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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我知道你的规章就好办,我会签字,盖章,公证,按上手印,血书,你满意吗?只要我知道你期待什么,我就有了方寸。我确实不知道你近来为什么这么情绪反常?你到底从我这里想要什么?”

    “我会让你惊讶。”

    “相信我,我不会惊讶。”你忿忿地向门口走去,“我从病床上刚醒就来看你,等了一天一夜,你醒过来,就给我脸色。显然我是为你白担了心。我应该去露尔的病房。如果或者什么时候你决定公正地待我,通知我。”

    我冷笑,“其实,如果你娶个坏女人,也不要怕,你会是个哲学家。那时我们可以探讨哲学。”

    你握住门把,“你的哲学命题?”

    我的牙齿发冷,“嫖娼。”

    你笑笑,“谢谢。这也是我研究的领域。如果你需要我的忠告,请和我预约心里咨询的时间。”

    你砰然甩上门。我绝望地拔掉点滴筒。

    门又推开,你的头探了进来,冲向我的病床,接上我的点滴筒,抱住我的头,吻着我的太阳穴,“我实在不忍心看你自我虐待。我真怕你自我虐待,我的可怜的自虐狂。我们能重新开始吗?你能宽恕我吗?”

    我麻木地看着天花板。

    你吻着我的手背,“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我叹息,“机会像泪水一样流去。”

    你温柔地说,“我会留下来,只要你对我说声留下来。”

    你的热浪般的呼吸吹着我的耳朵,“我的智囊女孩,你能分清情人和爱人的区别吗?你能分清做爱与性交的区别吗?你能分清性和爱的区别吗?与你交谈,是我的心,而不是我的生殖器,你懂我的意思吗?我思念你是我的脑髓,而不仅仅是我的精子,你懂什么意思吗?”

    我说,“我只知道,所有的眷恋、相思和怨恨都化成一句话,再见和谢谢你曾经爱过我。”

    你挤在我的床上,一只胳膊像枕头垫着我的头,“对你,我是爱死不偿命。我能给你讲我昏迷中的梦吗?我梦见我们躺在一个摇篮里,我的胳膊就这样垫着你的头。”

    “你和疯子躺在一个摇篮里?”

    “我也是疯子。”你吻着我的耳朵,“一对如醉如痴的恋人本来就是疯子。有时我对你的爱坚挺,有时对你的爱皮软,你能让我对你永远坚挺吗?”

    我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太多诱惑的月亮。”

    “她们诱惑得远远不够。我一天没有爱情都活不下去。我的上帝就是爱情。爱情对我就是解毒剂。爱情不是头上插花,必须是钢筋混凝土。我爱的女人必须是我的灵魂的饲养员。她必须榨出我灵魂中的脑汁。她必须拥有我的灵魂,把我消耗得精疲力竭,这样我的灵魂就像从健身器上练出肌肉。但是仅仅柏拉图的爱情还是残缺的月亮。”

    我苦笑,“你不是说柏拉图的爱情是最神圣的吗?”

    你惨笑,“那可是你说的。我试过了,可是更容易让我出轨。我爱的女人必须毫不畏惧地用肉体引诱我,让我失去控制。她的肉欲连环计让我陷入她的圈套,让我纵情到放声大笑。这就是为什么做爱至少需要十个小时才能让灵魂连贯起来。我只有在做爱的时候,灵魂才最脆弱。”

    我淡然一笑,“我记得你说过,男人从女人的肉体中发现灵魂。女人从男人的灵魂中发现肉体。”

    你神秘地笑着,“我从女人的灵魂中发现灵魂,也从女人的肉体中发现灵魂。其实,你和露尔就是精神和肉体的柔道,灵与肉你死我活的肉搏战。我不能宣判谁是赢家。但是,灵魂在肉体中,肉体宣泄了一切。男人只是做他灵魂中想做的事情。思想不是独立存在的,它随着肉体的存在而繁衍。理性永远战胜不了本能,而男人受本能的操纵。你的身体会把一起都告诉他。不要向男人解释你的来源,而是现在。不必要求自己给男人多少,男人就反馈多少。心理力量不相当时,就出现欺骗。露尔真正懂得男人,她懂得男人的穴位不是在上面,而是在下面,她知道怎样早晨引导我,中午输导我,下午倡导我,黄昏电导我,晚上诱导我。”

    我冷笑,“请你现在就去她的病房开导她。”

    “我什么时候能够开导你?”

    “等我成了死尸以后。”

    你的胳膊从我的头下噌地抽出来,“每一次听你言辞这么尖刻,我的耐心受到严峻的考验。我已经看出你的性格,就是独裁,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以为你是女皇?是女皇我都拂袖而去。我有时问自己为什么对你这么迁就。没有一个女人胆敢对我这样猖狂。我不要求你像别的女人那样对我屈膝,你至少对我要有起码的尊重。”

    我讥笑,“你还懂得尊重?”

    “和我在一起,你需要降低炼钢的温度,这样你才能“酷”,其实你能做到一个字,我就知足,‘酷!'我已经不敢奢求‘甜蜜',你懂什么叫以柔克刚吗?你的一句话就能把我堵得心口直疼。”

    “你的一句话就能让我变成千年僵尸。”

    你目光温柔,“你能宽恕我吗?”

    我压抑不住在我舌尖翻滚了千回万转的问题,“你爱露尔吗?”

    你突然起身,目光恐怖,你走到窗前又像军阀一样挨近我的身边,咬着每个字,“你没有权利审问我!”

    我按了一下红灯按钮,护士进来,我命令,“把他带走。”

    你的眼光像两把军刀,“我鄙视嫉妒心占有欲强的女人,这种女人在我眼里是魔鬼。”

    我河东狮吼,“我就是魔鬼!”

    你愤然走向大门,又狠狠地甩上门。

    第四章第45节不知不觉

    我不知不觉又跨进韦恩的家。不知为什么觉得和他在一起,这么心平气和,既没有男女纠葛,又充满娱乐性。他的家每天高朋满座,整条街上挤满了长龙,站满了专人司机。

    我进去时,韦恩正在振振有词地宣讲同性恋党党章,同性恋党将作为美国第三党参加总统竞选,他有朝一日要代表同性恋党与共和党、民主党三国鼎力,决一胜负。

    他说,第一步就是竞选州长,加州是同性恋党的大本营。他要步里根后尘,从电影明星进军州长和总统。

    这些演艺界的贵宾边吞云吐雾,边为他掌声雷鸣。狂吸了一腔白面,使我和理查德两个狂人的狂吠渐渐模糊。我抄起笔,匆匆写着我的心情。

    韦恩问我,你在帮我写党纲吗?注射了白雪公主的白面族为我鼓掌。“能让我们听听吗?”

    我边写边念,“明明知道,对你没有欲望,才能宁静。即使这把火,把我烧成凤凰,对你也只是过眼烟云。可是心,像一个逆子,总是叛逆我的大脑。在我们划分的国界线上,我绝不会偷渡,可总是瞄着铁丝网,想像着国境那边的风景。我总是像一个修女,和衣躺在主教的影子里,既肃穆又刺激地,想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韦恩启发死党,“这首诗可以作我们的党歌。”

    我继续念着,“既然我惟一能够得到的人,只是柏拉图,我就该心平气和。这是我的选择,我就不该再追到你万里之外,只要一句承诺。我就不该让一个神圣的故事,受尽屈辱后,依然失落。可是我又不是圣人,我又怎么能治理自己,让一颗心不再受尽折磨。”

    韦恩大笑地问我,如果我竞选总统,你愿不愿意作我的副总统人选?

    我不禁感慨,我以为我是梦想家,没有想到这里还有更大的梦想家。

    他豪放地大笑,华盛顿云集了政治梦想家,华尔街云集了金融梦想家,好莱坞云集了艺术梦想家。这栋房子是梦想家的沙龙,这栋房子就是鼓励梦想家。

    我问,你是什么星座?

    他说,射手座。

    射手座是理想家,刻不容缓就要实现。拔弓射箭,必须一箭射中,等待对于他是毒药,而往往他的一生都在等待。火箭爱情,奉行速度速度速度。围追堵截的速度像一条系在颈部围巾卷在发动机里把自己和对方活活勒死。

    笑声未落,大门被一脚揣开,fbi冲进来,首先给韦恩戴上手铐,fbi宣读逮捕令,我只听见毒品组织,就被扣上手铐。

    在他的酒窖里,搜到几百斤海洛因,韦恩大喊,有人栽赃我。我们被一窝蜂地押上警车时,电视台的记者已经包围了现场,一个话筒捅向我,问我什么时候加入的毒品贩运组织。

    我说,“木乃伊时间。”

    我又被押入大牢。

    监狱里一定有一种气场,只要我在狱室里,就想理查德想得发疯。深夜,我禁不住抖开白色床单,在幽暗的狱室里,边跳边吟起刻在我魂里的花魂。

    站在你面前的人,把一生换成一座花园

    在花园里,为你种遍了爱情

    我这个花痴,既不能防卫尘世

    也不能奈何花卉的自生自灭

    我栽培的花朵,不结任何果实

    可我依然用心血,经营这片爱情

    死后,我会把自己埋在这座花园里

    我的灵魂,为这片花海守灵

    你不要惊讶,如果我的棺材时时挪动

    那是我的花朵,一次次拉我转世

    一个夜游症的狱友从顶层床上恍惚下来,在我的舞步中穿梭,多少次和我撞上,又踉踉跄跄地在狱室里绕圈,突然她像女高音一样呐喊,“上帝为你的罪孽死在十字架上,可是你并没有被宽恕。”

    第二天早晨,我父亲又从华府飞来保释了我。

    送我回到家,他挥着一打报纸,对我无可奈何地摇头。大报小报上,我被捕的照片登在头版,华裔财政部长的女儿成了白雪公主毒品大王的后台。如果罪证成立,我面临二十年徒刑。

    我父亲说,你一个星期被捕一次,我看我辞职当你的律师,时间都不够。

    我只能对父亲说,运气不好,串门都能串出终生监禁。

    父亲对我说,你到底什么时候不让我操心?我整天提醒你,交友不慎,交友不慎,交友不慎……要交志向远大的人为友。

    我笑笑,“韦恩说他要竞选总统。”

    父亲说,“韦恩是异类,理查德是异类,我教子无方,辛辛苦苦栽培你,怎么你却集异类之大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