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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u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河流如血 > 第36章
    咱们四个人都是兄弟姐妹,互相当个亲人。”

    菲菲说:“你今天怎么了,好像你原来不把我当个亲人似的,我可早就把你当我最亲的人了,最亲的人你懂不懂!”

    保良说:“亲人,好啊,我反正找不着我姐了,就认你当我妹妹吧。我会对你像我亲妹妹一样,等有一天我跟我爸和好了,我就让我爸认你做个女儿。”

    菲菲赖赖地笑着,腻着保良的肩膀,说:“你早点娶了我,我不就能马上冲你爸叫爸了吗,我保证你爸喜欢我,不信咱们打赌。”

    保良不笑,严肃地说:“你别老吊在我这棵树上,你要在外面碰到合适的朋友,你可以跟他接触,我不反对。”

    菲菲收了笑容,斜起眼睛:“你什么意思?”

    保良说:“我没什么意思。”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就是说,以后你要碰上了合适的女孩我也别反对吗。我明白你的意思。”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现在的情况配不上你,我得跟你说清楚,我不想把你耽误了。”

    “对,你配不上我,你配得上那个开‘保罗’吃摇头丸的,她多

    有钱呀!”

    “这事怎么回事你都清楚,你什么意思呀你。我不跟你废话了,我现在就搬出去住!”

    保良起身要拿自己的东西,菲菲气头上语气带毒:“陆保良你这人一点意思没有,怪不得你爸爸都不要你了呢,怪不得你姐姐都不认你了呢,怪不得你妈……我看你妈就是让你气死的!”

    保良给了菲菲一个耳光,虽然不狠,却是保良第一次打一个女孩。虽然他知道不能以张楠的修养要求菲菲,虽然他知道菲菲一急眼什么都骂,挖祖坟揭老底其实有口无心,但这次菲菲有点过分,狠狠戳了保良的伤口,导致保良忍不住动手打人。

    菲菲挨了一掌,立刻红脸流泪,骂了句:“你敢打我!”随即用脚踹了保良一下,保良没还,她又踹了一下,保良一把将她推到床上。

    “陶菲菲,我告诉,你骂我就骂我,少提我们家人!”

    菲菲用床上当枕头用的一叠衣服狠砸保良:“你还有家吗!

    有家你怎么不回去呀,有家你还赖在这儿干什么!你回去呀!”

    菲菲不仅要戳保良的伤口,还要再往伤口上撒盐。保良心里发狠地骂自己,自己的事过去干吗告诉菲菲!他铁青着脸走出门去,发誓从此以后,一切痛苦都要装在心里,再也不把伤口示人。

    李臣和刘存亮听见小屋里的争吵,都披衣出门探望虚实:“你们吵架啦?”李臣问,“因为什么?”

    保良哆嗦着说了句:“她他妈太浑!”

    菲菲也冲了出来,把事态彻底公开:“你他妈要看上别的女人你就明说,我还不知道你吗陆保良,你削尖了脑袋往有钱女人的汽车里钻,只要能跟她们混在一起,连他妈白粉你都敢吃!你让学校开除了你都不改,我要是你爸我也得把你轰出来!”

    保良又冲回去要打菲菲,被李臣抱住,刘存亮也把菲菲连哄带劝拉回小屋。那天刘存亮就在菲菲屋里安慰了菲菲一夜,保良就呆在李臣的屋里,同样一夜未眠。他流了一把眼泪后就狠命抽烟,一根接一根的。李臣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看到屋顶上就像飘了一层青虚虚的浮云。

    天亮之后,大家各自起床,准备上班,在卫生间洗漱时互相看见,谁也不与谁主动搭讪。过去菲菲和保良总是一路走到公园门口,然后再南辕北辙分手告别。现在他们一前一后出门上街,菲菲不回头,保良也不超她,彼此形同路人。

    这一天菲菲依然到姨夫的小吃店里帮忙,保良照样在一座玻璃大楼的外墙吊若蜘蛛。保良一夜未睡,又没吃早饭,太阳一晒,在半空中悠来荡去的,躯干四肢软得就像抽了筋骨。

    保良并不知道,同样一夜未眠的还有张楠。此时的张楠也许正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目光越过万千高楼大厦,向保良的方向默然发呆。

    保良并不知道,每次见到他都对他热情有加的那一对教授夫妇,竟然坚决反对女儿的爱情选择,理由并非陈腐的门第观念,而是社会心理生活习惯的彼此难容。

    为了劝说张楠,昨天很晚了他们还把张楠的表姐从家里叫来。虽然这对从美国回来的知识分子也都承认,保良有着良好的家庭教养,但他家庭破裂,个人经历也有污点,这对他的人格养成,必然投下阴影。更何况:你比他大,你肯定他真爱你么?张楠父母最终的结论,事实上已经放弃了对保良残缺家庭和不良经历的质疑,他们奉劝女儿慎重考虑的,是这场爱情的纯洁与真实。从男女双方现在的经济条件与生存状况的巨大差异上看,不能不怀疑到爱情之外的其他原因。

    张楠做了解释,她试图让父母信服:她其实没有向保良发出任何经济方面的诱惑,保良也没向她提出任何金钱企求,他们只是彼此吸引、彼此感动。他们之间发生的,只是一场纯粹的男女之情。张楠隐瞒了她已经许诺资助保良去上大学的事实,她隐瞒这点只是不想让父母抓到把柄,并非对保良的爱情动机真的起了疑心。

    那天夜里与父母的谈判无果而终,父母显然没有说服张楠,也没被张楠说服。他们是知识分子,接受西式教育,沾染民主风气,所以对女儿的婚恋之事,不拟强加干预。但不干预不等于没态度,不等于不能动用他们丰富的人生经验,对女儿加以必要的提醒,甚至,加以严肃的警告。

    第二天晚上张楠没有再约保良,她心情烦闷。心烦的时候她习惯一个人呆着。

    保良同样心情不好。

    他熬了一夜,累了一天,傍晚收工时头晕目眩,在被吊绳拉目楼顶时身体失控,崴了左脚,整个脚腕肿得老高,托同事打电话叫李臣过来,扶他去了附近的医院。经检查发现脚面的一根小趾骨果然裂了,医生做了简单包扎,不扣石膏的那种。

    李臣为保良要了一辆出租,回到他们的住处。李臣今天正式被新老板辞退,脸色比保良还要不爽。他不恨那个老板,而恨老板的一个表弟,正是那小子总在老板面前搬弄是非,老板才炒掉了李臣的职位。在扶保良回家时李臣一路发狠,憋着非要打那小子一顿。

    这一天天色晦暗,欲雨不雨,这晦暗的天色留给保良的印象很深很深。这一天是他和李臣共同的晦日,两人都在此日丢了工作。保良干的这活儿本来就是临时雇工,干一天算一天钱的

    性质。他的脚伤成这样,休养一个月也未必能好。伤好之后公司还有没有空位,只有到时去了再说。

    回家的路上,无论保良怎样阻拦,李臣还是执意给菲菲打了电话,告诉菲菲保良受伤的事情。菲菲很快赶回家来,帮助保良擦脸擦身,又给保良做了晚饭。李臣说要再找个夜总会应聘,给过去的熟人打了一圈电话便匆匆走了,家里只留下保良和菲菲,两人互不说话,要说也是事务性的一句半句。

    “要看电视吗?”

    “不看。”

    “水热吗?”

    “可以。”

    “洗完就上床歇着吧。”

    “啊。”

    诸如此类。

    保良不爱菲菲,遇到张楠以后更加确定。他和菲菲之间的关系,多属感激的性质,是一份落寞时的安慰,并非彼此相吸,志同道合。保良看菲菲,可以俯视,一览无余,不存在任何新鲜与神秘,但他眼中的张楠,却望不到顶,充满未知。张楠的工作、家庭、气质,对保良来说,全都非常陌生,让他按捺不住,充满好奇。他也知道这对菲菲不太公平,也知道自己这样处事非常混蛋--需要时招之即来,不要时挥之即去,男人对女人的这种态度,保良在理论上也非常不齿。但他也想,他必须用自己的真爱,用自己一生的幸福,去补偿这个一时的错误吗?他犯过那么多错误,哪怕一辈子受苦也是活该,但他的心并不能因反省而静止,因赎过而凝固,他仍然和所有人一样,经受不住感情的撩拨。当他被真爱笼罩的时候,他的心跳仍然会重新加速。

    保良在家躺了一周。这一周菲菲没去上班,在家尽心服侍保良。但一个你确认不爱的女孩,天天在你身边,你只能觉得心烦。无论菲菲怎样无微不至,保良总是眉头不展。好在他们之间的话题,均不涉及敏感之处,双方彼此心照不宣,全都回避再说张楠。

    保良每天躺在床上,接受菲菲的照顾,却时刻在想张楠。他的手机让菲菲摔坏,李臣的手机也欠费打不了啦。他无法与张楠取得联系,张楠也不知道他的住处,知道了也不可能过来看他。这一周保良忧心如焚,不知张楠那边,和父母怎么谈的,她父母的意见如何,赞成还是反对,还是由女儿自主自愿。他也不知道张楠一个星期联系不上他会不会着急,会不会胡猜乱想,会不会去那家保时洁公司找他。

    在他的伤脚刚刚可以勉强沾地,可以一跳一跳地行走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地下床,趁菲菲出去买菜的机会,让李臣扶他上街,说要透透风晒晒太阳,实际上是想找个公用电话联络张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