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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1 水
蓝太后年轻的时候几乎可以说是顺风顺水，这些年来又当了太后，虽然略微有些不顺，但是司钺也不敢顶着不孝嫡母的名声苛待她。所以她的隐忍早已经不如年轻的时候，当场就变了脸色，起身正想要说话，却听到面的通报声。
然后帘子就掀开，司钺带着一路上的风雪，脸上带着笑容进了来。
他这么一进来就立刻打破了之间屋子里面奇怪的气氛，先是给两位太后请了安，又对着周淑娴点了下头，这才看向林苏道：“不是说发作了，怎么还在这屋子里面走动？”
“就是发作了才要多走动走动，这样才容易顺产。”赵太后就好笑的看了司钺一眼，伸手指着让他坐下，“看着样子，只怕再走一会儿就要进了内间的产房了。”
武嬷嬷在一旁跟着，闻言点头道：“老奴已经吩咐了手脚利索的宫女进去收拾了，如今天冷，又没有想到发作的早了这么多天，预备下的产房就没有烧炭。”
司钺这才知道林苏竟然比预产的日子提前发作了半个多月，他一瞬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本来喜气盈盈的脸上就多了一丝阴霾。转头瞥了一眼周淑娴，这才看向林苏疼的已经冒汗的小脸，安抚她。
“定然是孩子急着出来拜见父母，所以才急着出来。你切心安，封御医已经来了，可有把脉？”
封旌闻言立刻躬身回话，“贤妃娘娘并没有大碍，虽然提早发作了大半个月，可是这些天来调养得当，娘娘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之前的事情造成的些许影响，只要生产中嬷嬷注意照看，就不会伤及母体。”
至于孩子如何，他却是提也没提。
司钺注意到了这点，正想开口，然而这个时候林苏脸色却突然一变，紧紧抓住了赵太后的手。
“太后，好像……好像要发作了……”她语气不稳的说，赵太后和一旁的武嬷嬷交换了一个眼神，立刻扶着林苏进了内间，林嬷嬷和春燕、春雀跟着进去了，一时间外间就安静了下来。
封旌站在一侧不敢轻易说话，司钺起身在屋子里面来回的走动着，而蓝太后安坐在首座上面，脸色早已经恢复了平静。周淑娴看着司钺有些烦躁的样子，撇了撇唇角，最终什么都没有说，而是端起了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秋晏指挥着往里面送东西的宫女，每一样东西她都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边才会被送进产房。赵太后很快就出来了，看到司钺之后疲惫的脸上才露出了笑容，“已经开了宫口了，向来应该会顺产的。”
司钺回身扶着赵太后坐下，然后才坐在了一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这才注意到了秋晏的动作，挑眉问封旌：“这是怎么回事？”
封旌看了一眼，就低头回答。
“女子生产毕竟是大事，为了以防万一，这些要用到的东西还是仔仔细细的检查了比较好。毕竟，若是这些东西上带上了一些不起眼的东西，说不定就会……”封旌顿了一下，然后才低声道：“还是小心为上。”
封旌闻言若有所思，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周淑娴几乎在一瞬间变了脸色。她立刻举起茶杯挡住了脸，然后就听到司钺的声音响起，“封御医应该比一个宫女更擅长这些吧？既然你在，不如就由你来检查这些东西。”
封旌躬身应了下来，然后就走到了秋晏站着的位置，低声交代了两句，就接替了秋晏的位置，检查每一样东西，甚至是送进去的热水。
而秋晏在听了封旌的话之后，就行了礼进了产房。
比起外面的焦躁，里面反而显出了一种井井有条的平稳的感觉。她看了一眼正在安安静静做准备的武嬷嬷和林嬷嬷，这才上前走到了床边，半蹲下来凑到了林苏的耳边，低声道：“主子，已经准备好了。如今封御医正在外间检查东西。”
林苏点了下头，示意秋晏帮自己擦额头上的汗水。
她几乎不开口说话，因为阵痛越来越严重，她怕自己一开口就尖叫起来。“主子，先吃点东西。”春燕端着燕窝过来，而武嬷嬷和林嬷嬷在检查林苏宫口开的情况。
“已经开了四指了。”武嬷嬷的声音很镇定，“情况很好，主子先吃些东西，只怕在过一个时辰宫口就开到足够的程度了。”
林苏斜靠在床头点了下头，一口一口吃着燕窝，直到实在是痛的吃不下去，才推开了面前的碗。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一个声音。
“等等，这盆水留下来。”封旌拦住了一个宫女手中端着的热水，“放在这里。”他指了一下一旁的凳子，看着那铜盆被放下，这才上前伸手略微沾了一些滚烫的水，先是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然后才尝了一下手指上沾染的水的味道。
“怎么？”司钺早就紧张的站了起来，上前了两步紧紧盯着封旌的一举一动。封旌的眉头慢慢蹙起，略微沉吟了片刻，就立刻对着司钺跪下行礼，“臣并不敢确定这水里的问题，可否请皇上另外找两位御医院的御医过来，查看一下这水。”
司钺挥手，常富贵立刻出了门，在门口低声吩咐了几乎，这才回来回禀了司钺。司钺没有回头，只是看着跪在面前的封旌，“现在说说，这水是怎么回事？”
封旌抬头，目光敏锐的从在场所有人的身上滑过，然后才低声道：“臣怀疑这水中被加了一些药粉，这些药粉平时倒是没有什么大碍，甚至对于女子来说还有活血美容的效果。只是这个时候，一旦贤妃用了掺杂了这些药粉的水，只怕会血流不止……”
“砰！”
司钺的手用力的砸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关节的地方慢慢渗出了血丝。
“常富贵！”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奴才在。”常富贵立刻上前，司钺伸出带着血的手指着跪在一旁的宫女，“你带着她，去把所有经手这盆水的人都给朕抓来！”
292 算账（一）
司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道：“封旌起来，继续检查所有的东西……”
封旌连忙起身，继续检查往房间里面送的所有东西，白布，剪刀，食物，参汤等等会用上的东西，剩下的东西再没有问题，都被顺利的送进了房间里面。
隐隐约约的，里面还能够传出来一些声音，林苏细细碎碎的呻、吟声，武嬷嬷和林嬷嬷说话的声音。司钺坐在属于他的位置上，神色难看的握着手中的茶杯一言不发。
蓝太后偷偷的看了周淑娴一眼，两个人视线交错的一瞬间，她略微摇了一下头，迎来的却是蓝太后怀疑、审视的目光。
周淑娴几乎要恼羞成怒，幸而她还能够意识到，这里还有着赵太后和司钺，因此她只是扭过头，示意一旁的宫女给自己续茶。
封旌没有说话，这个时候谁也不敢轻易开口。整个外间在一瞬间寂静了下来，出了宫女们进进出出的脚步声之外，也就只能够听到内间的动静了。
常富贵的动作还是很快的，没有多久他就带着侍卫把三个宫女，连同着两个太监一起捆送了进来。
几个人被推搡着跪在了屋子的正中间，抬头一见上面坐着皇宫之中最大的几个主子，就连忙磕头求饶，叫着自己是无辜的。
司钺脸色阴沉的看着跪在面前地五个人，突然转头看向了周淑娴，“皇后怎么说？”
周淑娴神色狠厉的盯着中间的那个宫女，听到司钺这么顺才猛然回神，冷声道，“既然都有嫌疑，这件事情又关乎皇嗣，就都先拉出去打上一百大板，省得他们互相推诿不说实话。”
此话一出，不等司钺说话，蓝太后就点头道，“此举甚好，皇后管事从严，这样下面的奴才才不敢妄自行为，出现恶奴欺主的事情。”
她说着就看向常富贵，吩咐道，“不过贤妃尚在生产，你把这些人都拖出了扶柳殿外打，省得惊扰可贤妃和她腹中的孩子。”
常富贵怎么也没有想到蓝太后会在这个时候横插一脚，若是把这些人拖出去打上一百大板，只怕之前的苦心经营的一切都要付诸东流。因此他看也没看那些叫着冤枉的人，只是抬头看向司钺，沉声道，“皇上，只怕这个时候见血会冲了贤妃娘娘的喜气，对母子都不好……”
司钺就露出满意的笑容，道，“二公主满月，贤妃又在生产，今日可以说是双喜临门，实在不宜动用‘酷刑’。”
他特意加重了酷刑两个字的音调，看着周淑娴和蓝太后脸色皆是一紧，这才抿起了嘴唇。
事情似乎就此下了定论，赵太后这才幽幽地开口，“本宫想起来了一些往事，当年九王爷的事情似乎就是先杖毙了伺候的宫女太监，然后把一甘罪名全部都归结在了陈御医的身上……与今日的情形何其相似……”
本来想为皇后说句话的蓝太后就硬生生的把话咽了回去，脸色难看得跟周淑娴如出一辙。
司钺有些不耐烦的挥了下手，“就让他们先跪在这里思过，若是贤妃顺利诞下皇嗣，只要他们老实交代，就留下一条命好了。”
见他发话，常富贵立刻应了一声，指挥着人搬来了用开思过的藤条放在那些人腿下，这才退到了一边，重新给司钺换了一杯茶，低声道，“皇上，都已经安排好了。”
司钺不动声色的颔首，目光就放在了产房的方向。
“啊——！”
就在这个时候里面突然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声，听得在场所有人都心头一紧。
“娘娘别叫，要把力气留着……过会儿才是用力的时候。”武嬷嬷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然后才是林苏虚弱的声音，“疼……嬷嬷，这都是第二胎了……”
“娘娘，挺过去就好了……”
房间里面，林苏满头汗水的看着林嬷嬷，感觉到下体的疼痛一阵紧似一阵的传来，整个人似乎都要被撕裂了一样。她双手用力的抓着床单，骨节的地方都苍白到了泛青。迟疑了再三，林苏终于开口叫了起来……
“皇上……皇上……”她的声音中带着哭腔，“臣妾疼……我真的好疼……”
一旁帮着她擦拭额头的春燕和秋晏低声叫了一声，“娘娘……”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而外面的司钺，听到了林苏的叫声猛地就站了起来来，朝着产房的方向走了两步，然后才被赵太后给拦下。
“皇帝，产房向来就是肮脏污秽的地方，不要说皇上是万金之躯，就算是一般男子，也是不会进去的。”赵太后说着就走到了司钺的身边，“若是皇帝不放心，不如本宫进去看看……”她说着看了一眼还跪在屋子中的宫女太监，这才道：“皇帝还是在这里住持大局比较好。”
司钺深深吸了一口气，“里面有着武嬷嬷和林嬷嬷，连同产婆都在，母后还是安坐在这里吧。”他说着回身扶着赵太后重新回到了位置上，又看了看产房的方向，听到里面林苏细细碎碎的呻、吟声，眉头越皱越紧，最后那不善的目光就又落在了跪在屋中的人身上。
周淑娴袖子的手随着产房中每一次声响都紧握一下，听到里面产婆惊喜的说孩子已经可以看到头了她几乎要站了起来。
不过有一个人是真的站了起来。
司钺站了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赵太后和蓝太后，才道：“朕不会进去的，母后不用担心。”他说着走到了封旌的跟前，透过那厚厚的帘子听着里面的声响。
“苏儿，坚持住。朕相信你能够为朕生下我们的第二个孩子！”司钺的声音平稳而有力，产房之中已经痛得忘记了之前所有预计事情的林苏在一瞬间恢复了清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道：“皇上……皇上……我一定会为皇上生下孩子的……”
她断断续续的回答似乎真的安定了司钺的心，司钺深呼吸了一下，然后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静静的等待。
茶水早已经换了好多次，夏荷重新换了一壶六安瓜片进来，身后的夏莲和春雀端着点心。
“太后，皇上，皇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还是先吃些东西吧。”她笑着给所有人换了杯子和茶点，这才退到了一边。
司钺一口喝掉了杯子中的茶水，然后才看向产房。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噪杂，武嬷嬷的声音不是的穿过帘子让众人听到。
等待……司钺提醒自己要有耐心……
终于……
“哇……”一声清脆的啼哭声冲产房里面传了出来，武嬷嬷的身影随之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恭喜各位主子，贤妃娘娘诞下一位皇子，母子平安！”
293 赐名
所有人都猛然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或是惊喜或者是难看的笑容的神色。
赵太后最先反应了过来，大声道：“赏，扶柳殿所有伺候的宫女太监都赏。贤妃的月例以后翻倍……”在场的人都连忙跪下谢恩，司钺这才上前低声问武嬷嬷林苏的情况可还好。
“皇上放心，虽然看着凶险了些，可是这毕竟是第二胎，贤妃娘娘如今已经好多了。奴婢出来的时候，春燕已经喂她喝参汤了。”武嬷嬷笑着应了一声，“如今林嬷嬷正在给孩子洗澡，等包裹好了，就抱出来给各位主子看。”
她话音刚刚落，帘子就又一次打开了。林嬷嬷抱着还没有睁开眼睛的婴儿出来。那还通红的小脸略微有些皱巴巴的，头顶柔软的绒毛贴着头皮显得格外的柔顺。
“让本宫抱抱。”赵太后走上前小心翼翼的从林嬷嬷手中接过了婴儿，也不知道是被抱的不舒服，还是换了人惊醒了他，那襁褓中的婴儿张口就哇哇的苦口了起来。赵太后见状就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孩子合我的心意，一听这哭声就知道是个身子好的。”
司钺脸上的表情就更加柔和了一些，看着林嬷嬷重新接过了孩子哄着他不哭，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蓝太后和周淑娴，不过是略微斟酌了一下就开口。
“这孩子朕看着也喜欢，看他眉目清秀，哭声洪亮，以后定然是个出色的。不如就叫做轶，小名就叫做伦好了。”
轶伦！
周淑娴的脸色再也不能掩饰的难看了起来，养在她名下的二皇子到如今还没有名讳，就连是小名也不过是平日里面小宝小宝的叫着。如今，司钺竟然在林苏的儿子刚刚出生的时候就赐了名字，甚至连小名就叫做“伦”。
轶伦两个在连在一起就是超越同辈的意思，也等于是在说，司钺觉得林苏的儿子是他现在、甚至是以后所有的孩子之中最出色的。
难不成，司钺真的属意与把皇位传给林苏生下的这个贱种？！
只是皇上开了口，她纵然是皇后，难道还能在这个时候开口否决吗？周淑娴只觉得心中一股子的泻火无处发、泄，忍了又忍，要不是一旁的蓝太后见她脸色不对，偷偷用力的掐了她胳膊一下，她甚至就再也隐忍不住了。
“看起来皇上倒是真的喜欢这孩子，不过也是，这孩子虽然是刚刚出生，不过这小模样看着就招人喜欢。”周淑娴稳了稳心神，这才笑着道：“贤妃生产辛苦，臣妾先进去探望贤妃，顺便把皇上赐名的好消息告诉她知道了才好。”
司钺看了她一眼，道：“朕与你一同进去。”想了一下，才回头看向赵太后和蓝太后道：“如今天色已经晚了，太后和母后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蓝太后点了下头，赏了人就离开了。反而是赵太后迟疑了一下，才道：“贤妃比预计的早了大半个月产下阿伦，这奶娘还没有挑选好。本宫早有留意了三个人选，倒不如过会儿就让人送过来，让贤妃自己挑选合适的。”
司钺之前根本就没有想到这回事，如今听了赵太后说才意识到了这点，因此点了下头道：“让母后费心了。”
“没什么费心不费心的，只要能够为皇帝你开枝散叶，本宫心中就觉得欣慰了。”赵太后没有再多言，扶着身边的嬷嬷就出了扶柳殿，周淑娴站在一旁心中如同打翻了调味瓶一样，五味陈杂却也只能够在脸上带着贤惠的笑容，什么都不能说跟着司钺一起进了已经收拾妥当的产房。
似乎所有人都把跪在屋子中间的那五个宫女太监给忘记了一样。
林苏额头上还有些散碎的头发因为汗水而粘在一旁，长发披在了身后，背后多垫了一个枕头躺的略微有些高，见着司钺和周淑娴进来，她连忙示意一旁的春燕扶着自己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