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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紧紧地拥抱,泪水晕眩了我。你把你祖父给你祖母的戒指戴在我的手指上。我闪烁得象这颗疯狂的钻石。我把我祖父的戒指戴在你的手指上。这对百年钻石经历了情海沧桑,终于落在一对泪流满面的恋人手上。牧师以圣父的名义宣布,我从今天起成为史东夫人。在唱诗班的混和唱中,你把我抱在空中,旋转旋转旋转。牧师离去前,给我们留下一张夫妻忠告。纸上写着,“我对我祈祷的夫妻衷心的劝告,永远保持朋友;永远说‘我爱你&acute;;永远不说‘住口&acute;;双方常说‘对不起&acute;;回家或离开前永远给对方一个深吻;永远不要贬低对方,记住你们是一体,你在贬低对方的同时也在贬低自己;如果陷入一场争论,给自己一段时间,把角色掉换过来,试着责问自己为什么对方正确;爱情最高的乐趣是让你爱的人幸福。”你和我在圣歌中一遍遍地读着这段忠告。你突然把我抱起来,在走过红地毯的刹那,教堂的水晶穹庐让我恍如在天国之中。你轻声唤醒我,“我们的婚礼彩排非常成功。冉冉,非常抱歉,我能奉献给你的只是幻觉。”我回首看着自己十丈长的婚纱,“我就靠幻觉活着。”我回头了望着教堂,牧师和唱诗班还没有散去。我好象和他们已经隔世,“你知道我天生就有幻觉症。我想象自己风情的惊天动地;我想象自己纯情的滴水穿石;我想象自己痴情的缘木求鱼;我想象自己殉情的奄奄一息。”你说,“幻觉,可以养人,也可以毁灭一个人。”我蒙上婚纱,从纱后看着朦胧的你,“与其和残酷的现实短兵相接,不如就在幻觉里逍遥隐居。”走出教堂时,钟声像迷乱的红雨,飘在空中。

    第二章第17节夕阳映照下的你

    你说你必须立即启程到纽约开会。

    依着专机扶梯,我看着夕阳映照下的你,“你现在是什么心境?”

    “冲刺,冲刺,冲刺,从黎明到深夜,这就是我的心境。我随身携带着你的诗集。我希望我们不在一起时,你也随身携带着我。我希望我能永远牢牢地被你抓住。”

    “你忙的象个总理,真有时间读我的诗吗?”

    你笑笑,“时间就是心境。”

    日落象火山的岩浆,我禁不住说,“夕阳真美。”

    你问,“你想要我从纽约带回什么礼物?”

    “一个字。”

    “永远!”你开心地笑起来,“我不知道从哪里学到了这个字,一定是受了你的启蒙。永远?仅仅今天并不够,对吗?谁能够预测未来?'永远'其实是个弥天大谎。瞬间就已经绰绰有余。我们只能体验今天。明天只是个梦。”

    我看着日落,“一无所求,也就一无所失。”

    你说,“如果对我一无所求,你就会拥有整个世界。”你吻着我的太阳穴,“如果我们对彼此一无所求,我们就永远不会失望。一切都是红利。重要的是我们欢度今天而不是依赖明天。我们所憧憬的未来可遇不可求,但有可能在我们想不到的时刻到来。秘密就是从来不去翘首待望,而是感谢我们手中拥有的一切。这样每个时刻都难能可贵,不但没有失望,还时常惊喜。至少现在,千万不要对我期待过高,推测是危险的,先入之见总是失望的秘方,那样你就把我逼入死角,我只能自我防御。”

    我看着落日渐渐陷入山后,“每个日出都有日落。我随时准备着日落。”

    你吻着我的额头,“谁也不能否认日落。但是在我陶醉日出时,我的脑子里没有日落。其实我们之间没有日落。只有旧式的儿女情长才娱乐这种剧情。朋友是上帝的恩赐,友谊没有空间。这是最美的关系,你说呢?”

    太阳掩埋在山后,我感觉到我的细胞的重量,“我感觉自己是个一往无前的冲浪者,向新的地平线冲刺。”

    你说,“每天都是新的地平线,我在地平线上等你。”

    你走上台阶,舱门在你的身后哑然关上。

    我冲进机场的咖啡厅里,点了一杯威士忌,打开笔记本,给你的诗汹涌澎湃。

    有人轻拍我的肩膀,我立即戴上墨镜。我转过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露尔,裹着肉色的奢华晶片,她的水蛇腰告诉世界,一根黄瓜都能让她颤抖。她的睫毛和嘴唇同时翻着蝴蝶,“你的未婚夫在飞机里等我。”

    我第一次这样清晰地端详她。她的雾蒙蒙的眼睛,火热而冷酷。她的金发瀑布般披开,在乱闪的蓝光里,她象希特勒的情妇。

    我不得不惊叹她的美。我甚至畏惧她的无所畏惧的美。我明白了,美,为什么也是悲哀。我明白了,荆棘,为什么这样温柔。我明白了,破碎的心,为什么没有一道缝隙。我明白了,人,为什么赞美死亡。

    她挑起一支坤烟,“我这个人有个奢好,专从王妃手里抢情人。听说,你是我们金元帝国的金枝玉叶,你的比佛利山庄的城堡比下沉的泰坦尼克还气势,只供着你一只野鹤。你的跑车比车行还目不暇给,你的珠宝比珠宝店还琳琅满目,你的存衣间比专卖点还庞大,你的名牌时装超过六千件,可是我一丝不挂就夺走你的男人。”她冲我脸上吐着烟雾,“我专爱勾引新郎。你看了我寄给你的纪录片什么感受,我和理查德一见钟情的实况。我和你的区别是,我和男人上床以后才有安全感,你和男人上床就没有安全感,你应该向我学习做爱技术。”

    我给她点上一杯威士忌,让她在微醉中倾诉自己。她自我介绍,从十五岁起,她就压倒群芳,成了多少风云人物的情妇,黑手党,军火商,毒王,传媒大亨,四大天王,她自己都以为自己是克格勃。她作过歌女、舞女、明星、模特、间谍。最红火时,曾是十八国的娼妇。她曾经和摇滚王子周游列国,和总统竞选人秘而不宣,和黑社会讨出天价,和连环杀手千锤百炼。她被男人公认成世界情人。

    她手指上恨不能戴着一百个戒指,窜腾着她见到有权有势跪在地上擦地板、见到穷人千刀万刮的气焰。她用拥挤着祖母绿戒指、红宝石戒指、10克拉钻戒的中指弹掉半截烟蒂,横眉冷对地炫耀,我是男人的旅行家,还没有我得不到的男人。越得不到,我越贪婪。我喜欢在危险的漩涡中,在挑战中,我才有快感。

    她点上雪茄,声音里充满蔑视,其实,世上的女人都是妓女。狂恋的女人被拒绝了,只能是妓女;狂恋的男人被拒绝了,只能去妓院。女人,其实就是毒品,毒性越大,越让男人幻觉。

    为了证明她和你的关系,她把皮夹倒在桌上,亮出你和她的合影,你和她的色情电话录音,你给她的情物,我给你的情诗。她的睫毛像扇子一样张开,“你根本不能满足理查德,你应该把他让给我。”

    她美艳的让人天旋地转,可是听了她一席话,就象吃了一碗死苍蝇,我压抑着作呕的喉咙,说,“花花公子追求你时,你再义正词严,也没有退路;花花公子抛弃你时,你再不自量力,也没有进路。”

    我们两人共同爱着一个随时可以消失的男人。被他迷住,到被他抛弃,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即使为他用尽激情,也不能暖化一杯冰水。

    自古以来,英俊风情才华横溢含金量超重的男人,就容易被女人纵容成花花公子。女人为被这种男人追求抛弃而裁判活着的价值。即使被害得死到临头,还自豪地告诉自己,爱情在所不惜。

    露尔向我伸出手,“好吧,就让我们决斗下去,看看谁是赢家。”

    我饮着辣椒水的酒精,说,“假如爱情,是一座独木桥,我让她人先过。”

    我和她握手,达成协议。离开时,她得意地甩给我一卷电影胶片。

    隔着玻璃窗子,我看着她挺着天鹅般修长的脖子,扭动着细腰翘臀。

    我看见她跑向你的飞机的台阶。我看见你在机门前狂吻着抱起她。我看见阶梯缓缓地折叠起来。我看见飞机冲向忧郁的天空。

    从玻璃窗子里,我看见泪水顺着脖子,浸透了我的飘忽的芙蓉裙。

    我看见自己,一座亲手开凿又击碎的石雕。

    你的飞机,象一把匕首,捅进我的肾里,越捅越深。飞机冲进喜怒无常的天空时,我的浑身已经脱骨。

    第二章第18节露尔抱着理查德的脖子

    我握着露尔的电影胶片,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插进放映机里。金色的沙滩,海天一色。窗前,露尔抱着理查德的脖子,舌尖娇滴滴的像流汁的柿子,“没有想到我们是在百慕大的海滩别墅里。我真想永远和你在这里。”“永远都太短暂。”你把露尔的红色吊袜带褪到地上,把她抱进牛奶浴的螺旋浴盆里,你脱下短裤,也跳了进去,她的嘴唇焊住你的嘴唇,她的舌头绕着你的舌头。她跪在你的面前,疯狂地吸吮着你,她的脸上溢满了牛奶。她狂吻着你,“你爱我吗?”你吞噬了她的嘴,“爱情,爱情是个动词。羽毛在呼吸里,火上浇着泪珠。”她奶声奶气,“我爱你胜过世上的一切。”“我的爱神,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虽然我知道你在撒谎。”露尔鱼跃到你的身上,两腿钳子一样夹住你的腰,“你更爱我还是爱她?”“两人都像云彩,自成一体。”“谁更好?”“我从不让一个人压过另一个人的颜色。”她的头钻进奶浴里,探出头时,咯咯笑起来,“我是不是应该教给她一些我的绝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