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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后勤

    1月4日

    第二天一大早,楚剑功就离开营房去找李颖修,说了怡良请客的事儿。

    李颖修一皱眉:“危险哪!”

    幸好怡良是个书生,虽然有了渗入朱雀军的心思,可做得不好。但架不住真有会带兵的强者,那还真是个麻烦。

    就算没有这种人,现在一道命令,调一个连出去,楚剑功有把握把这个连收回来么?没有,肯定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啊。

    “把军队的供应收紧。”楚剑功说,目前也没有什么立竿见影的办法,“健全军队的体系建设,枪支弹药、医药粮食,都是全军统一供应的,现在要加强一步,除了朱雀军,任何外来渠道的东西都进不了营内。”

    “后勤控制?”

    “对,后勤控制。现在规模小,以后进一步扩大建制,各单位的后勤还是由军部统一调遣。”

    李颖修沉吟了一下,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很难做,没有合适的人。我是个商人,不是职业军官。”

    外行才谈战略,职业军人讲后勤。

    换而言之,只有职业军官才能弄懂军队的后勤体系。

    军事后勤学,自火枪诞生以来慢慢发展,现在已经大致成型,涉及生产、分配、运输、动员等多个环节。后勤体系一旦建成,那么军队就只适合在本方的支援下作战,而难以适应其他的后勤供应,更遑论清廷那随地就食的传统。

    但要找到专业的后勤组织军官实在太难了,到目前为止,根本就无书可看。

    拿破仑的战术和战略,吸引了大批的理论家、史学家和军事家,经过他们的共同努力,得以证明二者都是以往军事遗产自然发展的结果,甚至是必然的结果。

    但拿破仑的战争活动中,有一个方面至今仍被人认为与以往一切战争根本不同,那就是后勤。这个看法本身就足以说明,后勤问题的研究直到现在还没有受到人们的重视。同样,一支20万人的大军,每天要前进15英里,究竟采取了哪些办法才解决了给养供应问题,至今也没有人作过深入的研究。

    现在,就靠楚剑功和李颖修,能搭起足以控制军队,将外界诱惑隔绝在外的后勤体系吗?

    两人叫来了杰肯斯凯和范中流一起商量。

    范中流一听“后勤”两个字,很干脆的摆摆手,说出两个汉字:“不会。”

    杰肯斯凯比较仔细,他提出了一系列问题:

    对军队作战行动起了限制作用的是哪些后勤因素?

    作出了哪些安排来组织军队的运动,并使军队在运动中得到补给?

    这些安排怎样影响战局的进程——是怎样计划的?执行时又怎么样?

    如果安排失当,战局的任务还能完成吗?

    “剑功同志,颖修同志,对于这些问题,不作含糊不清的推测,而尽可能用具体的数字和计算来回答。你们能做到吗?”杰肯斯凯严肃的质问道。

    看到杰肯斯凯列出这么专业的问题,楚剑功燃起一份希望:“杰肯,原来你会啊,这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杰肯斯凯一咧嘴,说:“很遗憾,不会。我是革命家、军事家,但不是后勤专家。”

    楚剑功和李颖修回答不了这样的问题。

    这个问题只好暂时押下,事业初创,缺乏各种各样的人才是肯定的,楚剑功现在又往自己的脑子里记了一笔:后勤专家。

    “剑功同志,其实不用烦恼,”杰肯斯凯说,“自从拿破仑战争以来,欧洲各国的军队都有了专门从事后勤调配的人员,只要我们去欧洲寻找,应该不难找到。”

    “可我并不想直接从欧洲军队里挑人,欧洲顾问都是附带政治条件的。”

    楚剑功这句话是无意识的,而杰肯斯凯和范中流一下子都变了脸色。

    “不是说你们,杰肯、范、我是说欧洲军队中那些人。”

    “我明白,反正我是国际流亡人士,不算欧洲人。”杰肯斯凯克服掉自己的沮丧情绪,对楚剑功说,“但军队之外,这样的人很难找。”

    “杰肯,你有没有同学什么的,或者范,你有吗?”

    “没有,和我关系好的人在历次大起义中都死光了。”

    “要说,来做生意的西洋商人,有这方面的潜质,比如船队出发,补充食物和淡水,利润等等,只是需要补充军事知识。”范中流说。

    楚剑功又看着李颖修:“你看,范说了,商人也可以,你就从了吧。”

    “我可以学着做,把这个担子先担起来,但要尽快给我找替手。”李颖修决定试试,“杰肯,你就你的知识,或者判断,甚至你听说过的传言,告诉我,西方是是怎么做的?”

    “啊,那可说来话长了。”杰肯斯凯开始卖关子,“从1560年到1660年的军事革命期间说起吧!”

    “等等,”楚剑功拦住了他,要了解火枪长矛方阵时代的补给方式,我找你干什么?

    “杰肯,你直接说说拿破仑战争吧。”

    “拿破仑战争过去没多久,西方对此的总结还没有完成。”

    看到楚剑功有点不高兴,杰肯斯凯又说:“其实欧洲的经验不一定适合我们朱雀军,我们是要在广袤的国土上进行作战,而不是在一个一个手工业城市之间穿梭。”

    “你觉得我们应该向俄国人学习?”

    “不、美国人,美国的西部战争。”

    “杰肯,你提醒了我,美国人。我们不应该仅把目光放在欧洲。”

    “更重要的一点是,我们和美国人短期之内不会有太激烈的利益冲突,他们现在忙着消化西部呢。而且,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美国都腾不出手来。南方……”

    李颖修正在说着,发现楚剑功正看着他,便下意识的停住了。

    “你知道得真多,还会预言未来呢。”楚剑功带有明显的警告意味。

    “南方怎么了?”杰肯斯凯问。

    “我说南美洲,也可以考虑。”李颖修说。

    “南美洲?那的人不错啊,既懂科学,又懂民主,还信天主教,地大物博,人口众多,用不了多久,南美就会超过欧洲的。”楚剑功说。

    “是啊,”范中流赞同的叹道,“钧座,你和我们要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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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自由蓝血

    1月8日

    李颖修很郑重的穿戴起来。

    作为大清正四品的道台,朝冠顶饰小蓝宝石,上衔青晶石,吉服冠用青金石顶。皇帝钦赐的白玉翎管,孔雀尾。蓝色官服,胸前云燕补子。

    李颖修心下厌恶这幅行头,却不得不穿,今天,他要作为大清洋务通商善后使去“夷馆”拜访困顿于此的外夷商人们。

    夷馆和十三行所在地很近,都在广州城的西面,离李颖修的公馆也不远。李颖修带着施策,骑着马,一会儿就来到了夷馆聚集的老中国街。

    远远的,看见两队兵丁守在街口,懒洋洋的,三五成群的唠嗑呢。

    李颖修也不管他们,骑着马往里进,附近两个兵丁并肩往路中间一站,往马前一挡,一个守备说道:“奉林大人令,夷馆交通隔绝,不得出入。”

    “林大人不是已经走了吗,难道绿营严格若此。”

    李颖修一愣,这才想起来,自从1839年3月25,当时的禁烟钦差林则徐下令封锁夷馆,现在已经过去二十个月了,这条命令从来没有撤消过,所以绿营每天都有两队兵丁来这里站岗。

    夷馆被封锁,按规定每天只有两桶清水,若干粗粮。

    但洋人们用上了行遍全球的大杀器——行贿。不但饮食可以通行,连货物都畅通无阻,只要你有银子交上。

    久而久之,这居然成了绿营的一项收入,在林大人离粤之后,绿营仍旧勤勉的派遣岗哨。

    “大胆,”施策喝道,“此乃新任通商洋务善后使李颖修道台,林大人已经离粤,夷馆事务由李道台统管,你们还不让开?”

    那守备犹犹豫豫的说:“没见到林大人手谕,任何人不得出入。”

    施策刷的把马鞭拿了出来,一下子就抽了出去:“都给我让开了,挡道者打死勿论。”

    几鞭子把众兵丁抽的四散而逃,李颖修一催马,和施策进了街道里。

    “兵丁们应该早知道封锁解除,不然商馆缺水断粮,焉能撑到今天?”施策忿忿的说道。

    “我记得1839年林大人驱逐英国货船期间,有两艘丹麦船,还有其他一些欧洲各国家的船,将英商的货物贩卖到广州,往返于黄埔和澳门之间,再转运茶叶等物品给英商,其中最毒的是美国船,有11艘挂美国国旗的货船。”

    “林大人扣留过美国货船,钧座还翻译过《澳门月报》上一篇《美商何其辜焉》的报道给林大人呢。”

    “截止1840年6月22日,战争开始前夕,林大人和义律两方面对这些中立国商人都采取默许的态度,他们是一种缓冲器。我们不也通过他们购买枪炮吗。”

    李颖修带着施策,先后拜访了几家商馆,不外向外国商人们昭示,等待这次战争过去,广东将采用更灵活的外贸方式,请大家耐心等待。

    现在,他们来到了美国船东罗素(russel)公司的商馆前。

    “这家公司很厉害,他们帮英国人把货运进港,每吨收费三十五元,印棉每包收费七元,帮十三行转货给英商,每船收一千元。去年6月22日,这家公司买通英船甘米力治号,运载了价值十五万英镑的货物,骗过英军的封锁,进入广州。”

    “真有胆略啊。”

    “正是,我们进去看看是什么人物。”

    这家美国商馆对李颖修的到来稍稍有些意外,但还是有条不紊的接待了他。

    李颖修没叫他们磕头,双方很自然的握了手,开始寒暄。

    李颖修注意到,在船东的侧后方,坐着一个青年,紧靠椅背,双手扶膝,一动不动。

    “这个人受过军事训练。”李颖修心里暗暗的想。

    双方的话题开始转到去年罗素公司的那一段转运传奇。

    “你们公司的计划能力,执行能力,真的很厉害,就像军队一样,您是个好经理。”

    那船东笑了起来:“是啊,我这里有一名美国陆军的退役军官嘛。”说着回手一指身后的青年。

    那青年点头致意。

    “请问您的姓名?”

    “肯尼夫-莱特,局长阁下。”

    “你好,莱特先生,您这么年轻,为什么从军队退役了呢?”

    “这是自由的命令。”

    “自由的命令?有意思。”李颖修心想,“莱特先生,我只听说过自由意志、自由的召唤,自由的命令我却理解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