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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u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像我这一种男人 > 第二百九十九章 分岔
    “我不管,我要是出事,别人一个也别想跑。要么保我,要么一起进去。”出了场子,鸡头在我们中间抱怨,“我要是进去了,我什么事都抖出来。”

    “俺几个你也抖?”二郎侧脸问。

    “一个都跑不了。”鸡头硬起性子说。

    没人责怪他,这种事只要一个人开了口,其他人或发泄或立功都会把其他人揪出来。派出所单独询问的好处就在这里,进了办公室,看到翻开的本子,每个人琢磨的不是自己要被记下什么,而是别人会替自己记下什么。

    “我进去,我他妈也说。”老k瞥着二郎,“谁不说,谁是傻逼。”

    看着已经坐进车里的连巡,我半晌一句话也想不出。修鬼是最沉着的一个,走到车前问了几声。

    结果让我们很意外,汪洋在开发区一家饭店给我们订了一桌菜,中午让我们自己过去扫一顿。非典时无事可做,想起以前的事,我曾在劳务找来几个残疾人到和平区做清洁。长胜知道这事,并不赞同。几个残疾腿脚还行,但或者哑巴或者弱智,长胜说好心只能拖累自己。

    我可没那么多好心眼,我托连巡去跑了几躺腿,虽然最终没因为残疾人就业全免和平区所有的税,但降了一半的税钱至少会在无法开业时找到些平衡。

    汪洋说这事办的不错,中午给我们安排了一顿饭,顺便还给我们找了件事忙活,替别人出面的事。

    司空见惯,一家拉面馆的老板做生意时碰上几个喝高了不肯掏钱的痞子。老板的儿子有点血性,抻出菜刀在拉面馆里砍翻了人。不过安分的人忽然发疯和我们这种痞子不同,我绝不会朝着别人的头和前胸剁那么多刀。

    幸好没出人命,在医院里被理成光头的两个痞子开始放赖,让老板的儿子或者去监狱里蹲着,或者拿出几十万消灾。

    拉面馆的老板和汪洋没有联系,不过道上就这样,逼不得已的时候只听过名的人也敢去求。于是汪洋让我们去医院聊聊,至于老板的报酬让我们和连巡事完之后领着花。

    这是好事,但没办法搅和开我们现在的心情。打车跟着连巡来到饭店后,修鬼夹着首先端上来的赠送的小咸菜一口接一口灌起啤酒。

    连巡一直没吭声,快散席的时候接了通电话,终于换上笑让我们继续留在房间里。

    他前脚出门,夏德良后脚就走了进来。知道是连巡卖面把他请来后,我不由对连巡充满了感激。

    这种场合我不知道如何客套,修鬼反倒老练的端着酒杯与夏德良交起好来。

    “心里都还惦记那点事吃不下饭吧?”夏德良酒量不错,边喝边说:“下午跟我出去一趟。”

    “早知道这样,当初我肯定不干。”二郎没给好脸色,脱口说。

    夏德良张大了嘴,慢慢的把手里的酒倒在了桌子上,“你说这话,我不爱听。”

    我连忙戳了二郎一拳,“别听他逼逼,哥,下午去干啥?”

    “为了这点钱,谁也不能到里面老实蹲着。”夏德良盯着二郎说:“要真查到你头上了,你能不把我说出去?”

    夏德良不白给,二郎被说中心事后尴尬的垂下了头。

    看看手表,夏德良起身走到房间外的走廊打起电话,没有继续对二郎说话。二郎青了脸,咬着过滤嘴盯着我,我没什么主意,只能起身和修鬼走出了房间。

    “喝的差不多了?”夏德良捂着电话冲我俩说:“先到楼下等着我吧,账谁也别跟我抢。”

    “汪洋哥结完了。”我接口说。

    夏德良嗤笑的表情让我不明所以,走到大厅喊过服务员后我才得知,汪洋只是在这挂了名。我犹豫着想掏钱时,夏德良已经赶过来替我们把账平掉。

    看着他大方掏钱的样子,我忽然明白为了那点钱,为什么明知道是犯法的事却仍去做的原因。很简单,在夏德良面前,我们拿到的是实实在在的票子。尽管少,但我们拿到了。尽管脏,但我们有东西可花。

    夏德良花样不少,知道他要带我们出去办事,我立即上道拦车,夏德良却电话喊出一位哥们给我们送来了一台。

    后排座放着旅行包,我没拉拉链摸了一把,全是家伙。

    把修鬼几个人喊去夏德良的车后,我带着鸡头、东子他们开车尾随。鸡头抱着旅行袋,一路上除了斧头想打开看看都是什么样的家伙外,其他人都不愿碰它。

    车开了很久,出市在高速上足足开了一个多小时,夏德良的头车才在道边停下。斧头挎着包跟在夏德良身后,看他的架势,似乎不论我们要迎来的是什么,他都想尽快把事解决掉。

    我把包抢下来交给了鸡头,我倒是希望现在会有警察临检,那样子鸡头跑掉后,我们都可以平安回程。这种滋味并不好,不管夏德良安排我们做什么,我们都得去做。就像他已经下好套子,从酒店塞给我们的那几张票子开始,我们不得不替他办着我们猜不到的事。

    沿着农村土道走了一段时间,夏德良在一家二层民房前停了下来。修鬼会意的上前敲门,半晌一个矮个子探头张望,脸上都是惊讶的表情。

    “我站在外面说话?车我还停在道边没熄火。”夏德良摇头说。

    矮个子咬咬牙,把我们都迎了进去,领进一楼正门旁的卧室。

    房间里只有三个人,除了矮子以外,其他两个人假惺惺开口问好的声音是外地方言,我竟没听懂全部。

    矮子盘腿坐在床上,忽然说:“你带人来啥意思?”

    “知道哥几个要走,我不得来送送?”夏德良打量着房子,悠闲的走出卧室在其他房间转了一圈。像是在欣赏格局,但他走回来时轻松的模样,我立即猜出这里只有这三个家伙。

    随后摆弄着床脚堆着的几个包,夏德良冲修鬼说:“去把门锁上,我跟我几个朋友说点熟话。”

    矮子随即瞪大眼从床上跳下来,没等他动手,鸡头狠狠把肩上的包砸在地上,出怨气般吼:“你给我老实站那。”

    老k矮身拉开包,抽出刀子就迎上了矮子。

    全是新刀,漂亮的让我有些自卑。小时候出来混,水果刀、木柄片刀,订点发刀时我领到的大多是这些玩意。而现在,那些街面上晃悠的小崽子们各个都藏着这种够艺术的玩意。刀头大多挂着锯齿,握柄也带护手,血槽几乎一直通到刀尖,就像巴不得把对头的血全部放干净一样。

    钢质的刀子上没有任何污点,轻轻搓着大锯齿,我不由自主的感到胳膊在发颤。每次我都是这样,每次我都握不稳刀子,手心的汗和手上的劲较量着,哪怕别人只对我瞪一下眼,我都有可能控制不住冲上前豁人。

    矮子变了脸色,另外两个外地人则干脆靠到窗边指着夏德良哆嗦着开始废话。

    “把他仨放了?”我啐口痰用胳膊肘狠狠在墙上撞了一下,走到夏德良身边问。

    “放了?”一直没答话的夏德良疑惑的看着我笑。

    “放血。”我解释说。

    “等等。”夏德良笑起来,脸上的泪痣显得那么生动。

    “咱以前处的不错。”夏德良坐到床边点上烟说:“干买卖是头一回。还行,钱没少赚。”

    “捞足了你还到这来干嘛?狗急了也能跳墙,你别把我逼急了。拿两把刀就能吓唬住我?”矮子嘴硬说,但身子可没有一点配合的意思。

    老油条都是这样,出事时遇见我们这种面生年纪轻的人,大多不会扎刺叫号。老痞子混的是嘴,小痞子混的是拳头,至于他和夏德良这种人,混的当然是朋友、关系和面子。

    可惜,夏德良并不给他面子,弹掉刚点上的烟,变脸说:“你们要的东西我都给齐了,不过我仔细琢磨过,这钱分的不对。”

    “哪不对?”矮子见我们走上前示威,心虚问。

    “虽然咱四个人一起干,可现在是在我的地头办事,钱分四份,这不大对。”夏德良突然又笑了,表情快的让我想不出他怀着什么心情。

    “我也不跟你废话,你想咋分?”听到谈钱,矮子稳下了心。

    “你仨明天还得走,我留一半给你们,就当哥们送行了。”夏德良点头说,仿佛一切已经定了下来。

    矮子和两个外地人互相望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头答应。骗子不像我们,那些事我没做过,但听过很多。被人抓到手脖子送进去的骗子,原因并非他们手段低劣,而是他们太过贪心。眼前的这三个人虽然对着刀子都显得发软,不过眼角打滑的样子证明他们并不是在怕,给自己找退路而已。

    其中一个外地人忽然改了口,“我们为什么明天走?这事现在正在查,我们一走,那不得被盯上?”

    “我让你明天走。”夏德良仍是判决般说:“要不是我盯的严,你们老早就溜了吧?别跟我玩那套,远了咱不说,就在这一亩三分地,还没谁能诳我。”

    “你这话说到哪去了。咱一起办事,我仨怎么能把你自己丢下。谁也不知道这事这么快被查。”矮子接口缓和说。

    “我想了,这些钱你们提出来不出半个月,你们肯定能跑。留下我自己在这替你们担着,是吧?”夏德良低头说:“知道这事为什么这么快被查吗?”

    矮子摇头说:“运气,运气。”

    夏德良哈哈笑起来,“我去告的。”

    他的话一落,屋子里的人全都闭上了嘴,我甚至觉得脑子一阵发蒙。

    “我也是受害人。”夏德良单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开玩笑似的说:“我表丈家的钱也被你们提了,还是你们第一份动手提的钱,这都没看出来?”

    “你什么意思?”矮子刚刚点上烟,烟叼在嘴边一直颤悠的模样就像他的身子。

    “没啥意思。你们现在也可以去告,顶天我说我被你们骗了,好心办坏事。我家被骗那几万块也不是小数。”夏德良掰着手指说:“我不单单是报案,我帮你们把以前你们的事都抖了一遍。现在政府办事效率高,第二天就出简报,第三天就立小组。我看你们跑远点吧,把剩下那半份钱给我,我兴许能帮你们拖几天。人家查案子也累,那么多突破口选一个,还得在打草惊蛇前把同伙都找出来。我要是一不小心帮错了忙,你们还真都得进去。”

    “老子大不了跟你一起完。”矮子忽然发了狂,顶着老k的刀子骂。

    “你爱跟谁完跟谁完。”夏德良念叨着说:“我有本事让他们查你,我就有本事让他们查不到我。你,你从头到尾知道我参与这事吗?”

    夏德良突然指着我,我怔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我不知道,这事是他仨直接找我们办的,我们也是被他们骗了。哥扔句话,我现在去自首。”

    “自什么首。”夏德良递给我一根烟,摇头笑,“人就那么几十年,干嘛去那种地方靠着?外面灯红酒绿的,不就一点钱嘛,没了再赚。”

    矮子汹涌的喘着粗气,一字一字说:“从一开始你就这么算计我们的?”

    “是啊。”夏德良缩着脖子装出惊讶的模样,“现在脑子变精了?你别说没用的,你们找上我,不也是想找个显眼的冤大头替你们挡着?对了,现在的公安给的线索费可不低,开价就是五千一万的。我得把这钱也拿来?”

    “我们明天走,你得保证我们出省。”另一位一直没说话的外地人冷静的说。

    “我车都给你们送来了,黑牌,有空自己换了。”夏德良冲我伸手,我立即把车钥匙递了过去。

    “想清楚了,今天我见不到钱,我可不知道我能做出什么。”夏德良说完就示意我们收刀走人。

    临走时老k打了矮子一拳头,矮子硬挺着脖子瞪起了老k。

    夏德良像劝架一样拉走老k,还对矮子和蔼的笑了一番。

    出了门,夏德良收了笑,不轻不重的责怪老k办事太莽撞。

    打个人而已,我们都不觉得那有什么过分。鸡头好奇的顶了一句,夏德良严肃说:“矮子不好惹,身边藏着枪。要不我带你们来干嘛?”

    “有枪他还装什么孙子?”老k不屑的骂。

    “头些年他跟别人喝酒,酒没喝好,枪口顶着别人的脑袋,把敲碎的啤酒瓶子插人家嘴里去了。”夏德良嘲笑说:“因为这种事挂了通缉的人,都是扯淡的傻子。你开一枪能怎么?还不是半辈子住警察眼睛里了?”

    老k这才后怕的轻轻点点下巴,夏德良耸肩带我们走回车,随手从皮包里又开始翻钱。

    鸡头把旅行袋塞到夏德良车尾箱后,忽然问:“哥,你以前跟他们挺熟?”

    “还行。”夏德良掏出的钱足足有两方,一只手似乎握不住,这让我对他那种随身带着这么多现钱的习惯很费解。当然,我很嫉妒他能有着这种习惯,心里也偷偷妄想这些都是分给我们的钱,虽然我不觉得我们有资格拿到它,至少我们没在这些钱面前豁开一道口子、淌下一滴血。

    “挺熟怎么还闹成这样?”老k口直心快的说。

    “做生意不能找朋友,这你都不知道?”夏德良讥笑说:“一起干买卖的人能成为哥们,但是哥们不能一起干买卖。”

    老k似懂非懂的点着头,就像已经忘掉夏德良刚刚卖掉一群朋友般,盯向夏德良的眼神透着谁都能看出来的欣赏。

    “不用听汪洋说,他都是吓唬你们。事不就这么结了吗?这阵子小日子过的都不错吧?”夏德良开始数人头,鸡头立即蹿起很高。

    “早他妈花了了。”老k搓着脖子说:“大夏天的不爱动弹,逮哪就坐一天,钱跟流水似的往外漂。”

    “钱这玩意一茬接一茬,再有事我再叫你们,挣钱不就是为了给别人看吗?好事哥忘不了你们。”夏德良给我们分钱,一共八个人,一人二十张红票,大方的就像这些钱是废纸一般。

    老k难得的主动替夏德良点烟,“还有啥事?”

    我突然生出烦躁,就像嫉妒自己的女人被人哄走,说不出滋味。我直接拉着老k说:“有空咱得请夏哥好好喝一顿,和平区还有事,咱先回去吧。”

    “有个屁事,半死不活的地儿。”老k摆了摆手里的票子,不耐烦的说:“指着它,孩子都饿死了。”

    我局促的站在一旁,硬是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老k说的并没错,尽管汪洋给了我们一个饭碗,但是夏德良给我们的却是一块金砖。虽然夏德良不是我们这种人,虽然他处处耍心机迟早会害了跟在他身边的人,但现在、眼前,没人能拒绝。

    “下午没什么事,公众场合封了挺多,我一个老同学弄了个渔场没人玩,都跟我去溜溜?”夏德良看着表说:“下午钓钓鱼,晚上就在那吃。”

    老k和和尚立即答应,兴奋的招呼我们拦车走人。

    我看着二郎,二郎摇头笑了一下。我看着修鬼,修鬼也正在看着我。但我看向其他人,他们却根本没心思同样看着我。

    两辆出租塞着他们准备跟夏德良离开,我和修鬼、二郎没动步,我想我们的心都不好受。

    我们本来就是一群走在岔路上的人,而现在,我们却又继续分岔。我甚至想拉着老k他们喊,你们早晚会后悔,夏德良绝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想到,如果不去,他们现在就会后悔,早晚而已,我又有什么资格让他们留在我身边。况且他们同样知道自己选的是什么,错和后悔是两件事,我们这种人在乎的本来就不是对错。

    这比任何都要苦、都要涩,如果知道一条路只有自己在走。

    我蹲在路边抽起烟,我把烟盒里剩下的烟都倒了出来,攥在手心。我开始觉得烦,除了它们以外,我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分给谁。而它们,又是那样不值一提。

    车离开很久后,我无力的喊修鬼拦一辆走我们路的车,这时鸡头却带着车停在了我们的面前。

    “太**热了,还是回和平区阴凉去。”鸡头冲我笑,我看到车上还有东子。

    “修鬼不去,喝酒没意思。”东子替自己解释。

    “操,跟你喝酒更没意思。别人喝酒用瓶子,你喝酒用瓶盖就够。”修鬼边笑边拍着我和二郎的后背。我感到嗓子发酸,我把手里已经折断的烟都塞给了东子和鸡头,甚至不愿去想他们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