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既然没有了路,李察索性不再去想,而是一心一意的开始赶路。

    此时此刻,在卡兰多的大地上,一支奇特的队伍正在荒原上行进着。这支队伍由千名骑士护卫着,骑士们的铠甲外都覆盖着纯白的外袍。他们手持着高高的旗杆,上面长条形的金白双色旗帜随风飘扬。这些骑士,就是圣树王朝最高规格的圣白骑士团。

    两侧骑士所护卫着的,是中央一列由数十辆马车组成的车队。马车制作精良,在车身魔法阵的辅助下运行得又快又稳,在通过某些崎岖地段时甚至可以短暂的浮空飘行。前导车队中,有十余辆车身上涂着金色闪电徽章,那是圣树王朝皇家法师的标志。圣树王朝的皇家法师向来以强悍的闪电魔法闻名诺兰德大陆。十余辆马车,就意味着至少一打的大魔导师。

    车队中央,是一辆特殊的马车,车上站着数名武士以作守卫。这辆马车有着醒目的剑与洁白羽翼徽记,一看就知道是运送天国武装的特殊车辆。圣树王朝的行事风格一向如此,惟恐别人不知道车里装的是天国武装。至于抢劫,恐怕就是这队骑士人人求之不得的事,以便在枯燥的长途旅行中找点乐趣。

    天国武装的运载马车后方,是一辆有皇家标志的豪华马车。此时车厢的窗帘被拉开,露出一张典雅而美丽的少女面容。这名少女向窗外看了半天,这才回到座位上,颓然道:“已经走了好几天了,可是窗外看上去还是一模一样,究竟还要走多久啊!”

    在她对面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有一张英俊且刚毅的面容,听到少女的抱怨,他头也不抬地说:“再走七天零六个小时,你就可以看到山了。”

    “天哪!还有七天!”少女简直要昏过去了,呻吟着说:“早知道我就不来了,这里简直要闷死人。”

    “你必须来。”那年轻人依然头也不抬地说。他面前放着一本厚重的大书,看得出这本书有相当久远的历史。

    “该死的,为什么一定是我,而不是雷米尔?她才应该过来。另外这次要去配种的不是你吗,为什么一定要拉个人来陪你?”少女愤怒地挥舞着小拳头。

    “因为我不适合乌列,你也不适合拉斐尔。当然,这是表面上的原因,真实的原因你可以去问后面的华文大主教。”年轻人依然在看着他的书。

    一说到华文,少女眼前立刻浮现出一张老得全是皱纹的脸,而且这张脸极具特色,到处都是老人斑,并且眼角下垂,嘴角下垂,阴沉得无以复加。少女立刻打了个寒战,强迫自己忘记了这张脸。

    看着沉稳的年轻人,她忽然有了怒意,一把抢过他手中的书,随手翻了翻,说:“又是圣典!天天都看你在看这本书,早就该背熟了吧!?”

    年轻人笑了笑,说:“每看一次,都会有一点心得。如果你也肯多看几遍,或许就不会和拉斐尔那么格格不入了。”

    少女不服气地争辩道:“可是你看了这么多次,怎么也适应不了乌列呢?”

    年轻人摇了摇头,说:“正因为我看得太多了,所以才对乌列产生了怀疑。我总是觉得,它的处事方式和神教导我们的不一样。”

    “听不懂,也没兴趣!”少女打断了年轻人的话,然后脸色突然一变,神秘兮兮地问:“喂,你说,我不会也是去配种的吧?天啊!我一想到那些野蛮人的脏手摸上来,就要吐了!”

    年轻人正色道:“蛮族是不比我们差的种族,他们只是没有形成大的帝国而已,这是他们的传统。所以不要再用配种这个词,如果因为你乱说话得罪了圣庙,从而导致我们这次任务失败,那么回去后无底深渊肯定是你的归宿。”

    少女脸色顿时一阵惨白,失声道:“你别吓我!”

    “你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少女气势顿时弱了很多,低声道:“好吧!我到时候注意就是了。”

    “现在也不能说,如果让华文主教知道,他也会不高兴的。”年轻人淡淡地说。

    少女撇了撇嘴,道:“那个老头!哼,好象随时都会死呢。他平时就知道教训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什么本事!”

    年轻人露出无奈的表情,叹了口气,看着少女,认真地说:“拉斐尔,这里已经不再是王朝的疆土,你的妈妈再也庇护不了你。如果你管不住自己的脾气,那么至少请你管住自己的嘴。我的建议是,在外人面前,你最好一言不发。”

    少女顿时满脸的不高兴,嘟嚷道:“你怎么和华文老头一样喜欢教训我?另外,我又不叫拉斐尔,我有自己的名字……”

    年轻人打断了她的话:“你最好叫拉斐尔,不然的话一定后悔!”

    少女很少看到年轻人如此严肃,顿时不知所措,只是点了点头。

    此刻在后方的车队中,马车内的华文主教忽然微微张开了眼睛,露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低声自语道:“哼,无知的小女人。只要拿回了米达伦,你就没什么用了……”

    马车内以金白两色装饰,无比的华丽堂皇,可是车内却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老人味道,让人有种要呕吐的感觉。

    此时的李察已经走出了森林,远方就是巍峨起伏的山脉。到了这里,就可以看到巨大的图腾柱,鹰嘴所指的方向就是大雪山圣庙的所在地。这些图腾柱是为了给部落的人民指示方向,让他们可以膜拜兽神。想要去圣庙的人,亦可以依此而行。

    李察看了看图腾柱所指的方向,就向着雪山出发。没走出多远,他忽然抬头向天空中望去,眼中露出警觉之意。

    天空极致的高远,高空中有几只苍鹰正在徘徊。这是卡兰多上独有的巨鹰,异常的凶猛,经常与荒原上的暴龙争夺食物,在饿极了的时候,甚至会以狮子为猎物。

    在卡兰多,天空中盘旋的巨鹰是最常见的景象,可是不知怎么,李察却觉得其中有几只巨鹰有些古怪。

    而在高空中,两只巨鹰居然在交谈。

    一只体形稍小些的巨鹰说:“老师!他好象发现我们了。”

    另一头巨鹰则回答说:“不是好象,是确实发现了我们。不过没什么关系,他还看不破我们的伪装,也无从知道我们的来历。”

    年轻的巨鹰说:“真不明白他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世界很大,位面也无穷无尽。今后你会遇到越来越多拥有强大力量的人,所以时时刻刻都要对世界保持一颗敬畏之心。”

    “好了好了,老师,我知道了!您真是越来越啰嗦了!为什么我们要来看这个人呢,他和那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苍老的巨鹰说:“也许他就是阻止圣树王朝的关键。”

    “对了,老师,我还不知道圣树王朝这次要来做什么呢。为一个兽神神子付出这么多的代价,不值得吧?”

    “背后想必另有原因,但具体我也不知道。”

    “可是您却说一定要阻止他们……”

    苍老的巨鹰说:“那是因为他们是圣树王朝。只要圣树王朝想做的,我们都要去阻止。”

    ☆、章四十四 代价

    章四十四代价

    年轻巨鹰道:“好吧,但为什么一定是他?就是因为他打赢了那个圣庙的武士吗?我也能办到啊!”

    “胡说!纸面上的能力和真实的战力根本不是一回事。你才战斗过几次?若是下场和仓央卓玛决斗,能打个平手就相当不错了!”

    年轻巨鹰悻悻地说:“好好,那就算他厉害些,反正您总是对的。”

    苍老的巨鹰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看来我真该放手让你出去历练一下了,免得你总觉得自己厉害得不得了。等你被哪个还不是大魔导师的人击败时,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强者多如牛毛,什么时候都不能大意。”

    两只巨鹰又在李察头顶盘旋了一周,下方的李察眯着眼睛,视线已经锁定了他们。不过他们远在千米高空上,不管是真的鹰还是什么人变幻型态,在空中总是占据了绝对优势。所以李察索性放任不管,继续向雪山前进。

    “真是一个傲慢的家伙!老师,我们走吧?”年轻巨鹰似乎对李察很是不喜欢。

    苍老的巨鹰说:“不,等一下。我觉得,我需要给他一点帮助,让他可以在圣典中走得更远些。”

    说着,他用力拍动翅膀,一根黑沉沉的羽毛就从身体上脱落,如箭一般那下方坠去。

    抖落羽毛后,两头巨鹰就向西北方向飞去。

    “我们现在去哪?”

    “去找一个叫做苍鹰的人,看看他是不是还能和过去一样翱翔。”

    “苍鹰?那不是千年帝国的皇子吗?他还活着?”

    “他不止是千年帝国的皇子,也是山与海的父亲。”

    “我想起来了!他不是被蛮族抓去快二十年了吗?当了这么多年的俘虏,他还能有什么用?”

    “这可不一定。有些男人即使蛰伏几十年,一旦有机会,仍然可以一飞冲天。山与海是他的女儿,这种事情,相信他不会坐视不管的。也许他需要的是一个有可能成功的机会,而有了我们的帮助,任何事情都会有机会的。”

    “我明白了!您说的是政治!”

    “是的。这种事情想要解决,需要的是政治,至少要有能够平衡圣树王朝影响力的因素介入,才会让一件已然确定的事情出现变数。”

    “可是既然关键因素是政治,那为什么还要把那么珍贵的东西给那个小子呢?他居然一个人就敢跑去参加圣典,这等于是向全卡兰多发起挑战啊!简直就是愚蠢透顶!”年轻巨鹰又开始数落李察。

    “政治这东西,就象瓷器。看起来精美而又严密,不管我们如何努力,都可能在上面找不出一丝可以利用的缝隙。但是一个愚蠢而莽撞的小孩,拿把锤子过来一砸,就有可能打得粉碎。李察,就是那个拿锤子的人。在这个局中,他才是关键。”

    “好吧!您总是对的。他拿着锤子,是因为够蠢。”

    苍老巨鹰呵呵笑了,说:“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正是因为他太聪明了,所以才会选择这条看似愚蠢的路。”

    “不明白……”

    “等你再长大一些,就会明白了。”

    “我已经成年了!”

    “成年可不是指的年纪,而是心智。”

    两只巨鹰互相交谈着,一路远去。而李察却停下脚步,在他面前数米的地上,一根羽毛自天而降,深深插进岩石里,只露出一截羽柄。他抬头看看天空,那两只可疑的巨鹰已经不知去向。但这片羽毛显然就是他们留下来的。

    李察抓住羽毛,连用了几次力才把它从岩石中拔起来。羽毛黑沉沉的,极为沉重,上面的纹路清晰细腻,就象是真的羽毛一样。但是这些纹路都是某个魔法阵的一部分,这个魔法阵构思极致精巧,连李察一时都无法看透其全部的奥秘。不过李察把玩片刻,已经知道了它的功能。这根羽毛是件一次性的魔法道具,可以挡下威力强大的一次攻击。按照李察的估计,传奇以下任何人物的全力一击,都能够被完全防御。普通传奇强者的倾力一击也会被抵消大半威力,从而变得可以承受。

    这样一件魔法道具,无疑是极为珍贵的。任何豪门大族的领袖都希望自己的口袋里能够有这样一件东西。这类魔法道具甚至比生命诛绝还要更进一步。生命诛绝难点只是在制作工艺,而魔羽的难点还在于材料的珍稀。连李察都认不出来的材质,一定是罕见到了极致。所以这种东西极为稀少,每年或许能够数件问世,就算相当不错了。

    在这支羽毛的根部,李察看到了一个不大的小符号。在法师的领域,这个小符号几乎人尽皆知,那是所罗门堡学者法师的标记。

    对李察来说,这个符号所代表的所罗门堡学者法师或许比魔羽本身更加重要。这是否意味着在这件事情上,所罗门堡学者法师们已经站到了自己这一边?不然的话,他们没有必要保留这个符号。所罗门堡学者法师们势力广大深远,他们或许在世俗国力上不如圣树王朝,但是潜在影响力却不会差多少。这一派的法师们一向标榜自己的中立立场,以探索世界的本源秘密为一生的追求。但若以为他们与世无争,那就大错特错了,大陆许多阴谋事件的背后,都可以看到学者法师们的身影。

    即使在构装的世界里,掌控着幻魔套装秘密的学者法师亦不比圣树王朝的皇室逊色多少。虽然幻魔套装或许不如天国武装那样强大,但是天国武装存世仅有七套,而幻魔套装却还在生产。即使幻魔套装的生产极为困难,要十年左右才能完成一套,它的数量却仍然缓慢而且坚定地在增加着。就这一点而言,无法再行生产的天国武装却是远远比不上了。

    李察将魔羽放进口袋里,对他来说,所罗门堡学者法师是否支持自己都不重要,如果自己不能在圣典中胜出,那么再多的支持都没有意义。所以魔羽本身的能力,比那个符号要重要得多。

    绝域战场,旭日初升之所内,菲利浦正在用着早餐。皇帝的早餐永远是那么的丰盛,一顿的饭量就抵得上普通人的几个月。而且自从入驻旭日初升之所后,他的饭量比以往又增加了三成。仅仅是吃,就是皇室一项沉重的开支。

    在黄昏之地,距离当年的大战已经过去数年,军团要塞内已经经过了初步的重建,有了些人类的样子。但是到处都还有达克索达斯人的痕迹,人类可不象他们那样有着工蚁这类可以修建的种族。普通人类工匠根本忍受不了绝域战场的恶劣环境。所以数年过去,菲利浦住的地方也就是个有十几间房间的大石屋,其中还有过半的工作是皇帝和他的亲卫们自已动手完成的。

    当年陪同菲利浦一同出战的两位天位圣域,在战后数年内先后死去。菲利浦身边可资信任的人就又少了两个。

    此刻权作行宫的石屋内阴森昏暗,照明靠的是可以燃烧数月的魔法火炬而不是光线柔和明亮的特制蜡烛,装饰也就是墙壁上的大幅挂毯而已。餐厅内更是看不到侍女或者是卫士,有的只是一名穿着古怪到近似于小丑程度的中年近臣。这名近臣就是一直跟随在菲利浦身边的人,原本他已经得到了自己的封地和头衔,应该去经营领地了。可是听说菲利浦在黄昏之地一场大战后,他就又跑回了浮世德,义无反顾地跟到了旭日初升之所。用他的话说,就是在艰苦的地方,陛下更需要吃得好点。而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皇帝陛下的口味。

    近臣本身的实力并不出众,同样无法在黄昏之地久留。不过他找宫廷法师打造了一身盔甲不象盔甲,华袍不象华袍的古怪装备。穿上它虽然看起来很滑稽,却能有效抵御黄昏之地破碎位面本源的辐射。

    此刻在菲利浦用餐之际,近臣正在读着两封信,两封信都来自李察。

    菲利浦安静地听完,没有说什么,而是将所有的食物都吃完,这才放下刀叉,沉默地思索着。

    近臣大着胆子说:“陛下,李察现在距离圣构装师仅有一步之遥。这样的人才无论如何不能放过了。我们神圣同盟和其它两大帝国之间的差距就是在构装方面,小人虽然实力不强,但是眼光还是有些的。如果魔动武装能够量产,那么同盟的大魔导师们在战场上的生存能力将会极大的增强,这也相当于我们军力大涨啊!所以小人以为,可以以神圣同盟的名义给卡兰多的圣庙去一封信,让他们不要动李察。”

    菲利浦摇了摇头,缓缓地说:“那些蛮族的脑袋都不太好使,写信一点用处都没有,就不要白费这个力气了。去收拾下东西,我要回一次浮世德。然后去查查其它两大帝国都有什么动向。我们总得知道发生了什么,才知道该怎么样去做。李察……嘿!这个小家伙,总是这么冲动,一幅魔动武装可不一定能够救得了他的命。”

    “那陛下,难道我们不帮他了吗?”近臣倒是对李察颇有好感。

    菲利浦摇头道:“不,帮还是要帮的。只不过我有种预感,这次的事情或许会非常棘手,李察这小家伙说不定会付出非常沉重的代价。”

    “会有多沉重?”

    “沉重到他不愿意去想的地步。”

    ☆、章四十五 宿命

    而在遥远的法罗,流砂正慵懒地歪在躺椅上,懒洋洋地拆开信封。信纸几乎是一片空白,就只有简短到了极致的一句话。流砂当场怔住,手不由自主地就开始颤抖起來。她刷地把信纸翻了过來,再翻了回去,就只找到另外的一句话。

    然后,然后就什么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