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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小家境贫寒,高小毕业后即辍学学裁缝。后来在禾川镇开裁缝店,先加入工会,1927年初入党,不久又当了县雇农工会主席。1928年5月,被选举为毛泽东为书记的湘赣边第一届特委会委员。1929年1月任永新县委书记。1929年2月初,井冈山失守,湘赣边陷入一片白色恐怖之中。以邓乾元为书记的湘赣边第二届特委会遭到严重破坏,一时陷入瘫痪。就在敌人疯狂地叫嚷:“石头要过刀,茅草要过火,‘苏’人要换种”声中,朱昌偕与特委巡视员宛希先等秘密召开永新、宁冈、茶陵三县县委联席会议,组织了湘赣边临时特委,朱昌偕任书记。朱昌偕深入广泛地发动群众,领导湘赣边界人民重新开展游击战争,逐步恢复和重建了湘赣边各级党组织和红色政权。不久原特委恢复后,朱昌偕又把主要精力放到永新县。他经常打着赤脚,怀揣干粮深入山区,发动群众,建立政权,扩大武装。湘赣边特委致中央的报告中曾这样评价:“永新是敌人的主要目标,永新也是边界工作最有成绩的一县。”烈火见真金,生死关头见硬汉,凭什么说经过白色恐怖考验并作出卓越成绩的朱昌偕参加了反共、反人民的反革命组织ab团呢?

    “调查得来的?!他们调查个鬼!西路分委加上办事机关,总共30多个人,没见他们来调查过一个人。谁最了解朱昌偕,他们?还不是这些与朱昌偕吃一锅饭滚一个铺的?那些连朱昌偕面都没照,是高是矮,是男是女,是白面净还是黑不溜秋都说不出的,怎么知道朱昌偕是ab因呢?!”王震在联席会上激动地站起来说道。

    执行吧,一人就只一个脑壳,杀错了怎么办?不执行吧,万一他们原本就是ab团,与国民党里应外合,不只是个人吃不消,主要是湘赣边区的革命要遭受巨大损失啊!王震脑海里始终被这些问题所纠缠不休。

    “这样行不行?”王震想了想说,“先找朱昌偕等人谈谈,然后再作结论!”

    会议表示同意王震的建议。会后,作为独立师党委书记的王震,急匆匆赶赴前线,布置第三次反“围剿”的工作去了。

    不久,王震从前线返回,得知朱昌偕等与刚刚成立的湘赣临时省委谈崩了,朱昌偕怕临时省委采取极端行动,便逃到永新二、三区小江山一带躲了起来。

    王震跋山涉水找到朱昌偕,劝他再回永新和临时省委谈谈,长期躲逃也不是办法。

    朱昌偕摇着头说:“现在永新是回不得的,回去就要掉脑壳。掉脑壳并不可怕,要是掉在敌人屠刀下,我朱昌偕连哼都不哼一声。可是现在……我朱昌偕冤呀!王震同志,我们要乘新来的临时省委的领导不熟悉湘赣情况,发动群众来反对临时省委的做法。”

    “昌偕同志,你讲的前半段我赞成,暂时不回永新,以免遭意外。但是,你讲的后半段,我坚决反对。现在蒋介石动用30万兵力,对我赣南、闽南革命根据地发动第三次‘围剿’。在当前大敌压境的严峻时刻,绝不能干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昌偕同志,请你答应我,个人受再大的委屈、冤枉,也不能另立山头,武装对抗临时省委。如果那样,你我不都成了人民的罪人了?”

    朱昌偕没有作声,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手指间流出委屈的泪水。王震也默默地蹲下,陪着朱昌偕一块热泪涌流。

    朱昌偕站起来,骂着自己:“王震同志,你讲的在理,我永远记住你的话,永远不忘自己是一名中国共产党党员。你放心吧,就是让我朱昌偕下油锅人地狱,我也绝不做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的事情。”

    王震非常理解朱昌偕的处境,只好带着深深的遗憾离开了。没过多久,王震得知:湘赣临时省委保卫处处长谭牛山发动几千名群众,围捕朱昌偕。朱昌偕被围困在梅花山,携带的干粮全部吃完了,惟一跟随他的警卫员指着梅花山西边茶陵的白区,劝他到那里去。朱昌偕不紧不慢地回答说:“我对王胡子发过誓的。我宁愿饿死,也不能到国民党那里去。”过了两天,朱昌偕在搜山群众发现自己的情况下,举起随身携带的土造小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王震得知这一消息后,只能遥望梅花山,将自己的苦闷深深地埋在心底。直到晚年,王震同志还常常提起朱昌偕同志,每一次都流露出无限的怀念、内疚之情。

    1932年初,王震正在整理行装,湘赣省政治保卫处处长谭牛山走了进来。

    “王震同志,听说你要带领独立1师到宁冈、酃县一带活动?”

    谁都说一提保卫处就腿肚子转筋,但面对人人知晓的王震,作为保卫处处长的谭牛山也不得不敬畏三分,于是用略带讨好的口气对王震说。

    尽管谭牛山本人在本质上可能还算个好同志,他只是错误路线的执行者,但他直接参与错判错杀了那么多的干部群众,王震见到他,心里仍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要是按照王震的个性,早就骂出“滚蛋”了。不过,王震这次还是忍了三忍,只是冷冷地说道:“是呀!谭处长有何指示呢?”其中“指示”二字拖得长长的,带着一丝怪声怪气。

    谭牛山听出王震话中有话,忙小心翼翼地凑到王震身边,眨巴着眼睛,神秘兮兮地说:“郧县县委书记张平化是个证据确凿的ab团的骨干分子,省委同意我们的意见,判处死刑,立即就地执行。这次你在都县一带活动,请你顺便完成这项任务。酃县县委的其他人选,省委已物色好了,这次随你前去一同赴任!”

    由于朱昌偕事件在王震心中造成极大的震动,于是对有关ab团,王震都保持着一种特殊的警惕。他边整理行装,边瞟了谭牛山一眼:“说张平化是ab团,都有哪些根据?”

    “据三人以上供认,1928年上半年,井冈山工农革命军攻占酃县县城,烧了几座破祠堂,身为共青团酃县县委书记的张平化却说这祠堂烧得太可惜,还说什么‘烧、烧、烧,烧尽土豪劣绅的屋;杀、杀、杀,杀尽土豪劣绅的头’的口号是错误的。1930年,解除袁文才、王佐部的武装,处决袁、王匪徒,张平化却极为同情。”

    “完了?”

    “完了!”

    “好,你说的我都听明白了。”王震说,“我到酃县后,再调查一下张平化还有没有其他新的罪状!”

    谭牛山显然没有听出王震的弦外之音,用极其赞赏的语气说:“你不愧是工人阶级出身,有坚强党性,省委把这一重要任务交给你是完全正确的。”

    不久后的一大,王震到达了都县。

    王震到的那天,年近25岁的中共酃县县委书记张平化,正在自己堂屋的房顶上拾摄房子。

    张平化把两手的泥巴在衣服上蹭了几蹭,紧紧地握着王震的手:“王政委,我们第一次见面,但早就听到过您的大名了。”

    王震上下左右打量着眼前这位极其精干的小伙子,然后诡秘地笑了笑说:“我在永新也听说了你张平化的尊姓大名喽,特别是最近听得更多了。”

    稍加安顿后,王震便开玩笑地对张平化说:“我得向你请个假,到村里去走走好吗?”

    张平化瞬间涨红了脸:“哪里哪里,王政委你这不是骂人吗,我哪里敢当。”

    王震握着张平化的手说:“不要这样说,你忙你的,千万不要干扰你的工作。”

    说完,王震来到田头,恰巧碰见了一名大革命时期的老党员。两人聊着聊着,就被王震巧妙地引到张平化的身上。

    老人捻着几根胡须说:“嘿,我是看着这娃长大的,绝对错不了。”

    张平化祖上是自耕农,到了父辈,便沦落为完全靠租种地主土地为生的倡农。家里为有一个读书人将来好出人头地,全家节衣缩食加借债供张平化上私塾、初小、高小。张平化刻苦、聪明,高小没有毕业,便考上设在衡阳的湖南省立第三师范。祖父咬着牙把自己准备买棺材的钱拿出来作学费。在师范上学的时候,张平化多次参加实际上由共产党组织和领导的各项社会活动。师范毕业后,张平化受大革命形势的鼓舞,毅然参加了北伐军。大革命失败后,张平化回到了家里,找到了党组织,就在国民党知道谁是共产党员就杀谁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加入了党组织。一入党,即任中共酃县第二区委书记。他和区委的同志一道恢复和发展党的组织、农民协会、农民武装队,并于1928年初组织了第一次农民起义,打土豪,分田地,建立革命政权。由于叛徒告密等原因,酃县县委机关几次遭到敌人严重破坏。1928年秋,张平化由共青团酃县县委书记改任中共酃县县委书记后,遵照毛委员提出的“沿山发展,波浪式推进”的方针,使邵县革命根据地由大院、东西坑、犁树洲等几个山村逐步发展到整个上十都、上九都、上八都、上七都和上六都。

    老人介绍了上述情况后,无不感慨地说:“平化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他整天到处跑工作,脚板上的老茧比铜钱还厚,连竹尖都扎不进。”

    王震频频地点头,眼里无不流露出赞叹和敬意。但由于特定任务在身,王震还不能随便对其作出评价。

    闲聊中,王震还得知,张平化家总共11口人,其中有7人已经为革命献出了生命。其父张升朝,大革命时被选为乡农民协会委员长,也是石洲乡党支部的成员并且参加了游击队。他被敌人捉住后,活活被打死,也没有泄露党组织和游击队的一点机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