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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一场激战就要在他的下面开始了。那只肌肉发达的、黑色的手臂已经把弦上的箭拉向后面。霍塔也已经冲了过来,黑人放出毒箭。泰山看见那支箭像闪电一样射中熊鬃毛倒竖的脖颈。

    那支箭刚刚离弦,库隆加便又搭上一支。可是霍塔已经猛扑过来,黑人纵身一跃,擦着熊的脑袋跳了过去。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身射箭,正中霍塔的脊背。

    库隆加爬上旁边一株大树。

    霍塔转过身又一次向它的敌人发起猛冲。可是只跑出十来步远,便蹒跚着,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着,不一会儿便死了。

    库隆加这才从树上爬下。他用身边挂着的那把刀从熊身上割下几大块肉,在小路中间生起一堆火,把肉烤熟饱餐了一顿。剩下的就扔在那儿不要了。

    泰山兴致勃勃地观察着。要杀死达个仇人的愿望像一团火在他的胸膛里猛烈地燃烧。但是想从这个黑人身上学到点什么的愿望更加强烈。他要跟着这个野蛮的家伙走一段,弄清楚地是从哪儿来的。然后等他放松警惕,把那张弓和要命的箭放到一旁时再结果他。

    库隆加美餐之后,沿着那条路向左拐了个弯便消失了。泰山悄悄地从树上跳下来,用猎刀从霍塔身上割下许多条肉,不过他不烤着吃。

    他以前见过火,不过那只是在阿拉——雷电劈倒大树的时候才见得着。可是现在,密林深处居然有人燃起金黄色的火焰,而且能让它把木头吞掉,只留下一堆灰烬,这真让泰山大吃一惊。还有,这个黑人居然把那么香的肉放在火上烤着吃,也让他大惑不解。他心里想,也许阿拉是弓箭手的朋友,他们俩是在一块儿吃肉呢!

    不过,管他呢!泰山可不按他的那种蠢办法把这么好的肉糟蹋了。于是他狼吞虎咽吃了一大堆生肉,又把剩下的熊肉埋在小路旁边,准备返回部落时,再带回去。

    然后,格雷斯托克勋爵在光溜溜的大脚上擦了擦油腻腻的手指,又踏上追踪木本加酋长的儿子库隆加的小路。而此刻,在遥远的伦敦,另外一个格雷斯托克勋爵——真正的格雷斯托克勋爵的父亲的弟弟,因为排骨煮得不烂,又退给了夜总会的厨师。吃完美味佳肴之后,他在一个盛满香汤的银钵里蘸了蘸手指尖,用一块雪白的锦缎擦了擦。

    泰山跟了库隆加整整一天,就像一个邪恶的精灵,在他头顶上方的树木间“翱翔”。

    他看见他又射了两次箭,一次射一只鬣狗,另一次射一只猴子。两次,被射中的动物几乎都是立刻丧命。因为库隆加的毒药是刚制成的,毒性非常之大。

    泰山慢慢地荡着树枝和库隆加保持适当的距离。这当儿,他一直在心里琢磨这个奇妙的制造死亡的方法。他知道,光凭箭射的那个小窟窿是不会马卜置丛林里的野兽于死地的。这些野兽相互斗架时,经常又撕又咬,伤得非常怕人,可是用不了多久便又恢复得跟先前一样。

    因此,一定有某种神奇的东西和那些只要一擦伤就能致于死命的小木片做的箭头有关系。他一定要把这个奥秘弄清楚。

    这天夜里,库隆加在一棵大树的树杈上睡觉,人猿泰山蹲在他上面很高的一根树枝上。

    库隆加醒来之后,发现他的弓和箭都不见了,这个黑人武士又恼怒又害怕,不过更害怕一些。他在树底下找,又到树上找。但是既没有弓和箭的影子,又没有发现一点儿夜盗者的踪迹。

    库隆加急坏了。他的长矛在进攻卡拉时已经丢掉,现在弓和箭也没了,除去一把刀,他已经再没有防身的武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赶快回到木本加的村庄。

    他估计这里离家已经不远,便沿着那条小路急急忙忙跑了起来。

    泰山从离他只几码远的一簇密不透风的树叶下钻出来,悄悄地跟在他的身后。[手机电子书网isuu.]

    库隆加的弓和箭牢牢地绑在一棵参天大树高高的树顶之上。这棵树靠近地面的树干被锋利的刀削去一块树皮,一根树枝也被砍了一刀,在大约五十英尺的高空悬垂着。

    这样,泰山便在林间小路做上了路标,并且标明了他藏东西的地方。

    库隆加继续走他的路,泰山穷追不舍,几乎就在这个黑人头顶上穿行。他已经把绳子盘在右手里,就要开始这场杀戮了。

    只是因为泰山急于弄明白这个黑人武士的目的地,才没有马上下手。很快他便如愿以偿。因为他们突然来到一大片空地前面,空地一头有许多奇形怪状的窝棚。

    泰山发现这片空地时,正好在库隆加的头顶上方。森林突然在这里煞住,前面二百码远直到那个新建的村庄都是已经耕种的土地。

    泰山必须马上行动,要不然他的“猎物”就会逃之夭夭。不过,碰上紧急情况泰山的生活经验并没有教会他先拿主意,再采取行动。事实上,他甚至连想也不想,便甩下了套索。

    因此,库隆加刚走出密林投下的树影,一根细绳便从那棵紧挨木本加土地的大树最低的一个树杈上蜿蜒而下,没等这位酋长的儿子走出五六步,套索便紧紧套住他的脖子。

    人猿泰山赶快往回拽他的猎物,库隆加惊恐的叫声卡在喉咙里,永远没能喊出来。泰山一把一把地拉绳子,把那个拼命挣扎的黑人吊到半空中,然后,爬上一根粗壮的树枝,把这个还在猛烈摆动的牺牲品拉进绿叶隐蔽的树冠之中。

    他把绳子结结实实地绑在一根很粗的树枝上,爬下来对准库隆加的心窝刺了一刀,为卡拉报了仇。

    泰山仔仔细细研究这个黑人,因为他还从未没见过人。他看中了库隆加那把带鞘的刀和那根腰带,便把它们据为己有。他喜欢那只铜脚锡,也取下来套在自己的腿上。

    他很赞赏库隆加额头和胸脯刺的那些图案,十分惊奇,他居然把牙齿锉得那样尖。那个羽毛头饰他看了半晌,也归自己了。然后,他准备对库隆加下手。因为人猿泰山肚子饿了,而这里有的是肉——丛林里的道德观念允许他吞吃自己杀死的猎物。

    我们该拿什么样的标准衡量他呢?这个人猿生了一副英国绅士的心肝、头脑和身体,却在野兽群里长大成人!

    以塔布兰特为例,泰山恨他,他也恨泰山,在一场公平的搏斗中,他杀了他,可是他从来没动过一个念头要吃塔布兰特的肉。这也许因为,像我们憎恶同类相食一样,他也不吃自己部落的成员。

    但是,库隆加为什么就不能吃呢?在泰山看来,他无异于熊——霍塔,或者鹿——巴拉。他难道不是丛林中难以计数的野物中的一个吗?为了不至于挨饿,他不也和别的动物一样相互捕杀吗?

    可是突然,一种疑虑使他住手。他的那些书本不是告诉他,他是人吗?而这位弓箭手不也是人吗?

    人能吃人吗?哦,他可不知道。但为什么这样犹豫?他又一次想对库隆加下手,却觉得一阵恶心。究意为什么,他连自己也说不清。

    他只知道,不能吃这个黑人。就这样,世代遗传的本能战胜了他那未经驯化的心灵的官能,使他免于违反我们这个大千世界的法则,虽然他对这个法则的存在一无所知。

    很快他就把库隆加的尸体放到地上,解开套索,又爬上了大树。

    10、可怕的幽灵

    泰山蹲在一根很高的树枝上,俯瞰那块新开辟的土地和村庄里那些茅草盖顶的棚屋。

    他看见这片森林有一个地方和村庄相连,便向那儿攀援而去。一方面是被好奇心所驱使,想看一看这些和他同类的动物,另一方面想多知道点儿他们的生活方式,看一看他们在里面居住的那种奇怪的窝棚。

    和丛林中凶猛的兽类一起度过的野蛮生活,只能使他相信,他们是他的敌人。但是形体上的相同又使他得出一个不无道理的结论:一旦被这些黑人——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的同类发现,他们一定会对他表示欢迎。

    人猿泰山不是个感伤主义者。他对人与人之间兄弟般的友爱一无所知。部落之外任何动物都是他的死敌,当然极个别的除外,大象坦特就是一个显著的例子。

    他并不是怀着敌意和仇恨有意识地去看待这一切的,他只知道弱肉强食是这个野蛮世界的法则。原始丛林中的生活没有多少乐趣,最大的快活就是打猎和捕杀。因此,他并不反对别的动物也像他一样拥有这个愿望和实现这个愿望的权利,哪怕他自己就是他们捕杀的对象。

    奇特的生活既没有让他学会愁眉不展,也没有把他变得嗜血成性。他喜欢杀戮,杀死什么动物的时候,他那漂亮的唇上总是露出快活的微笑。这标志着他的内心并不残酷。他杀生主要为了猎取食物。不过,作为人,他有时候也为了取乐而大开杀戒。这却是别的动物不曾去做的事情。因为在所有生物中,只有人,才会仅仅为了享受制造苦难和死亡的乐趣而进行毫无意义的、不负责任的屠杀。

    当他为了报仇或者为了自卫的时候,也并非歇斯底里大发作。因为那完全是一种“公事公办”,容不得半点轻浮和草率。

    就这样,他小心翼翼地接近木本加的村庄,作好准备,一旦被发现,要么杀人,要么被杀。他以异乎平常的轻捷和狡黠前进着,因为库隆加已经使他懂得了毒箭的厉害——它很快就能叫人送死,而且百发百中。

    最后,他攀到一株大树上。那株树不但枝叶稠密,上面还爬满了藤蔓。他蹲在村上方这个几乎是密不透风的隐蔽处,向下张望着,对眼前这奇怪的、从未见过的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都感到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