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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想法太对啦,那样的话,咱这客厅的品位立马就提上来啦,免得让城里人笑话咱是土得掉渣的土财主。我给大家讲个亲身经历过的段子,上月初,我到市里办事,请俩客户到海景大酒店的包厢里吃饭,点完菜,小姐问是否还要上汤。我说那还用问,无汤不成席嘛。小姐说,我们这里有十八道汤,不知您要点哪道汤?我说当然要最贵最好的啦。那小姐咧嘴一笑问,您三位能喝得了嘛?我说仨大活人还对付不了一盆汤。那小姐也坏,她说那就上本店最拿手最有特色的啦。没想到咱出丑就出在这道汤上。酒喝到七、八成时,人家把汤给上来了,不是一个人端来的,是俩小姐抬进来的。我的妈,那汤盆足有大号洗衣盆那么大,满满的一大盆,足有一百五、六十斤。那小姐说后边还有两盆呢。敢兴这是举办大型宴会时上的汤。我一看这丑出大发了,也没敢尝那汤是啥味道,起身领着客人赶紧撤退。等我买完单溜出酒店时,店里好几十位小姐都跑到大堂里,来瞅我这位出洋相的大土帽,指指点点的都捂着嘴直乐。你说这回我丢人现眼不?没知识还就是不行,教训还真叫惨痛深刻啊!

    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宋乡长笑得差点岔了气,用手指点着来顺:你、你小子丢人可给我丢到家啦!

    楼里洋溢着喜悦祥和的气氛,这也正是来顺两口子所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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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第二章

    几日后的一个傍晚时分,来柱正坐在电视机前看“新闻联播”,接到来顺打来的电话,说是电脑、书架啥的都拉回来了,让他赶紧过来把电脑给连接上调试调试,看看效果如何。来柱笑笑,起身出门向百米开外的“炮楼子”慢步走去。

    来柱和来顺,本是亲叔伯兄弟俩,来柱比来顺大俩月,也是一对从小长大的铁哥们,从小学到中学都在一个班级里读书,俩人十分要好,行影不离,一块读书,背课文写作业,一块玩耍,一块上树掏鸟下河捉鱼,有时也一块淘气,打架揍人,或是一块让人家揍的鼻青脸肿。

    来顺五岁那年没了妈,七岁那年爹给他找了后妈。后妈开头一年待他还不错,自打她生了小弟来宝后,待他便一日比一日刻毒起来。每天放学后,让他干那些永远也干不完的活,时常不让他吃饱,浑身脏兮兮的,没一件好衣服,人瘦得象段让火燎过的高梁秸似的。上小学一年级那年冬天,他饿得不行,放学回家后,偷偷从猪食锅里捞出半块玉米面饼子,刚啃了几口,便让后妈瞄着了影,扑过来一巴掌扇过去,夺过饼子丢进猪圈里,历声骂道:你这饿死鬼托生的,还敢跟猪争食,看我不撕烂你这张馋嘴!

    来柱知道后,从家里偷着拿来十几根烀熟的大白署,用块旧麻袋片包着,帮他悄悄藏进了他家院子里,猪圈旁的柴草垛中,嘱咐来顺饿得熬不住时,就悄悄模出一根来嚼吧嚼吧,这密秘可千万别让你后妈知道。

    来顺感动得拉住来柱的手哭了:哥,你比我爸还疼我啊!将来我日后发达了,娶仨媳妇送你俩!

    那些白署可解决了大问题,来顺肚里有食,就不那么怕冷了。谁知好景不长,才过四天,藏在柴草垛里的“地下粮仓”,被后妈发现了。那天放学回家,来顺一进家门,傻了眼,藏在柴草垛中的冻得死硬的白薯,让家里那头老母猪给拱出来了,那畜牲正趴在地上,啃得津津有味,满嘴流着白色的泡沫。后妈则双手抱着肩膀,站在门槛上,居高临下瞅着那猪大口吞食白薯,一脸得意的笑。来顺突然象只发怒的小牛犊子。猫腰狂奔过来,一头撞在后妈的肚子上。把她撞得象连根拔起的大树,四仰八叉地向后摔倒在地上。这下可真摔得不轻,疼得她龇牙咧嘴,揉着后脑勺直吸凉气,好半会才从地上爬起来,疯婆似地扑过来,把来顺按倒在地,狠狠捶打了一顿。等丈夫回来后,她又摸着脑后的大包指给丈夫看,然后狼哭鬼嚎地向丈夫投述和叫板:你今日若不把这野狼羔子给我打服喽,今年都休想再碰姑奶奶的身!

    父亲铁青着脸,咬着牙帮骨,大手一抓,拎小鸡似地把来顺拎起来,按到炕沿上,对着他的小屁股便是一阵猛擂。来顺手脚乱蹬,哇哇大哭:妈啊,你在哪呀,我不想活啦!我活着遭罪呀!

    父亲突然住了手,叹了口气,转身大步向门外走去,直到夜深了,他才回到房中,倒头便睡。次日上午,他来到学校,偷偷塞给来顺五块钱,嘱咐儿子饿了时,买点零食吃。

    后来来柱知道了来顺挨打的事,便经常在书包里给来顺带点吃物,俩人还悄悄地报复了一回那歹毒的后妈,在她胶鞋底里悄悄扎进几根枣树刺儿。疼得那娘们哇啦哇啦大叫,然后用针挑出踩进脚心里的枣刺儿。俩人为此开心了好一阵子。

    初中毕业后,来顺和来柱各奔前程。来顺留在家里务农打工挣钱,帮着家里攒钱盖新房。忙了几年,盖好新房后,后妈又张罗分家另过。一场激烈的家庭大战后,亲爸后妈如愿地搬进了新盖的四间大瓦房,分给来顺的是东倒西歪的三间老房,还有盖新房时欠下的一万六千元外债的一半,也分给了他,如果来顺不接受这八千元外债,那三间老房也不分给他,后妈要让他净身出户。为了有个容身的窝儿,来顺答应了这苛刻的分家条件,同时还答应了以后自己成家结婚时,完全自立,不再向家里要钱。

    分家后,来顺咬牙硬挺过来,苦熬三年,年根下的腊月二十八,他把三年来靠打工积攒下来的八千元钱,扔到了后妈面前:你记着,从今往后,你是你,我是我,咱各走各的路!你不认得我,我也不认得你!

    来顺又苦熬了三年,靠给人开拖拉机,搞运输,卖水果等,积攒下一笔钱,推倒了老房,盖起了铮明瓦亮的三间新瓦房,令左邻右舍的乡亲们,都对他刮目相看起来。便有人主动登门说媒提亲,这才娶进了媳妇柳叶。那时的柳叶挺瘦,一米七的细高儿个,才九十二斤的体重,瘦得象根豆芽菜,但脸蛋挺俏丽,水汪汪的两只大眼睛,象两池清澈的湖水。当时来顺只是扬眉看了她一眼,脑海里立刻冒出了三个字:就是她!婚后头几年,小两口相亲相爱,日子过的清贫而甜蜜,幸福美满。柳叶在生了二丫后,身子里象揉进了发效粉,迅速发胖起来。两口子精打细算,齐心协力地过日子,谋划着发家致富。一不留神,又是几年过去,来顺竟混成了个人物,被磨练成了拥有千万资产的农民企业家。

    来柱初中毕业后,考取了师范专科学校,读了三年中专,毕业后,分回本村小学当了一名教师,后来又和本校的女教师李梅恋爱结婚,成了家。李梅匀称的中溜身材,长的白白净净,戴副眼镜,说起话来柔声细气的,透出股温柔贤慧的气质。婚后生了个胖儿子,取名叫白雪峰,可他爷爷奶奶从来不叫这名字,每天不离口的喊孙子为峰头。七,八年过去,来柱被提升为全校只有七名老师的小学校长,成了村里的文化人。

    来顺和来柱俩人之间几十年形成的深厚感情,是外力用刀也难以砍断的。俩人到了一块无话不谈,那是两人之间毫无任和遮掩、心贴心的交流。来顺发展成为农民企业家,其间自然也少不了来柱的出谋划策,是来顺最可靠最信服的“高级参谋”和师爷。

    来柱慢步踱进来顺的毫宅。大客厅里灯火通明,来顺两口子和大丫、二丫都坐在沙发里,一家子其乐融融地看着dvd播放的一部枪战片,五十来寸索尼背投彩电硕大的画面里硝烟弥漫,音箱里不时响起震耳欲聋的枪炮声。背投彩电左侧是一套音响设备,右侧新添了一张电脑桌,桌上静静地摆着一套崭新的联想电脑。客厅北墙处立起一大排一人来高的书架,书架上以摆满了一排排散发着墨香的新书。来柱跟来顺两口子很随意地寒暄了几句,便踱到书架前细看那些书,平日里他是最喜欢读书的,他是那种宁可十日无茶无酒,不可一日无书的人。目光在一排排书脊上游过,大多是砖头厚的成套图书:《辞海》、《电工学》、《英汉大辞典》、《一千零一夜》、《十万个为什么》、《资治通鉴》、《本草纲目》、《鲁迅全集》、《民间验方、偏方大全》、《实用内科学》和一些中外古典、现代文学名著,还有《我把爱情弄丢了》、《欲望的鸵鸟》等一些杂七杂八的书。来顺两口子调小了音响的音量后,走过来围在来柱左右,期待着来柱的赞誉之词。来柱从书架里费力地抽出一本厚重的《中国纺织年鉴》,翻了翻,把书朝来顺两口子晃晃:瞎花钱,买这类书有啥用?

    来顺嘿嘿一乐:今儿早起租了辆双排进城,正赶上图书城降价打折展销,我就拍下八千块钱,让他们把车厢装满了就成。人家还白送咱两千多块的书呢,不要白不要。哥,你看这书价标的死贵,那是蒙人的,二、三层的价码就甩给你。现在的图书价码水分大着呢。

    柳叶扭身从茶几上果盘里取来块西瓜,笑盈盈地递到来柱手中:哥,你是文化人,说的在理,我和来顺平日里最信服你啦。哥,你看客厅的品位档次这回提上来了吧?

    来柱咬了一小口西瓜:摆设布置倒是蛮不错的,你们两口子得花点时间,认认真真学点有用的知识,一辈子都用得着啊!

    来顺两口子一起点头:那是,那是。

    来柱过去把电脑连接好,通电开机,电脑工作正常,运行速度挺快,比小学里那台586强多了,到底是奔四啊。他试着用鼠标玩了一会蜘蛛牌游戏,大丫、二丫见了跑过来,亲昵地缠着他撒娇,非要他教会她俩玩这种游戏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