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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这些人也许是我们的朋友。”迪阿诺特说。

    “他们是黑人。”泰山答道。

    他又拉开了弓。

    “你决不能这样干,泰山!”迪阿诺特大声说,“我们不能随便杀人。天哪,你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看样子,我带你到了巴黎,得可怜那些冲撞了你的无赖。我的两只手得时时护着你的脖子,免得你上断头台。”

    泰山放下手里的弓,笑了起来。

    “我不明白,为什么在我的丛林里就可以杀黑人,在这里却不行。假如公狮子努玛向我们扑过来,难道我还要对它说:‘早上好,努玛先生。努玛太太怎么样?’是吗?”

    迪阿诺特回答道:“等到这些黑人向你扑过来再杀他们也不迟。记住,在他们自己的行为证明是你的敌人之前,不要以为谁都与你势不两立。”

    “那么来吧,”泰山说,“让我们去迎接死亡吧。”他边说边径直向农田走去,高昂着头,热带的太阳照在他那光滑。黝黑的皮肤上,闪闪发亮。

    迪阿诺特跟在泰山身后,他穿着克莱顿留在小屋里的那套破衣服——法国巡洋舰的军官们给了他一套更体面的衣裳。

    有个黑人抬起头,猛地看见泰山,尖叫着转身向栅栏跑去。

    顿时,那伙园林工人四散逃奔,惊恐的叫声响成一片。可是没等有人跑到栅栏跟前,围栏里走出一个白人,手里提着一支枪,查问引起混乱的原因。

    那个人看见迪阿诺特和泰山,立刻端起枪。泰山心里一冷,正要冲过去,迪阿诺特向那个平举着步枪的白人大声喝道:

    “别开枪,我们是朋友!”

    “那么,站住!”

    “别动,泰山!”迪阿诺特喊道,“他以为我们是他的敌人。”

    泰山收住正要冲上去的脚步,和迪阿诺特一起向门口站着的那个白人走去。

    那个人十分惊讶地望着他们,脸上一副大惑不解的神情。

    “你们是什么人?”他用法语问道。

    “白人。”迪阿诺特回答道,“我们因为迷失方向,在丛林里走了好长时间。”

    那人放下手里的步枪,伸出一支手向他们走了过来。

    “我是这儿的法国教区神父康斯坦丁。”他说,“见到你们非常高兴。”

    “这位是泰山先生,康斯坦丁神父。”迪阿诺特指着人猿泰山说。神父向泰山伸出一只手。迪阿诺特又连忙补充道:“我是法国海军的保罗·迪阿诺特。”

    康斯坦丁握住泰山学他的样子伸出来的手。泰山怀着一种渴望和热情,向身材魁梧、面庞英俊的神父瞥了一眼。

    就这样,泰山走到了文明社会的第一个窗口。

    他们在这儿呆了一个星期。人猿泰山观察力敏锐,又勤于思索,学会了不少人的生活方式。这当儿,黑人妇女给他和迪阿诺待每人做了一套白帆布衣服,这样他们可以体体面面继续他们的旅行了。

    26、走向文明

    他们又走了一个月,来到一条很宽的大河的河口。河岸上有几幢建筑物,泰山看见许多船,许多人,心里又充满了原先在丛林里养成的那种见了人就感到的恐惧。

    渐渐地他习惯了文明社会那种奇怪的嘈杂声和古怪的生活方式。没过多久,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穿一身一尘不染的帆布衣服,总爱跟他们说说笑笑的漂亮的法国人,两个月之前,还赤身露体,在原始森林里荡着树枝向他的猎物猛扑,用生肉填饱他那野兽般的肚子。

    一个月前,泰山吃饭时还轻蔑地将刀、叉扔到一边,现在却用得像训练有素的迪阿诺特一样潇洒、优雅。

    尽管人猿泰山像个机灵的小学生,为了把他改造成一位有教养的文明人,法国人迪阿诺特还是作着不懈的努力,至少要在举止、言谈上让他处处得体。

    “上帝在心灵深处把你造就成了一个文明人,我的朋友,”迪阿诺特曾经这样说,“所以表面上,我们也得让他的‘杰作’像个样子嘛!”

    他们一到那个小海港,迪阿诺特就给法国政府拍了一个电报,说明他平安无事,并且要请三个月的假,政府批准了他的请求。

    他还给银行拍了电报,要他们汇一笔款子,可是要等一个月才能拿到现金。泰山和迪阿诺特都为此怏怏不乐。因为他们没法儿马上租船回到泰山的丛林,取回那箱子财宝。

    他们在这个海滨小镇逗留期间,不管是白人还是黑人都把泰山先生看作一个奇人。因为这期间发生了几件在泰山看来简直微不足道的事情。

    有一次,一个块头很大的黑人喝多了酒撒酒风,满镇子胡打胡闹,把人吓得胆战心惊。直到“灾星”把他领到正在旅馆走廊里懒洋洋坐着的法国“黑发巨人”面前,他才算清醒过来。

    这个黑人手里挥舞着一把刀子,爬上旅馆宽大的台阶,径直向正围在一张桌子旁边喝艾酒的四个人扑了过去。

    那四个人吓得大叫一声,拔腿就跑。黑人的目光落在泰山身上。

    他大吼一声,向“人猿”猛扑上去。四五十个旅客躲在窗户和门后面,探出脑袋,似乎立刻就要目睹这位可怜的法国人被黑人残杀的场面。

    泰山嘴角露出一丝搏斗的欢乐经常带给他的微笑,迎战这个黑巨人。

    黑人举起刀扑上来的时候,泰山伸出肌肉发达的铁掌,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只轻轻一扭,胳膊就断了。那只手像一只破手套,查拉在手腕上。

    黑人又痛又吓,酒意顿消。泰山从容落座,那家伙痛得大叫着,发疯似的向土人居住的村庄路去。

    还有一次,泰山和迪阿诺特跟几个白人一起吃饭,话题谈到狮子和捕捉狮子上。

    他们对兽中之王是否勇敢发生了争执。有的人认为狮子也是地地道道的胆小鬼,另外几个人却说,夜晚当这位密林里的暴君在宿营地周围咆哮的时候,只有把上了膛的手枪握在手里,才能有点安全感。

    迪阿诺特和泰山早已约定,对于他的过去守口如瓶。因此,除了这位法国军官知道他熟悉森林里的动物的秉性外,别人一概不知。

    “泰山先生还没有发表意见呢。”一位旅客说,“一个像秦山先生这样勇敢的人,又在非洲住过一阵子,想必和狮子打过交道,对吧?”

    “打过一点儿。”泰山冷冷地说,“刚好知道,诸位对狮子的判断都有几分道理。不过,人们也许因为只见过上星期胡打胡闹的那个黑人,就以为黑人都是那副样子;或者因为见过一个白人胆小鬼,就说白人都是懦夫。

    “先生们,就像我们自己也是各不相同一样,低等动物也是五花八门。今天,我们可能碰上一头胆子小得出奇的狮子,见人就溜。明天我们可能碰上它的‘叔叔大爷’、‘堂兄表弟’,结果朋友们惊奇地说:‘他怎么进了丛林就一去不复返呢?’至于我嘛,一直认为狮子非常凶狠,所以从来不放松警惕。”

    最初提起这个话题的人反唇相讥:“如果一个人看见猎物就腿软,打起猎来可就没什么乐趣了。”

    迪阿诺特笑了起来,心里想:“泰山会害怕?真是!”

    “我不大明白你说的腿软是什么意思。”泰山说,“跟狮子一样,恐惧在不同人的身上有不同的含义。但是对于我来说,狩猎唯一的快乐是,我知道就像我有足够的力量杀死猎物一样,它也有足够的力量伤害我。如果我挎着两只步枪,带上一名炮手,二三十个围猎的助手,去捕捉一只狮子,我就会觉得如探囊取物,打猎的乐趣会随着安全感的增加而减小到最低程度。”

    “如此说来,泰山先生情愿一丝不挂,只带一把猎刀去杀兽中之王了?”另处一个人和蔼地,但又不无嘲讽地说。

    “还要带一根绳子。”泰山补充道。

    恰在此时,远处丛林里响起一声狮子的咆哮,好像在向人们挑战,看谁敢和它较量一番。

    “瞧,大显神通的机会来了,泰山先生。”那几个人故意逗他。

    “我还不饿。”泰山直截了当地说。

    除了迪阿诺特,人们都大笑起来。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泰山嘴里说的是兽的真理。

    “你跟我们大家都一样,根本不敢一丝不挂,光拿一把刀子、一条绳子就去丛林里斗狮子。”那个逗他的人说,“是这样吧?”

    “打赌吧,”另外一个人说,“如果你能按我们说好的条件:不穿衣服,只带一把刀子,一条绳子,就能从森林里扛回一只狮子,我出五千法郎。”

    泰山瞥了迪阿诺特一眼,点了点头。

    “一万!”迪阿诺特说。

    “行!”那个人回答道。

    泰山站了起来。

    “我得把衣服脱在镇郊什么地方,这样,如果天亮了我才能回来,不至于光屁股从大街上走过。”

    “你现在不走?”那个打赌的人惊叫道,“要等到晚上?”

    “为什么不能?”泰山问道,“公狮子只有夜晚才出来,所以那时去更容易碰上它。”

    “晚上别去,”另外一个人说,“我可不想让自己的手沾上你的鲜血。你大白天儿去就够莽撞的了!”

    “我现在就出发。”泰山答道,然后便回他的房间去拿猎刀和套绳。

    人们跟他一起走到丛林旁边,他把衣服脱在一间小仓库里。

    可是,他要往黑漆漆的灌木丛里走的时候,大伙儿都劝他就此罢休,打赌的人更是极力劝他放弃这次鲁莽的冒险。

    “我承认你赢了,一万法郎归你。你要去,只能是送死。”

    泰山大笑着,眨眼间就消失在密密的丛林中。

    人们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回转身向旅馆慢慢走去。

    泰山刚走进密林,便跳上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