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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u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深宅活寡 > 第22章
    奇怪,明明是在窑上的,咋能在院里呢?

    少奶奶灯芯便有了片刻的恍惚,暖手时禁不住再次细想,最后在心里肯定了,自己再笨还不至于将人认错,只是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越墙出去?纵是从窑上回来,也不至于连门也不敢走。

    这个上午便在不明不白的思想中过去。

    二拐子果真回来了。昨夜天落雪时摸黑进的村,没回家,也没想过进下河院,直接摸进中医李三慢的药铺。

    李三慢开药铺赚不到钱,又懒得租地种,便在药铺里设起了赌场,招惹二拐子之流给他送银子。二拐子原本就染了这手,以前也偷偷摸摸的,有几个银子就去赌。窑上手闲了好几月,二拐子终于憋不住了,借窑头杨二差他下山背油打醋的空,趁机过把瘾。不料手臭得很,不到半夜身上的麻钱便输光了,二拐子想扳本,跟李三慢借了高利债,鸡叫三遍时也全搭了进去。中医李三慢不让他出门,非让还钱。中医李三慢虽说是二拐子他亲叔,虽说抱给了舅家,但这血脉却抱不走。只是两人都没拿这层关系当回事,好像这血脉跟他们没关系。二拐子见了李三慢,一口一个中医,李三慢逢了二拐子,要么就唤拐子,要么,嘴里就变成屠夫家的。外人听了,更不敢拿他们当亲戚。好在日子是分开过的,亲戚不亲戚的,谁也不肯白给谁一把,该咋还咋,这样反倒痛快。二拐子好说歹说,就差跟李三慢翻脸了,中医李三慢才答应他出来借钱。二拐子上哪借钱去?想想弄不到钱,既跟李三慢扯不清,回去更没法跟杨二交待,便心一横越进下河院,他知道天麻亮后仁顺嫂定在厨房里,便摸进去偷了母亲的钱疾疾离开。没想就那么巧,偏就叫扫雪的少奶奶灯芯给望见了。

    这阵他又在赌桌上搏上了。

    奶妈仁顺嫂发现屋里进了贼已是正午,攒了几月的工钱不翼而飞,令她惊恐万分,惶惶报了东家庄地。庄地刚刚从沟里回来,每逢落雪,他都要到沟里走一遭,四处转悠一会儿,看看沟里人家有没让雪压倒屋的,那些新来户到底还需要添些什么。总之,转一趟心里才能踏实。一听奶妈仁顺嫂丢了工钱,庄地的眼立刻瞪了起来,难道这院里真有了贼?闷了会儿,他让奶妈仁顺嫂带路,亲自进耳房里查看。奶妈仁顺嫂将钱藏一只装满零碎的花瓶里,塞在堆着针头线脑的红木箱子里。箱子是东家庄地赏的,有些年成了。女人家,难免有些个秘密要藏起来,庄地遂将大房出嫁时陪过来的嫁妆红木箱子送了她。可也是怪,除了花瓶,别处居然一动未动。一定是家贼!东家庄地当下心里有了数,示意奶妈仁顺嫂不要声张。

    东家庄地寻着雪找脚踪时,却见院里的雪扫得干干净净,哪还有个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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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云(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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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声不张回到上房,心里,却存了不少纳闷,他确信这贼非同一般,脑子里瞬间也想起过二拐子,但又被他在窑上的事实否定了,那么便是院里的下人。东家庄地正在思忖怎么跟下人开口,媳妇灯芯忽然进来了。见公公愁眉不展,灯芯猜想一定跟那影子有关,大着胆一问,果然是这事,而且还偷了钱。灯芯佯做吃惊地表现了自己的气愤,借故离开上房,一进自个屋,便气气地诅咒起二拐子来。

    知道二拐子是奶妈仁顺嫂的儿子,是在她跟二拐子见面后不久一个夜里,那晚奶妈给命旺喂完药,坐在里屋跟她拉家常。奶妈仁顺嫂十六上嫁到沟里,男人青头是下河院的屠夫。青头是个一棍子打不出屁的闷罐子,脾气反倒倔得很,动不动就拿仁顺嫂出气。仁顺嫂稍敢泄出些不满就亮出刀子吓唬。青头猪宰得好,炕上那事儿也抓得紧,一天不做他就哼哼。仁顺嫂先是受不惯,常常设着法儿不让他得逞,后来他提着刀把仁顺嫂绑炕上,边做边唤,让你躲,躲了初一还能躲十五?仁顺嫂在他身子下完全没了做人的感觉,像一头等着挨宰的猪,除了恐怖就剩下等死。青头在二拐子四岁那年意外地吐血而死,死时他正在绑一头大花肥猪,喷出的血溅了大花猪一身。下人们认为他杀生太多,孽气太重,让阎王爷提前收走了。东家庄地倒显得大方,说他给下河院宰了一辈子猪,赏他一口松木棺材,还把仁顺嫂收进下河院。仁顺嫂那时刚刚小产,肚里的娃儿已有七个月,是她碰头抓脸往青头棺材上扑时不慎弄掉的。下河院三房松枝正好生下命旺,身子虚,没奶,她的奶正好派上用场。

    奶妈仁顺嫂说这些无非是想告诉灯芯她是个不幸的女人,她到下河院做奶妈那年正好是灯芯现在的岁数,言语里不免多了份同病相怜的气息。灯芯却牢牢记住了青头死于意外吐血这个事实。当然对奶妈的不幸她也表示了适当的同情,她说,生成女人,只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仁顺嫂马上表示响应,说,种不好庄稼是一年,嫁不好男人一辈子。少奶奶灯芯从奶妈仁顺嫂口里多多少少了解了些二拐子,但她的话总是闪烁其词,让灯芯摸不到底。

    关于二拐子和奶妈仁顺嫂,很长时间里都是少奶奶灯芯想解开的谜。她并不是执意要弄清奶妈仁顺嫂怎么就钻进了公公被窝,其实这事儿她说完也就扔了过去,不就一个被窝吗,爱钻钻去,总有钻不动那一天。这么想时她心里竟奇奇怪怪浮上一层对奶妈仁顺嫂的嫉妒,不过也是眨眼的事,她会很快用法儿将它压下去。她要知道的是别的事,她相信掩藏在奶妈眼里的秘密远比跟公公睡觉多得多。

    可是奶妈仁顺嫂总是话刚开个头便惶惶地收了口,再问,她就死劲地摇头,咬住嘴唇,不说。

    包括二拐子,奶妈仁顺嫂也像有甚么忌讳似的,很少主动谈起她这个儿子。倒是打下人们嘴里,偶尔能拾些话把子。不过,听到的总是跟想要听的差得远,连那晚抱她下轿的正是二拐子这么重大的事,也是跟二拐子有了几次秘密来往后,才突然地从那双手上断定的。之前,她还常常夜半三更突然地醒来,抱住枕头,坐炕上怅想,那双手,到底是谁的呢?

    灯芯已经确信,二拐子从煤窑回来了。竟敢瞒我!她想起再三跟二拐子交待过的话,一下山,无论有事没事,定要第一个想法子赶来见她,她心里急着哩。这屠夫家的,竟然这么快就敢撒谎!灯芯一气,竟也学下人们一样,骂二拐子屠夫家的。不行,我得找到他,得赶在公公知道真相前找见这挨刀的。她相信公公不会放过他,下河院历来的做法都是惩贼甚于惩娼。娼可以压,可以捂,贼却不能。

    灯芯丢下手中的活计,只身出了大门。现在她在沟里已有不少眼线,那些得到过她恩惠的沟里女人早把她当成了贵人,隔空不隙就把秘密送到她耳里。一听灯芯打听二拐子,马上有人说出了地方,几个女人还亲自带她走进中医李三慢的药铺。

    二拐子没想到灯芯会找到他,一时傻了眼,嘴嗫嚅着,却说不出话。灯芯笑盈盈问,还玩?二拐子摇摇头,却不肯马上出来。他输红了眼,偷来的钱差不多又光了。灯芯看出他心思,冲中医李三慢说,他输了多少?李三慢报了数字,正好值一头牛。灯芯说,记我账上,把钱给他。中医李三慢犹豫着,不是他信不过灯芯,他舍不得把到手的钱拿出来。灯芯又说了遍,见李三慢吞吐着,她火了,一把掀翻牌桌,冲一同来的女人说,给我砸了这铺子。几个女人本就恨死了李三慢,屋里好不容易有个钱,眨眼间就让不争气的男人送到了这里,见有下河院的少奶奶撑腰,胆子立时壮了,瞬间工夫,李三慢的铺子就一片狼藉。中医李三慢气得嘴都歪了,瞪住灯芯,却不知说啥,他不可能扑上去打她,更不可能扯上嗓子骂她,他是中医,他要在下河院少奶奶面前保持良好的修养。正砸着,李三慢的老婆扑出来,这是一个刁蛮的女人,一扑出来便撕住灯芯,不叫人活呀,下河院要逼死人呀,天爷睁眼呀,让它断子绝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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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云(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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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一声,一个嘴巴严严实实裹住了她的嘴,少奶奶灯芯眼里喷着火,她要教训这个不懂教养的女人。

    李三慢老婆挨了打,一时怔住,不过很快就又想起了撒野,她打算豁出去,锋利的指甲已瞅准目标,决心要烂掉下河院女人这张俏脸儿。在沟里,李三慢老婆是有名的母老虎,歪得很,谁家要是敢跟她吵嘴,三天三夜间能骂,骂得你一家老小出不了门。李三慢老婆刚要动手,同去的女人扑过来,拦腰将她抱住,一使劲就将母老虎摔倒了。她挣扎着还想起来,眼里是不甘心的屈辱,是鱼死网破的气概。灯芯不屑地望住她,她知道该怎么对付这女人,这种女人甭看外表凶,内心里却虚空得很。她轻笑了一声,用极轻蔑的口气说,就这么个又嫖又赌的烂货男人,你犯得着吗?这话像宰猪刀一样捅到李三慢老婆心上,她跳起来说,你血口喷人,我家三慢从来不嫖。

    是吗?灯芯从容地望了眼僵着的李三慢,盯住他老婆说,你去问问沙河沿上的小寡妇,她要是说没你再骂我不迟。说完拽了二拐子往出走,刚出李三慢院子,就听身后响起猪挨刀的声音。

    到了这份上,二拐子再也不敢撒谎,只能跟灯芯说实话。说完,垂下头,等着挨罚。少奶奶灯芯并没骂他,连怪都没怪一声,亲手倒杯水给他,说,玩了一夜,也该累了,喝口水。二拐子惊讶得不敢相信,但他确实渴了,玩了一宿,还没沾过个水渣子,端过杯子就灌,灌完,二拐子嘴一抹,一气就把南山煤窑的事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