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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u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红颜劫 > 第42章
    好在医治及时,热度很快退去。歇得一日,王映淮便催促着二哥启程。

    王溱担忧道:“你这般身骨,如何再禁得旅途劳顿?还是再歇上两日为妥。”

    王映淮道:“此地不比家中,还当尽早启程为宜。若要歇息将养,至少当等渡过淮水之后。小妹热度已退,只剩些微咳嗽,无碍行程。”

    王溱想想,也是有理。于是,又继续南行。谁知自从病后,每见食物,王映淮都禁不住反胃呕吐,左右吃不下几口。王溱为此又不免忧心忡忡。小妹身骨,本来不甚强健,如此车马颠簸,又染风寒,少不得要晕车头痛、胃口不佳。只能想着,但等渡过淮水,人烟渐多,定要找个大夫,好生诊治一番才是。

    车中,老媪打量着夫人神色,便不是进食时刻,夫人也会不时反胃,她恍然推测道:“夫人莫不是……已有身孕?”

    王映淮一愕,愣在当场。

    挽翠一听,眼前一亮,叫道:“呀!定是如此!”夫人贴身小事,尽皆归她照料,算算日期,夫人月事已然延迟半月有余,只是近来忙于拾掇、逃难诸事,竟然不曾想起。她转向夫人,笑道:“夫人!将军若知,还不知会是何等惊喜呢!”却见夫人蓦的眼圈一红,竟然泪水盈盈。她慌忙掏出绢帕为夫人拭泪,不解道:“这是喜事呢!夫人为何落泪?”

    王映淮只向她勉强一笑,却不言语。她心中的惊喜交集,外人如何能知?那一阵阵涌上的感触,一时理不清到底是欣慰居多,还是酸涩居多?这么多年来,她已然认定,自己是再也不会生养了,对此情形,拙玉不是不知,却从来不曾提及一字。她也曾不止一次私下想过,是否应该为拙玉买妾?似乎这是世间每个“贤德”之妻所当为。只是,每次一念及此,她胸中的不适便奔窜翻搅,久久难平,最后,均以私心战胜贤德而告终,还每每自我宽慰:拙玉毕竟与一般世人不同,未必就将香火子嗣视如泰山,只要拙玉不提,自己又何必画蛇添足?而对于她旁敲侧击的试探,拙玉总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调侃表情,俨然看穿了她的心思,然后,似乎在不经意之间,便将话题悄然绕过。这就是拙玉啊!一生有此一人,已是奢望的极致!此刻,她真想亲自告诉他这个消息,拙玉会是什么表情呢?会如同她一般,愕然半晌,然后喜出望外吗?含着笑意,她向后仰靠过去,感觉心中那缺憾的一角,已然消失,只剩下从未有过的圆满。轻轻合上双眼,拙玉微笑的面容仿佛就在眼前,拙玉啊拙玉,你在前敌抗金,是否安然无恙?一路南下,流民不少,听来的消息,除却城池失陷,更令人悲愤的,便是当今皇帝置前线军民于不顾,一味求和之外,更兼一味南逃!各地守将只有自求多福,想方设法苟安自保了。金兵之威,与其说是他们浴血奋战打下来的,不如说是闻风丧胆的大宋君臣拱手相送的!有君如此,金兵如何能不兴高采烈地长驱南下?登州孤城,又将是何等的凶险处境啊?金兵又攻占了何处?登州是否能保?所有这些,对于她而言,其实都在其次,只有拙玉啊,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几个扮作仆从的健卒,将夫人抬进一间还算清雅的寝室。王溱将车中的被褥全数取了来,让老媪收拾床铺。挽翠扶持夫人,过来躺好。

    王溱坐在床沿,打量着小妹苍白的脸色,愧疚道:“都怪我急于赶路,竟然不顾你如今状况。这回,再也不能听你的了。便在此处歇下,定要等你完全无碍时,再作打算。”两日前,当老媪忧虑重重地告知他,夫人已然怀有身孕,不宜如此着急赶路时,他也曾犹豫过。只是,小妹坚持渡过淮水再事歇息,车马可以放慢行速,却不可久留。但尽管行速减慢,路途颠簸总是难免,结果,今日午后,小妹小腹的隐痛越发急促起来,老媪报说已然查有见红,他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打定主意,不管金兵如何,南行再也不能这样奔波继续了,否则,小产事小,小妹性命恐将不保。

    看向窗外天色,细碎的雪花已然飘落,王映淮幽然叹道:“唉!只为我一人,连累众人困顿此地,动弹不得,而眼见金兵日近,将要如何是好?难道,我等竟要在此坐以待毙吗?”

    “不要多想了!”王溱叹道,“金人未必赶尽杀绝,你还是多为自己的身子操心吧。”

    第十七章

    “许统制到!”

    帐外军卒的通报声,令帐中正在计议的两人同时抬起头来。裴铎与钟离瑨互望了一眼,各自揣测着许凭的来意。

    许凭大步入帐。

    裴铎问:“士杰此来,可是牛岗山已下,特来助阵么?”此前,牛岗山山寨扬言,大宋尽是一干昏君奸臣,他家自愿断送江山,管他则甚?他弟兄在山中过活,不求富贵,只图安乐,何苦舍身为国?每每对许凭苦口婆心晓以的大义嗤之以鼻,不愿与官军为伍。当时,流民、散兵有如许想法的,不在少数,因而国中小股“盗匪”蜂起,纷纷据山占水自立。而朝廷历来是无法坐视境内“盗匪横行”的,如此,抗金将领们正业之外,还要忙于剿匪招安事宜。

    “唉!”许凭叹道:“牛岗山确实已下,只是我此来,却不是为助阵。”攻下小小牛岗山并不困难,有出兵之前众人计议的周详谋划,许凭已然成竹在胸。在牛岗山屡屡拒绝合作之后,他强压怒火,并不发作,而是根据探查结果,在山寨守备薄弱处偷袭成功,并以军卒乔装入寨,里应外合,不日便拿下了牛岗山。之后,按原计划应是继续北上,与另外两路合兵一处的。却在此时,接到卢都管指令,命曹副总管火速回防登州!原来,完颜宗陟一部已移向东面渡河,绕开裴铎大军,直扑登州东面的巩州。登州城中的卢庚惊惶失措,向尚在城外的各路都发下军令。曹副总管不敢违抗,已然率部回城。许凭只得自请前来裴铎处,与之商议对策。

    许凭问道:“曹副总管已率部回城了,不知二位可曾接到卢都管指令?”

    裴铎点点头,却道:“将在外,君命尚且有所不受,何况城中已有江钤辖大部在,难道还应付不了么?只是小部金兵,卢都管便吓得如此!若是我等此时贸然撤军回城,此前战果,岂非付之一炬?”

    钟离瑨道:“完颜宗陟果然老奸巨猾!他知晓城中留守不堪一击,只消小部便可轻取,却将大部留在此处,拖住我二人!如今我有一忧,只怕城中曹副总管一人,难撑大局啊。”更何况此前出兵时,曹副总管态度模棱,也未见得就是坚定的主战派。还有,从现状来看,卢庚显然并未协调好与周遭州县共同抗金事宜,甚至连他自己制下的巩州防务也未曾部署妥贴。如今,最坏的结果便是,巩州失守,金兵乘胜直逼登州东门!

    事实果然不出他所料。未几,便得到巩州陷落的消息。而卢都管十万火急的手令更是紧随而来。一日五催!

    裴铎震怒地捶向案几,卷册纷纷崩落。

    钟离瑨长叹一声:“大势去矣!”登州失陷也为时不远了。

    宋军回城,而完颜宗陟却并不急于尾随而至,只管驻营休整。而城中,卢都管此刻又回复初时那不战不和的暧昧态度,江钤辖只是一语不发,任凭裴铎声嘶力竭地恳请而无动于衷,曹副总管终于坐不住,但却是来劝裴铎不要违抗上命!

    裴铎气急败坏地冲出辕门,立即被久候在外的众将团团围住。众人眼见他满脸怒容,已然猜出大概。

    许凭不死心地问:“究竟如何?”

    裴铎一咬牙,心一横,慨然道:“狗官不战不和,不知打的什么主意!金兵已到城外,愿听我号令者,请到县衙共议大事!”转头对钟离瑨道:“拙玉!走!”

    一行人转往裴铎治下广武县衙而去。

    晚间,忽有军卒前来,传话说卢都管有紧急军务请钟离统制过辕门商议。

    裴铎也站起身,意欲同往。却听那军卒道,卢都管言明只请钟离瑨一人,不免疑惑,问道:“却是何等紧急军情?为何独请拙玉一人?”

    军卒只道:“小人一概不知,只是奉命行事。”

    裴铎打发军卒到院外暂候,左右思想着,只觉怪异,问向钟离瑨道:“拙玉,你想会是何等军情?”

    钟离瑨沉吟道:“如今,完颜宗陟驻军城外,并未动作,消息确切。而此时独独‘请’我一人……我看,紧急军情倒是未必,个人恩怨怕是难了。”

    “个人恩怨?你与卢都管有何恩怨?”裴铎不解,脑中搜寻一遍,恍然推测道:“莫非……是为上回那军卒粮饷之事?”此事虽则出头者为江钤辖,但可想而知,身为顶头上司的卢都管必也是既得利益者,被拙玉揭发,少了一档财路,饶是卢都管再如何素称温吞宽忍,也不免会心有芥蒂。

    钟离瑨淡淡一笑,道:“怕是不止如此。我在想,今日相召,恐怕与江钤辖关系莫大。上回粮饷事,江钤辖已然怀恨在心;而此次出师不利,让完颜宗陟逼近登州,虽则你我俱知,实为江钤辖贻误军机,但卢都管未必作如是想,有江钤辖在旁煽风点火,只怕这贻误军机之责,已然落到我头上;再者,江钤辖丧子一事,振声兄可有耳闻?”

    裴铎恍然想起,才刚回城便有耳闻,只是军务紧急,竟忘了问起,此时连忙问道:“此事原委,究竟如何?那江衙内死在你家院中,风闻凶手便是吴夫人,我初闻时诧异莫名,始终不肯相信。”

    钟离瑨道:“此必江家所传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