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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三名专业医学人士,在对美军管理下的巨济岛战俘营中蔓延的传染病进行调查分析后,沾沾自喜地得出一个结论:“在朝鲜发生的传染病有可能使传染病形态学的研究获得宝贵的科学资料”,并将这句话用黑体字标出,以显示其特别重要的意义。与此同时,他们从学术研究的角度,不意间泄露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秘密,这个“联合痢疾防疫队”在巨济岛战俘营中的首要任务,不是对症下药及时治疗痢疾患者,防止疾病在战俘中的进一步传染,而是“对确诊为细菌性痢疾和被疑为患这种病的1600名患者采取18种治疗和药疗措施”,以病俘为对象进行不同治疗方法的试验。据后来相继发表于《美国医学协会学报》和《美国陆军医学月报》上的论文透露,有的试验性“治疗方法”名曰“维持疗法”,实际是不予治疗,目的在于观察检验不同患者在极毒型细菌侵袭下的不同生命力,看看什么样的人能多活几天,什么样的人少活几天,什么样的人又能免于一死自然痊愈。其结果,患有细菌性痢疾的朝中战俘中,有百分之九的人相继死去。同一时期,在釜山第14野战医院附属的第4集中营内,也蔓延着凶恶的传染病。据后来遣返北归的朝鲜人民军军医金石维揭露:美军出于罪恶的试验目的,对患有同类细菌性痢疾的战俘们采取不同的治疗方法。有的患者每天服用8粒四环素药片,有的服用16至25粒,甚至32粒到48粒,使患者产生药物中毒,呕吐不止,医生们依然强制他们继续服药,并给他们注射5000至6000毫升的林格氏液,以测验由饥饿引起的各种疾病在不同情况下吸收磺胺类药物的能力。在这种试验下,许多病人都中毒而夭亡了。金石维医生小心地把第4集中营的死亡人数记录了下来,他记录的数字与其他归俘提供的数字基本相符,即从1950年10月到1951年8月,仅在第4集中营里死于细菌性痢疾的战俘就达4000多人。

    在外科领域,美军以朝中战俘为对象进行医学试验,所造成的后果同样怵目惊心,令人发指。

    美军医疗部门为了年轻军医实习需要,或为了某一项医疗技术的实验需要,可以将朝中被俘人员的四肢或肋骨像切甘蔗一样,一节一节地切下。有人因为冻伤一个脚趾,就被切去整条小腿;有人一条腿被相继施行六次截肢手术,直到这条腿截光为止。

    负责军队医疗工作的美国国防部副部长米尔本·a·凯斯伯格医学博士,在《美国陆军医学月刊》1953年第10期亡发表一篇文章,坦率承认了军医事业在朝鲜战争中得到的特殊发展:“在朝鲜战争中,血管外科部门已经发展到这样的程度,以至专门性的血管外科医疗队成为军事外科医疗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所谓血管外科就是缝合血管的破裂处,以形成不漏血的接合部位的美妙的特技分科。外科医生们可以运用这种技术来保存本来因为血管破裂必须截断的四肢的下部。血管外科不仅需要优秀的医学组织和敏捷的动作,而且需要实际性的试验,尤其是拿人做这种试验才能完成的技术。”

    凯斯伯格博士也是在得意之余信口道破了天机:美军血管外科的发展有赖于朝鲜战争,有赖于“拿人做试验”。而众所周知,这种活人试验品便是朝中方面的被俘人员。

    第33节

    曾被关押在釜山第14野战医院附属第1战俘营中的朝中战俘们,遣返归来后愤怒控诉:“他们在关押期间,每隔二、三个月,就会新来一批年轻的美国陆海空外科实习医生,与前一批进行轮换。许多战俘的大腿,就是被这伙实习医生截断的。一次一次的截断,一次一次的练习,不少战俘都被截过五、六次之多,有的战俘患了与外科治疗毫无关系的气管炎和胸膜炎,也要被截断肋骨。一名叫金春山的人民军战俘,曾被截断5根肋骨,每次手术都由不同的实习医生操作。这些医生们闯进医院,都按自己的需要随意挑选病人,谁要抗拒,就打上一针,使其处在瘫软状态时再拖进手术室……

    在这种野蛮的手术中,有大批轻伤战俘变成了重伤战俘。而这些人为制造的大批重伤者中间,又有许多人失去了生命。惨无人道!

    一方是救死扶伤,治病救人,一方是拿活人做医学试验,死伤在所不顾,在所不惜。残酷的事实,无情的对比!愿伟大的美国民族永远不要忘记朝鲜战争,永远不要忘记朝鲜战争这段可悲历史中的可鄙行为!

    第34节

    正当西方战俘们处在多难时节,有一位长期旅居美国的华侨从遥远的北美洲来到朝鲜昌城战俘营。

    这位华侨叫陈志昆,是中华民族伟大的革命先行者孙中山先生的亲戚,祖籍广东,长大于美国,居住在檀香山。烽烟滚滚的朝鲜,决非旅游者向往之处,他冒着艰险越过鸭绿江,来到碧潼、昌城等地,是专程为了看望他的美国朋友的。

    新中国的成立,标志着压在中国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已被推倒,孙中山先生毕生为之奋斗的愿望实现了。陈志昆作为炎黄子孙和中山先生的晚辈,也兴奋不已,曾连续多次回到故国故土来考察和探亲。1951年春天,他又一次到了北京,亲友们的话题集中在抗美援朝战争上,大家都感慨万千,为当年中华民族战败于八国联军而感到耻辱,为五十年后的今天战胜十六国联军而感到欢欣鼓舞,扬眉吐气。有一回亲友聚谈中,当时在中共中央统战部,中共中央对外联络部、中央人民政府华侨事务委员会担任领导工作并兼任中国人民保卫世界和平委员会副主席的廖承志,提起朝鲜战场的一些情况,他谈到志愿军抓了很多美国俘虏,却很难管理,生病的多,死亡率高,除了美国飞机的轰炸、水土不服、营养不良等等原因外,还有一条很严重的精神原因,就是战俘们在被俘前,受美国官方欺骗宣传的影响太深,对中国人太不了解,怕志愿军杀害他们,心理压力过重,寝食不安,再加上思家心切,精神苦闷,所以发病率高,有的因病死亡。为此,廖承志连连叹息,似有一种爱莫能助的心怀。

    在座的宋庆龄副主席也深有同感。她从14岁起就在美国读书,长期在美国生活,十分理解战争对美国人民带来的不幸。为此,她出了一个特别的主意:志昆可不可以去朝鲜看看这些美国战俘,就以普通旅美华侨的身分去,去关心一下这些美国战俘,介绍介绍美国的最新情况,包括美国人民为早日结束朝鲜战争所作的各种努力和斗争,可以宽慰他们思乡之苦,提高生活的勇气;同时也要好好解释志愿军的政策,保证不会杀害他们,让他们切实放下心来,等打完仗,会让他们回美国去的。但愿他们过得快活,过得健康,能够平平安安等到这一天。总的说起来,这些美国战俘也都是受骗到朝鲜去打仗的,他们也有家,也有亲人,思想包袱放不下,本人和家属两边都受苦。志昆英语好,旅美华侨的身分又有着天然的媒介作用,特别有说服力,不妨去试试看,相信会有成效的,这可是一件大慈大悲的工作啊!

    尊敬的长辈对西方战俘怀有母亲般的责任心,这使陈志昆极受感动,欣然接受了这一高尚的建议。陈志昆久居美国,承受过美国人民的友情,即便为了这些美国战俘的父母妻儿们想想,他也义不容辞,理应担负起这件有利于美俘们身心健康愉快地渡过难关的工作。不久后,陈志昆作了一番认真的准备,带了一些烟卷和糖块,还带了咖啡壶、录音机、照相机、打字机,在袁善如、吕斌两位青年翻译的协助下,前往朝鲜,首先到碧潼,接着便到了外俘最集中的昌城战俘营。张芝荪团长接见了陈志昆一行三人,对陈志昆先生不辞劳苦不顾危险,远道从美国经中国到朝鲜战地,表示热情慰问和欢迎;对他以侨民的身分来看望美俘,安定他们的思想情绪,表示衷心感谢和敬意。他又陪同陈志昆先生参观了战俘们的“营房”———这些都是朝鲜居民腾出来的住宅,都盘有地面热炕。他们一边参观,张芝荪一边介绍战俘们的各种情况,有时不免为战争环境下物质条件的菲薄而流露出遗憾之意。而陈志昆却得出另一个明确印象:在战地条件下,志愿军和当地朝鲜居民为收容西方战俘已经做出了最大努力,已经到了无可指责的地步。

    当天,张芝荪嘱咐下属部门的工作人员为客人安排了宿舍。贵客来到战地,并无宾馆可接待,也只好委曲一下,住普通的民房。陈志昆说很好很好,跟大家一样就好。为此,他谢绝了一切特殊照顾,只提一个要求:派一名得力干部配合他工作。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张团长一口答应,稍一思索,就让通信员叫来年轻的教育干事程冠法,让他协同陈志昆先生的工作。

    第35节

    当时的陈志昆四十岁刚出头,年富力强,穿一套蓝色棉布中山装,围一块浅灰色大围巾,看上去像我们的地方干部一样朴实无华。他的英语讲得比汉语更流利。他开始工作了,有时,让程冠法陪着他到中队去访问战俘,而更多的时候是把战俘分批邀请到自己的屋里来作客,这样显得更自由一些。他请美俘们品尝从北京带来的卷烟、果糖和咖啡。遇到空袭,他就同战俘们以及志愿军工作人员一道钻防空洞。他向战俘们介绍自己作为一个旅美华侨的身世,聊美国国内的政治经济文化情况,不同政党、团体对朝鲜战争的不同态度,物价涨落,以及好莱坞拍了什么新片,球坛冒出了什么新星,等之类乎都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