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毛泽东说雪后空气真新鲜,他的喜欢雪;对我们今天整顿经济秩序似应有所启发。

    至于毛泽东讨厌什么,估计不同人会有许多不同回答。比如有的人可能说最讨厌蒋介石,有的人可能说最讨厌“一句顶一万句”和“大树特树”。·

    我说毛泽东最讨厌钱。

    毛泽东曾经同蒋介石握手,但是毛泽东从来不摸钱。

    毛泽东在延安不摸钱,转战陕北不摸钱,进城后更不去摸钱。

    记得50年代张瑞岐给毛泽东来信,说回家后遇到困难了。老张是陕北籍战士,转战陕北期间一直在警卫排。他年纪较大,把毛泽东护送到北京后,就解甲归田。娶妻生子了。毛泽东是很恋旧的,一见信立刻吩咐寄钱。

    毛泽东经常从生活上关心身边的工作人员、我为他开列的经济支出表,专有一项就是帮助生活困难的同志。毛泽东支援同志钱,若是从工资的结余存款中拿,就由我负责。若是从稿费中文出,就由秘书负责。

    那次是由我从工资节余的存款中取出几百元,装入一个牛皮纸袋,因为毛泽东格外关心,所以装好钱我便将纸袋送毛泽东过目,以便他放心。

    毛泽东正在看文件,见我递来牛皮纸袋,像接公文一样接过去,准备掏出来看。

    “给老张的钱,主席过过目吧。”

    我的话音未落,毛泽东神色有变,就像无意中抓了一只癫蛤蟆那么糟糕,一下子把牛皮袋扔开了。

    “拿开!交待了你就办、谁叫你拿来的?毛泽东皱起眉头搓手,好像指头脏污了,“我不摸钱,以后你要注意呢!”

    不久,转战陕北时期的警卫战士李二亭又从家乡来信叫苦,毛泽东马上吩咐寄钱。这一次我没再拿去让他过目。

    实行薪金制后,我们一组有名卫士叫田云玉,工资定得偏低,37元5角。到1956年调整工资时,组里提议给他长2级。报上去后。领导全面平衡,以为其他首长的卫士也有类似情况,不能因为田云玉在毛主席身边当卫士就长2级,因此只同意长1级。田云玉为此找局里领导闹,哭了一鼻子,还是没长上2级。到了1957年反右运动。中南海机关贴大字报,其中有一张是这样的标题:一等龙门身价十倍,田云玉哭哭啼啼要两级。

    毛泽东看到了大字报,笑着对大家说出了那句后来广为人知的话:“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提级时啊。”

    第二天,轮到田云玉值班时,毛泽东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使他很不自在。那张大字报算是叫他丢了脸。

    “小田,我跟你商量一件事情。”毛泽东却亲切诚恳,“我准备从我的工资里拿出钱来给你发工资。你的工资不要国家来负担,我来负担,你看多少钱合适?”

    田云王思想活跃起来,一时拿不定主意该不该答应。

    “你现在拿多少工资?”

    “43元。”

    “我给你6o元钱可以不可以?”

    “这…”田云玉事后说,他高兴得差点说谢谢,可是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拿了主席的工资该不会不算国家干部吧?万-主席不在了……”他绕山绕水地喃喃:“这怎么行啊?主席,那样我不就成了你私人的人了?

    “噢?毛泽东显然设想到这一层。他怔了怔,点点头:“你考虑的很好。唉,钱这个东西是很讨厌的,可是我拿它也没办法,现在谁拿它也没办法,列宁也没办法,总归还得有。以前我在北京工作的时候、只有8元钱。到街上买过一次包子,那包子好吃极了。你们现在经常吃包子吃饺子吧?有一次我坐火车去上海,坐火车也没钱,借了人家的钱去上海,结果在车上打了瞌睡,一双鞋子丢了,到浦口下车才知道。正好碰了熟人,又借了钱,才买了鞋子买了票,这么才进了上海。钱就是这么讨厌,就是这么没有还不行。”

    毛泽东了解小田家里有困难时,曾让我给过钱。当然毛泽东自己照例不会摸钱。

    1964年我已经离开毛泽东去天津工作。那年夏天我去北京看望他老人家。毛浑东听说我家乡遭了灾,吩咐秘书从他稿费中文出一千元帮助我。秘书将钱装牛皮纸袋放到了毛泽东的桌子上。

    “你拿去,可以解决一些困难。”毛泽东远远比划手式。

    “不行,主席,我不缺钱,我不能要。我连连摇头。毛泽东多次帮助过我,我实在不好意思。~

    “怎么,你是要让我摸钱吗?毛泽东作出抓那只牛皮纸袋的样子。

    “不,不,我要,我自己拿。”我赶紧拿起了那装有一千元钱的牛皮纸袋。

    毛泽东说:“这就对了。你还记得,我不摸钱,我就讨厌钱。”

    第八章

    毛泽东喜欢听大家喊万岁吗?

    曾经喜欢,也曾经不喜欢;曾经听惯了,也曾经听烦了。

    我想起毛泽东说过的一句话:“你们不把我当领袖不行,可是总把我当领袖也不行,我受不了……”这段话是对我们许多卫士和警卫战士讲的。是在他休息时,同我们聊天开玩笑,我们有的人拘束,他讲了这段话。

    我第一次听到群众喊毛主席万岁,是1947年夏天的事。我说的第一次,不包括平时开群众大会呼口号,而是指群众面对毛泽东自发的欢呼声。

    就是刘勘7个旅的追兵紧追不舍的那一次,中央纵队离米脂20里,甩开大路,转向东边的山沟。经井儿坪,陈家沟,翻一座山,到米脂至霞县的大川里。大路上很少遇见老百姓,可是一拐进山沟,人渐渐多了,地里有人做活,路上有人挑担。再往里走,正逢集市,人来人往,买卖东西,非常热闹。显然。敌人还没来过这里。

    毛泽东在马上皱起眉头,因为追兵不到犯里,一场劫难很可能发生。他令警卫排长叫来群运组的同志:“马上把你们的人集中起来,到群众里去,向老乡们宣传坚壁清野。敌人跟脚就要到,不能让乡亲们受损失,也不能让敌人吃饱肚子!毛泽东又向支队参谋长下令:“不要惊扰集市上群众。部队绕镇外走。

    可是,群众已经看到了这支队伍,纷纷拥到镇外。那时的军民关系确实如鱼水之情,者乡们争抢着向同志们问好。那时,毛泽东这个响亮的名字,普天下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是限于条件,就是在老解放区。人们见到的也只是画像,没见过照片,更少有人见到真人。何况,毛泽东转战陕北期间一直使用化名李德胜,所以多数时间不曾被人认出。有的房东与毛泽东朝夕相处几十天,天天念叼毛主席,却不知毛泽东就坐在他对面。

    这一次却发生了意外。人群中忽然响起没有十分把握的惊叫声:“毛主席?”

    毛泽东在马背上忽地转脸,完全是出于本能地朝那叫喊的方向望了一眼。一瞥之间,第二道惊喜的叫声已经响起:“毛主席!毛主席!毛主席万岁!”

    人群陡地起来波澜,镇子里的人丢下算盘秤杆,丢下货物不顾,拔腿就朝镇外跑,立刻汇成奔腾的洪流;已经在镇外的群众抢先一步朗马上的毛泽东拥过来,欢呼声惊雷一般响彻云霄:“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

    队伍完全卷人沸腾的人流中,挪不动步。毛泽东在马上朝群众招手。脸上露着安静的微笑,但是眼睛有些湿润。同志们的眼睛都湿润了,并且也感到光荣自豪。我们自然而然将这种欢呼看作是群众对我们党,我们军队,我们为之奋斗的事业的拥护和热爱。毛泽东这个名字,已经成了理想。信念和力量的代表。这种欢呼,不像20年后红卫兵的欢呼那么狂热,但是,那种真诚朴实,亲切热烈的情感流动,.却是更能动人心魄。使人激昂感奋,热泪唆咽。我看到孩子们奔跑着欢呼跳跃;看到青壮年们举起森林般挺立的臂膊;看到婆姨们挤挨着踮脚眺望,一种暗暗欣喜又是春意盎然的神采笼罩着她们的眼睛,荡漾在她们的唇际。头上包白羊肚毛巾的老汉扔掉铲,擦着脸上的泪水,挤到毛泽东的马旁,探着手只触到一下毛泽东的后衣襟爬满皱纹的褐色的脸孔便放射出复活了的青春的光彩!没有报纸广播:“大树特树”,若是一定说有,那便是国民党的咒骂:“土匪”、“强盗”。“魔鬼”。毛泽东完全是用事实来说话。他对整个中国时局和民众情绪了如指掌,他用最通俗的语言向老百姓说明深奥的道理;他用他的思想、理论,卓越组织能力和杰出的领导艺术,赢得一大批民族的优秀子孙为追随者,又通过这批追随着团结了绝大多数的群众,于是,他成为人民全心全意拥护爱戴的领袖。

    我认为,那时毛泽东喜欢人民喊万岁,希望人民喊万岁。因为在当时老百姓的心目中,毛泽东和共产党是一个意思;因为万岁不万岁是衡量党的方针政策的标志;因为得人心者才能得天下!

    毛泽东在万岁声中走进北京城。记得进城那天,毛泽东一脚车上一脚车下,对周恩来说:“进城赶考去!我们决不当李自成,我们希望考个好成绩!”

    大军过江,向全国进军筹备政协会议,恢复经济,发展生产……毛泽东日理万机,忙而下乱。5月2日约柳亚子同游颐和园,泛舟昆明湖。

    记得那天游人很多,入园门时,有人认出了毛泽东。我只听到一片惊讶激动的议论声:“毛主席!”“毛主席!”是毛主席!”人群中响起鼓掌声,但是不曾喊万岁。

    游船准备靠岸时,我们看见湖东岸已经聚集许多人,建议转向东南角靠岸,让毛泽东从南便门上车回去,毛泽东摇头:“东岸人多怕什么?你们不要怕群众嘛。”

    游船向东岸靠近,岸上的人群起了波澜,当群众看清船上的毛泽东时,欢呼声骤然爆发了:

    “毛主席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