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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u小说网 > > 江山若囚美人心 > 第127节
    半晌,房间里只有空洞洞的烟雾升腾起来的味道。

    “现在天气炎热,飒儿的尸身……我已经准备好了王陵。择吉日来下葬。”卫英嘴角一阵抽搐,似乎是要咳嗽,却最终没有咳出来。

    若溪绷着脸,没有一丝的表情。

    “你儿子他不会死。我不会让他死的。我也不会看着他一个人去死。我有一个方法,我想要试试。”她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很低沉,像一个死去了很久的精灵发出来的声音。

    卫英笑了下,确实无奈和恐慌,用手托着自己的脑袋,“小姑娘,别任性,飒儿死了的确很让人接受。但是……我……”

    “让我试试,可以么?”她分明是在询问,但是她的口吻确实那样的不容置疑和反对。

    卫英凝视着他们胶着在一起的双手。

    “好,”最后,卫英终于松了口。

    若溪接着说,“我要两个御医来,要带着银针来。”她吩咐着,胸口虽然在起伏,身上的伤口虽然都在张着口,都在叫嚣着,但是若溪却赶不到一丝的疼痛,只是觉得自己的鼻子里虽然有空气,却好像是什么都吸不进去一样的痛苦和窒息。

    这种寂静和重压,几乎要让她死掉。

    她翻了个身坐起来。看见外面早就等候的两位御医进来,招呼他们上前来。

    “银针消毒,准备了大碗么?”她看了一眼摆上来的东西。低低的吩咐,御医们看了一眼卫英,卫英默默的点头,一夜之间,他头上的发丝似乎都变作了灰白色,他苍老了很多。

    若溪这个时候没有心情和他说过去,或者是给自己的父王报仇,她现在所想的,只是要让这个坏蛋脸的男人醒过来。

    或者,活下去。

    她试了几种方法,都不能让卫飒的脉搏起到一点的震动和改变。她放下最后一根针的时候,脸上已经在笑,将额头贴在了卫飒的额头上,“喂,你真的不想醒过来了么?”

    没有人应答。

    “这簪子倒是很衬你,来带上给本王看看。”

    “嗯嗯,不错不错,这玉坠儿就算是你和本王的定情信物。”

    她的手指上还带着他的宝蓝色的方方的戒指,是他权位和地位的象征。可是,如今这些都没有了用处。

    “生死向前山可穴。”她轻轻地吐出了这几个字,脸上挂着轻松地笑。

    若溪抹了一把脸,两个御医看着她神色发呆,滞重不明,心里都觉得不妙,互相对了一个眼神儿就要出去禀告卫英。而若溪却双手一顿,将一把银针都扎进了自己的胸口,两个老迈苍苍的御医连忙呼喊了出来。

    “王妃!”

    “王妃啊!”

    这样为了情而忠贞的女子,让他们这些老臣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另一个人。

    已经故去了多年的卫英的夫人,卫飒的生母。

    曾经她也是这样一个疯狂而为爱执着的女子。可惜,她的丈夫却没有卫飒这样的伟大。可以为了他心爱的女人去死。

    卫英眼中凝结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滑落,他佝偻着背,像是一夜老去了几十岁,从椅子上费力的站了起来,对着外面的侍卫们说,“让她好好休息,不要让别人来打扰。”

    “是,国主陛下,可是殿下的丧礼……”一个侍卫问道。

    卫英背负着双手,站在徐徐关上的忘魂殿的大门前,幽幽回首,似乎在那寝宫之中的一对男女的身上,找到了曾经的某个人的影子。

    “推迟下葬吗,让王妃和飒儿多……呆上一会儿吧。”

    他骁勇了一辈子,却也不过是个心软的父亲。

    番外卷

    不醉枉少年

    春分,薄雾,细雨。

    绵绵的雨从天而降,印着月光连成细细的丝。

    这一缕缕银丝冲不掉房檐的灰地上的泥,反倒是在上边留下一道道难看的土黄色痕迹。

    铅云如墨,也如同房内某人的心,那把湛蓝污染的黑,在心中,散不去,化不开。

    房檐的窗口里,站着一个少女。

    乌黑的长发散落的肩膀,不留痕迹地亲吻着那如雪的白衣,很留恋,久久不曾散开。

    那头青丝未曾想过,一阵寒风吹过,竟是不经意便将这种看似牢不可破的羁绊,悄无声息地斩断,不留下一点痕迹。

    虽然是清晨,可毕竟外边黑的吓人,屋内还是有烛火。

    因为风过,那烛火摇曳,那印在铜镜上的少女的脸,一时间,也如同鬼魅般飘忽了起来。

    铜镜中,站在门口还有一个勉强称得上少年的人影。

    似乎是有些不知所措,总而言之,那少年站在门口踟躇,手里拿着一件毛裘,显得有些茫然与呆傻。

    “大师兄,你怎么来了?”少女没有回头,却已经猜到了来者是谁。

    “小师妹,师父跟我说,怕你凉着了,让我给你带件衣裳过来。”被少女称作大师兄的少年,憨厚老实地一笑,举起了手里的貂裘。

    仿佛是要展示给那个根本没回头的小师妹看。

    “知道了,你放在那边吧。”少女头也不回地说道。

    半晌过后。

    那少年还是站在原地,手里依旧拿着那件貂裘。

    “小师妹,师父让我给你带句话,说是什么‘冬雪已化水,桃树发新枝’。他给我说,你听了便懂她是什么意思了。”大师兄腾出另外一只手,挠着后脑勺说道。

    少女听罢,这才转过身来,淡淡地弯起了嘴角,笑了一下。

    可少女的眼神中,却有着如同明月般冰冷的清澈。

    甚至,可以说成是冷漠。

    “那你替我帮师父带一句话回去,就说寒风尚过梢,月华仍降霜。他也懂这句话的意思。”少女说道。

    大师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是在默记刚才少女说的东西,过了好一阵儿,才回过神来,问道:“小师妹,你跟师父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啊?”

    少女微微一笑,却是不答,转而说道:“大师兄,那现在师父究竟在做什么?怎么没有亲自过来?”

    “师父在石桌旁喝酒,到现在差不多也喝醉了。”

    “怕是没有,这雨水落在酒里,就把酒冲淡了。”

    大师兄和小师妹,就这么进行着没营养的话题,而那少女的眼中,始终带着那如同月光般的冰凉与清澈。

    “大师兄,怕这满山的师兄里,也就你肯来找我了,其他的人怕都觉得我对师父太不敬了。”似乎是青丝垂眼,挠得有些痒,少女轻轻地拨了下额头的头发。

    少年沉默了许久,终于如同鼓起了勇气般,走到了少女的身边,郑重地将手里的貂裘递到了少女的手上。

    “你是我的师妹,所以我会帮你,保护你。”大师兄口吻轻松。

    少女点了点头,接过了少年手里的貂裘,披在了身上,说道:“白师兄,谢谢你。”

    大师兄转过身,刚要走出房门的时候,却听到身后的少女说道:“师父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已然春至。”

    少年点了点头,走出了门外。

    门外的细雨,粘在少年的衣衫上,却不留痕迹的轻轻滑落,仿佛只是擦身而过。

    少年信步而行,轻松地穿过地上已有积水的坑坑洼洼。

    若是隔远了看,少年的身法是健步如飞,可又灵动四溢,如同某种不知名的舞蹈,唯美而又有一种诡异的可怕。

    寒风如刀,割在那不知多少的树梢上,将那刚刚冒出头的新芽狠心的砍下,只留下那光秃的难看的枝桠。

    杏花开过,终剩枯枝。

    可,这漫山遍野,尽是杏花树,谁都不曾知晓这究竟有多少,就连那已经酣睡在石桌上的始作俑者,怕也已经忘了。

    “师父,我回来了。”少年轻轻地摇晃着那个已经喝醉的男子,看着男子没有反应,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小师妹明明说,这雨水混在酒里,就把酒味冲淡了。”少年自言自语地说,脸上尽是不解地神色。

    若是有人经过,定会笑这人痴傻,这若丝的雨,能将那醉人的酒冲淡?

    真可谓是年少无知了。

    ……

    ……

    雨歇,已经有明月爬上了天空,皎洁地洒下银灰色的光芒,而乌云散去之后,是繁星皓月的景象,天空莫名的干净了,像是少女的眸,清澈的看不见杂质,可正又是这么干净的眸,反而让人心惊胆颤。

    这种感觉,微妙地不可细说。

    趴在石桌上酣睡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受不了身旁少年的固执,终于是抬起了头,睁开了眼,无可奈何地说道:“白起,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固执了点。”

    少年憨厚地一笑,一鞠躬说道:“因为我要帮小师妹传话,所以就只能一直呆在师父的身边。”

    男子揉着双眼,将酒杯中的雨水倾倒而出,又从兜里掏出另外一个酒杯,指着身边的那个位置说道:“你坐,陪我喝两杯。”

    叫做白起的少年想了想,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谦卑地说道:“您是师父,而我是徒弟,怎么能和师父一同而坐,这不符合规矩。”

    “让你坐你就坐,哪来的那么多废话,白起,你是不愿意坐在为师的旁边,还是不喜欢喝酒。”男子摇着手臂满不在乎地问道。

    少年想了想,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一时间,竟有些沉默的可怕。

    男子将酒杯里的烈酒一饮而尽,看着那漫天的繁星说道:“知道为师为什么喜欢喝酒么?有繁星皓月,有冬雪春花,便已经足够让这酒美味了,这才算是活着。”

    如同自问自答,男子娓娓道来,而少年只是驻足听而已。

    “记得我以前一位老友说过,千万年花开花落,而树常在,行人匆匆而过便也不见了踪影,人生啊,能守的再一次花开,再一次畅饮便已经足矣。”男子又说道。

    少年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仿佛在琢磨刚才的那段话,终于是坐了下去,开口说道:“师父,想必您的老友,也是一个酒鬼。”

    “别老说实话,这叫醉禅,你这小厮哪懂得这些东西?”男子笑了笑,替少年端起了他身边的酒杯。

    白起接过酒杯,将那里边约摸三钱的酒水一饮而尽,然后又咧开嘴笑了起来。

    “这酒的味道怎么样?”一说到酒,男子似乎来了兴致,竟如同孩儿般,着急地玩了起来,似乎是在等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不知道,这酒的味道,还是像我第一次喝时那般,像血的味道。”少年咧开嘴,老实憨厚地说道。

    “笨蛋白痴徒弟。”男子再次无可奈何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