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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儿,就从他们扔在坟上的一团灌木下面找到一把铁锨。

    他提起那把铁锨,想学水手们的样儿挖几掀土,可是用起来那么别扭,还碰破了光脚丫。不过他还是一口气干了下去,不一会儿就挖到那具尸体。他把它拖了出来,扔到一边。

    他继续挖。一直挖出那口箱子,也拿出来,放到尸体旁边。然后填平墓穴下面那个小坑,把尸体扔进去,又填上上,盖上灌木和柏枝,这才又走到箱子跟前。

    这只箱子四个水手抬着还累得汗流泱背。可是对于人猿泰山却轻得像一只空箱子。他在那把铁锨上拴了根绳子,斜挎到背上,然后提着箱子向密林深处走去。

    带着这些“累赘”,他没法儿荡着树枝穿过密林,只能沿着小路走,因此花了好长时间。

    他朝东稍稍偏北走了好几个小时,才走到一堵密不透风的树木、藤蔓、匍匐植物交织而成的“高墙”。他只好在比较低的树枝上吃力地攀援。又过了十五分钟,便出现在猿举行“会议”共商大事,或者庆祝“达姆——达姆”狂欢节的那个“小戏台”上。

    他在靠近林中空地中间,离泥鼓或者说祭坛不远的地方挖了起来。这比翻起刚填进坟坑的松土费劲多了。可是人猿泰山硬是坚持着挖了下去,直到挖出一个能把箱于严严实实藏起来的深坑。

    既然不知道这口箱子里面装的东西的价值,他为什么要不辞辛苦干这桩事情呢?

    人猿泰山有一个人的形体,也有一副人的头脑,而周围的环境和长期的训练又同时把他造就成一只猿。脑子告诉他,这口箱子里装着珍贵的东西,要不然那些水手不会把它藏起来。长期的训练又教他模仿那些新奇而少见的动作。现在对于人和对于猿都同样具备的好奇心促使他打开箱子,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玩意儿。

    可是那把沉重的锁子和结实的铁箍使他的狡黠和力气都难以奏效,虽然好奇。心没有得到满足,也只得先把箱子埋了起来。

    泰山一路走一路寻找食物,等回到那座小屋附近,天已经完全黑了。

    小屋射出一缕灯光,原来是克莱顿找到一听二十年没有人动过的油。这还是布莱克·迈克尔当年留给克莱顿夫妇的。那几盏灯也仍然很好用,泰山惊讶地看见小屋里像白天一样明亮。

    他以前一直纳闷这些灯到底有什么用处。通过阅读和看图画,他知道那是灯,可是一直不明白,它们怎么就能放射出奇妙的“阳光”?因为有些画儿把它们画得能照亮所有的东西。

    他走近靠近屋门的那个小窗,看见小屋用树枝和帆的篷布临时隔成两个部分。

    三个男人住在前面那个小间。两人老头还在喋喋不休地争论什么。年轻小伙儿脊背靠墙,坐在临时搭成的一只长凳上,正在全神贯注读一本属于泰山的书。

    泰山对这几个男人没有特殊的兴趣,便去找另外两个窗户。姑娘在那儿,她的容貌多么漂亮!她那雪白的皮肤多么娇嫩!

    她正在窗户下面泰山那张书桌前写什么东西。屋子尽里头的一堆干草上躺着那个黑人妇女,正呼呼大锤。

    泰山在她写字的时候,盯着她整整看了一个小时,他多么想和她说点什么,但是不敢。他相信,跟那个年轻的小伙儿一样,她听不懂他说的猿语。而且他生怕吓着了她。

    她终于把写下的东西放在桌上,站起身,走到床前。床上已经铺了几层松软的草,她又重新整理了一下。

    然后,她解开盘在头顶的柔软的金发。泰山蓦地觉得仿佛有一条微微闪光的瀑布飞泻而下。定睛细看,原来是满头的秀发飘洒而下,在灯光下闪烁着纯金般的光彩,映衬着她那张椭圆形的脸,闪动着波浪型的曲线。那秀发一直长及腰部。

    泰山完全被这情景迷住了。她熄灭那盏灯,小屋立刻陷入深深的黑暗之中。

    泰山还在那儿张望。他趴在窗户下面等待着、谛听着,足足过了半个小时。后来,终于听见她已入睡的均匀的呼吸声。

    他小。心翼翼地把手从格栅中间伸进去,直到两条胳膊都伸进小屋。他在桌子上慢慢地摸索,终于摸到了珍妮写的那几张纸。然后拿着那珍贵的东西,十分谨慎地抽出胳膊和手。

    泰山把这几张纸折成一个小方块儿,塞进箭袋,像影子似的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丛林里。

    18、珍妮被劫

    第二天,泰山早早地醒来。新的一天他想到的第一样东西和昨天夜里入睡前最后想的一样东西都是藏在箭袋里面的那几张奇妙之纸。

    他赶快掏出来,心里忐忑不安,希望能看懂这个美丽的姑娘头天晚上写的那些东西。

    可是只瞥了一眼,他便感到万分失望。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心中充满渴望。他热切的希望能够看懂,这个突然闯入他生活中的金发仙女写下的东西。至于是不是写给他的,没有关系。反正它表达了她的思想感情,对于人猿泰山这就足够了。

    可是现在,他被这些奇妙的、潦草的字难住了。这种字迹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真怪,它们和书里的印刷体以及他找到的那几封信难以辨认的手写体都不一样,而是一种向完全相反的方向倾斜的字体。

    就连那个黑皮本儿里的小“甲虫”也都是熟悉的老朋友,只不过因为排列次序不同,他才不懂得其中的含义。而这些“甲虫”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他盯着那几页纸足足看了二十分钟,突然那些“甲虫”似乎是从被扭曲了的“躯壳”里爬出来,又变得那样熟悉。啊,原来还是他的老朋友,只是写得太潦草了。

    渐渐地,他一会儿认出一个字,过一会儿又认出一个。他的心快乐地跳动着。啊,他能读懂,他一定要读懂!

    又过了半个小时,他便完全掌握了姑娘书法的规律。除了个别字不认识外,他已经可以很流畅地读下去了。

    下面就是他读懂的那封信:

    非洲西海岸,大约南纬十度(克莱顿先生这样说)一九零九年二月三日

    亲爱的海泽尔:

    给你写这封你永远都不会读到的信一定很愚

    蠢。可是我好像非得把从打坐上倒霉的“阿罗号”

    离开欧洲以后经历过的凶险告诉什么人,心里才

    痛快。

    如果我们永远回不到文明社会——现在看起

    来很有可能——这封信至少会把导致我们最后结

    局(不管什么样的结局)的这些事情记录下来。

    正如你所知道的,大家都认为我们是为了到

    刚果做一次科学考察才出门旅行的。爸爸似乎抱

    住一个奇怪的理论不放,认为有一种无法想象的

    史前文化,其遗址埋在刚果河河谷的什么地方。

    可是,等我们扬帆出海,才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有一个老书呆子在巴尔的摩1开了一家古

    书、古玩店。他在一本非常古老的西班牙手稿里

    发现了一封一五五零年写的信。这封信说有一艘

    西班牙大帆船,从西班牙驶往南美洲,船上有一笔

    1巴尔的摩(baltimore):美国城市。

    巨大的财富,我想,大概都是西班牙古金币和古银

    币。因为这件事听起来既荒诞不经,又充满了海

    盗故事的色彩。后来这艘船发生了叛乱,船员们

    经历了一场危险。

    写信的人就是船员中的一个。收信人是他的

    儿子。写这封信的时候,他已经是一艘西班牙商

    船的船长了。

    好多年过去了,老头已经变成一位可尊敬的

    市民,住在西班牙一座偏僻的小城。可是爱财心

    切,他还是冒险把得到这笔巨大财富的办法全告

    诉了儿子。

    写信的人说,那艘大帆船离开西班牙大约一

    个星期,船上就发生了叛乱。叛匪杀死了船长,

    大、二、三副,以及所有反对他们的人。可是他们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因为剩下的这帮人谁也

    不懂得在大海里驾驶船舶的技术。

    他们只得任凭风儿摆布,在大海里漂了整整

    一两个月。因为饥饿和坏血病,他们死的死,病的

    病,后来漂到一座小岛。

    大帆船被冲到海滩上面的时候,撞得稀烂。

    可是那十位幸存者还是设法抢出一箱子财宝。

    他们把这个箱子埋在小岛,在那儿住了整整

    三年,一直希望有人能把他们救走。

    这十个人接二连三地都病死了。最后只剩下

    一个,就是这个写信的人。这几个人曾经用那艘

    西班牙大帆船的残骸做了一条小船,可是因为不

    知这座小岛的位置,一直不敢出海。

    那九个人死了之后,荒岛上只剩下唯一的一

    个幸存者。他再也无法忍受可怕的寂寞,宁愿拿

    生命到海上冒险,也不愿在这座荒凉的孤岛上寂

    寞而死。在难熬的孤寂之中又过了将近一年之

    后,他终于坐着那条小船驶向茫茫大海。

    很幸运,他一直朝北航行,不到一个星期便进

    入西班牙商船从西印度到西班牙的航线,一艘向

    西班牙开的船搭救了他。

    他只跟他们讲了船在海上失事,除了少数几

    个人外全部遇难。等到了一座小岛之后,别人慢

    慢地也都死了,最后只剩下他自己。至于反叛和

    埋藏那箱财宅的事,他当然只字未提。

    那条商船的船长对他说,从他们搭救他的位

    置和过去一个星期的风向判断,他一定是从绿角

    群岛1中的某一座小岛漂来的。这座群岛在非

    洲的西海岸,大约北纬十六度到十七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