大人，“你吃我的火锅，用我的热毯，不能什么都不出，把你的酒拿出来。”
墨离依旧是冷淡的表情，并不看她，唇齿翕合间是他清冷的声音。
“若是本尊没有记错，这顿饭的场地调料食材，就连这口锅都是本尊的。而且本尊不仅供你吃穿住行，还顺带供着你的师父。你居然还想要本尊的酒。”
夏天：“……”虽然很生气，但他说的都是真的。
一旁的妖月实在忍不住了，只害怕自己的傻徒弟再这么折腾下去，她今晚就要卷铺盖走人，便慌忙陪笑着道：“是是是，神尊悲天悯人，心胸宽广，不要跟我那个傻徒弟计较。”说着便抬手示意大家都好好吃饭，不要说些有的没的影响食欲。
“本尊看你徒弟一点也不傻，聪明着呢。”
死男人，嘴炮都赢了还要再酸她一句。
夏天终于偃旗息鼓，恹恹地夹菜。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跟大魔头的较量，她都是被碾压的份儿……
也许是突然意识到了两人各种实力的差距，她不知怎么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搅得她喉头微堵，只觉得饭都吃不下了。
“我……不想吃了……”她放下筷子，垂头丧气地要走，可还没站起来，脚下一软，整个人又坐回去了。
身旁的人眉头蹙了蹙，牵着她的手却没有松，“自己说要吃火锅，现在又不想吃，你真难伺候。”
夏天本就不畅快，现下听墨离这么冷着脸还责备自己，只觉得委屈得不行，眼睛一热，眼泪就在眼眶里转了又转。
“昊悦，”墨离这时却开了口，“去把本尊的瑶花酿取来。”
“瑶花酿？！”妖月一听兴奋了，连重复名字的声音都高了八度，把夏天的眼泪一嗓子吼没了。
她怔怔地抬头看向妖月，一脸懵懂，“那是什么？”
妖月对着墨离不好意思地笑笑，继而俯在夏天耳边小声道：“叁界珍品瑶花酿啊！仙者饮用增进修为，凡人喝了立马飞升。那花万年开花一次，花期仅有叁日。据我所知，这叁界之中只有天君在瑶池存有叁坛，平时可是看都不让看的。你的金主……哦，不对，神尊竟然……”
“切～”夏天知道后面师父是要夸墨离，不屑地瘪了瘪嘴，将耳朵移开。
有钱有什么了不起，有钱的坏蛋才更坏！
几人各怀心思，辗转反侧之际，一坛瑶花酿已经被摆上了桌。
妖月迫不及待地揭开，霎时清甜的酒香扑鼻，氤氲了整间小屋。
可夏天就是不高兴。
“你不是说要喝酒？”
墨离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他独有的松木香气，如今还混杂了酒气，还没喝酒，夏天就觉得有些微醺。
她烦躁地将手里的瑶花酿一干而净。
从正午艳阳到日影西斜，从雨声淅沥到天色初霁。饭桌上的几人早已酒足饭饱，醉得不省人事。
昊悦卧倒在坐榻，睡得很是沉稳。妖月许是过于兴奋今日的所见所历，一边睡还一边不时笑着喃喃自语些什么。
只有墨离还很清醒，一坛瑶花酿，还不够他热身的。
身边的那只半杯醉的猫，今日破天荒地喝了叁五杯才睡过去。
她这次倒是没有说胡话，安静地躺在墨离身边。
明明是素颜，可是她白嫩的脸颊却像是染上了此时的夕阳，一片艳色——像昨晚，她体力不支晕过去的样子。
墨离看得失了神。
等他结出魂魄，破除封印，将这只傻猫留在身边，似乎也挺好的。
她心性单纯，不谙世事。关键是在床笫之上，又那么让他满意。
这样一只法力低微的小妖，能得到他的庇护，同时也能靠他增进修为，墨离想不到她还有什么理由会拒绝。
想到这里，他唇角微挑，将手里剩下的半杯瑶花酿一饮而尽。
*
“天尊，”叁清天一处僻静的小院里，一个黑影敲开了叁法天尊的门。
院子里的翠竹正是茂盛的时候，月光将他们印在偏院的窗上，夜风吹过，如影晃动，发出哗哗的讪笑，像百鬼夜行。
“有什么消息？”叁法天尊看着站在暗处的人，眼里浮起一丝血翳，像紧锁住猎物的凶兽，只待一击毙命。
“墨离和那只小妖大约是发生了魂移，伤害会被转嫁到墨离身上，所以他才会留下那只小妖。”
“哦？”叁法天尊很是意外，短暂的怔忡之后，眼里的血翳被密布的狠戾所取代，铺天盖地的冷笑传来。
“看来魂石真的是他取的，这真是天道也要住我灭了这个孽障！”
站在暗影里的人闻言，身形晃了晃，声音似乎有些颤抖道：“天尊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他转身，走进那片暗影，将手放于那人的肩头道：“当然是用最容易的办法。”
那人似乎一瞬明白了，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他胸口起伏，情绪激动，“可是……那只小妖……她是无辜的……”
叁法天尊放在他肩头的手紧了紧，温声道：“你的父母，你的族人，他们也是无辜的。可是当年，墨离何曾怜悯过他们。”
周围安静下去，唯有夜风和竹影穿梭于两人之间。黑暗形成牢笼，将人困于其中。
昊悦听见叁法天尊正义凛然的声音，“墨离乃神魔混血，本就是违逆天道的存在，那只小妖若能成为除去他的突破口，也算是为叁界众生做出了贡献，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