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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泊宇点了点头,“狗急还知道跳墙,何况是个大活人呢?”

    这个狗的比喻不太好笑,颜蕾想起自己还剩下一节游泳课没上,于是道:“我下次去游泳馆上课的时候,试探一下她的口风,看看能不能打听到另一个水鬼的消息。”

    “不行!”陈泊宇停下了脚步,他的话音干脆利落,“我们还不知道另一个水鬼是谁,或许他正躲在暗处观察着这一切。颜蕾,你现在是警方的暗线,千万不能暴露身份。”

    顿了顿,他严肃地道:“听我的,不要在石曼伶面前提到这件事,明白吗?!”

    “……”

    颜蕾眨了眨眼,跟他相处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凶巴巴的样子呢(除了初遇那次以外)。

    她笑眯眯地望着他,目光坚定而聪慧:“我说话都是有分寸的。你放心好了,我也是很厉害的人,才不会露出什么破绽来呢。”

    陈泊宇凝视着她,眸色沉下来,语气也都是对她的关切:“颜蕾,你别去上那个游泳课。目前我们掌握的资料也足够。接下来,只要确认了石曼伶就是潜水员的女儿,我就会对她下达逮捕令。”

    “可你现在手上没有切实的物证,对石曼伶的调查也没有行成一套完整的证据链,这样就对她进行逮捕?合适吗?司法机关也不会承认吧?”

    颜蕾觉得这案子的关键环节全部缺失,就连提起司法诉讼都非常困难。

    要知道,法律可不讲究你的推理如何神奇,法律只讲究你的证据链是否完整。

    因此,柯南小朋友才会兢兢业业在每一集里说:犯罪的证据就在xx!

    她皱着眉宇道:“如果没证物,我们就是信口雌黄呀!”

    陈泊宇勾了勾嘴角,这点他当然知道:“就算不是以水鬼案为定罪的理由,石曼伶她上个月自导自演这一出抢劫的戏码,非法占用公众资源,也足以让她入狱去。”

    至于为什么还没逮捕她,陈泊宇的解释是:“现在不逮捕石曼伶,可以引出另一只水鬼来。如果打草惊蛇的话,让另一只水鬼跑掉了,那么这起案子也是失败了一半。”

    颜蕾转过了眼风,她当然知道陈泊宇做的是对的,可是:“我也想帮你早日破案。”

    “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陈泊宇笑了笑,他情不自禁低下头,牵起了她的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才好。”

    这个超越一般朋友的亲密举动,成功让颜蕾脸红了起来。

    话说母胎单身到现在,第一次被这么帅气的警官小哥哥牵手,小心脏都快受不鸟惹……

    只不过呢,她还有一件事放心不下的,“现在周楌的堂妹周泓妍也在那里学游泳。周泓妍是周丰菱的亲生女儿,石曼伶真的是水鬼的话,我怕她会对周泓妍不利。”

    “周泓妍?”陈泊宇知道这个人,“她怎么会在那里学游泳?”

    颜蕾解释道:“因为激流游泳馆是江家开的,周泓妍喜欢江秋池,她每天晚上都去见他。”

    其实上次她听石曼伶diss周泓妍的时候,还觉得奇怪来着:石教练为什么对周泓妍抱有这么大的敌意呢?

    如今看来,如果石曼伶真是那潜水员的女儿的话,周泓妍——就是她杀父仇人之女。

    那水鬼为了给父亲复仇,宁可淹死了那么多人给周丰菱陪葬,她还会放过周丰菱的亲生女儿吗?

    颜蕾可不对凶手的人性抱有什么希望。

    而且,爸爸给这只水鬼做过心理犯罪侧写:复仇成魔,堕落阎罗——水鬼接下来会把所有要复仇的对象都清除,否则决不罢手。

    想到这里,颜蕾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你帮我跟周楌说一句,劝他堂妹不要再去游泳池。”

    陈泊宇点了点头,“我马上就跟周楌说一句。”顺便道:“你也不要去。”

    “我就去最后一次。”颜蕾撒了撒娇,她有一种本能的推断:“我觉得,说不定激流游泳馆里面不是一个水鬼,而是两个水鬼都藏在那里。”

    只有深入龙潭虎穴,才能早点把两个嫌疑人都抓住,将这些十二生肖的原型给逼出来。

    陈泊宇听她这么一说,就知道劝不动她,不由得语气加重起来,“除了这次以外,以后你都要听我的话,下不为例。”

    颜蕾笑了起来,不知为何,听到他这样强硬的语气,心里还蛮高兴的。于是卖了个萌,眨了眨眼道:“好啦,陈大警官,我就去最后一次,我就会离开。”

    陈泊宇这才答应,“那到时候你带着监听器进去,我在外面守着,我要知道你的情况。”

    他真的很担心她再去见嫌疑人,要知道,对方手上可能还有迷药。

    “嗯。你放心好了。”

    她也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彼此紧紧牵着。

    一种温暖的力量从他身上传递到了自己的心坎里。热烘烘的,捂得人心里也暖洋洋。

    好像……嗯。

    他们也许是……彼此都有感觉了吧?

    只是双方都没有恋爱的经验,所以显得格外的生涩。连牵手都会紧张不已。

    但彼此都明白,日子相处久了,什么话都不必说,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

    隔日,陈泊宇特意跟周楌打了个招呼,让他堂妹周泓妍不要再去游泳馆。

    周楌就顺便打了个电话给周泓妍,以堂哥的威严告诫堂妹,“小妍,最近一段时间,你不许去激流游泳馆见江秋池。”

    “为什么?!”周泓妍老大不乐意。

    “别问那么多为什么,听我的话,哥哥不会害你的。”

    周楌不能跟她解释太多,毕竟案子的嫌疑人身份都是保密的,谁也不能泄露半点口风出去。

    最后,周泓妍只好不太情愿地答应了下来,“不去就不去嘛。”

    挂了电话,周楌就把目光放在网络上。忙了一个上午,他才找到了那发帖楼主的下落,得知他是本市鼎大桥梁系的研究生。

    关于那十五年前潜水员的故事,该学生说是听他的代课老师孙教授说的。据说孙教授和那水上乐园项目也有关系。

    到了下午,周楌就去鼎大见了这位孙教授。

    听他说明了来意以后,孙教授就叹了口气,主动坦白道:“我是那水上摩天轮的设计者之一,所以我才会知道这个案子。”

    水上摩天轮塌方与潜水员之死,两件事是老人家心目中永远的痛。

    当初,他为了拿到一桩合同的定金,违背了科学精神,接下了水上摩天轮的设计单。结果却害了一条人命、毁了一个家庭。

    后来,他每次教学生做水下勘探设计的时候,都会跟他们讲起这场事故,这个潜水员之死。好让学生们深深记得:违背科学精神的建筑设计后果会有多么严重。

    现在听警察提起这件事,老人家也不避讳什么:“周警官,你想问什么就说吧。我一把老骨头了,也不会忌惮什么。”

    周楌先问道:“那名死去的潜水员叫什么名字?他来自哪里?”

    孙教授努力回忆了下:“那潜水师傅具体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只知道他姓钟,钟表的钟,老家就在本地,靠着名湖水库,旁人都喊他钟师傅。”

    听到名湖水库四个字,周楌吃了一惊,他不动声色,假装不经意地问道:“钟师傅他发生意外的那天,你在不在现场?”

    “当然在场。”

    他是水上摩天轮的总设计师,出了这么大的事故,怎么可能不到场呢?

    周楌问道:“那当时他家里来了哪些人?他的孩子有没有来现场?”

    孙教授点了点头,脸上写满了愧疚:“都来了,钟师傅他的两个孩子还有他的妻子都到了岸边,说是送他最后一程。”

    周楌吃了一惊,“钟师傅他有两个孩子?!”

    “没错,可怜他家的两个女娃娃还那么小,就没了父亲……”孙教授真的是追悔莫及,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两个女娃娃!

    原来死去的潜水员钟师傅有两个女儿!

    这个发现让周楌的心渐渐沉了下来:陈泊宇跟颜蕾都没料错,水鬼可能是两个。而且是一对亲生的姐妹花。

    如果说:石曼伶就是潜水员的亲生女儿的话,那她必定是后来被人收养了,所以改姓成石。那么钟家的另外一个女儿呢?她是否也被人收养?改为了其他的姓氏呢?

    抱着这个疑问,他告别了孙教授,再回家去看看——看看三叔当年的那些属下们,有没有谁知道那钟师傅的女儿去处。

    其实在他心目中,自己的三叔周丰菱并不是个只图财的坏人。

    他们周家以前是本地第一大豪门。爷爷一生都与人为善,也是内地赫赫有名的慈善家。周家的家风就是四个字:乐善好施。

    三叔曾经想建水上乐园,主要是因为本地的旅游景点打不出什么像样的知名度来,三叔才想建设这个水上项目,带动沿江的经济带发展。

    如果当时水上乐园建成的话,会给沿江的渔民带来许多就业岗位、给商家带来源源不断的客源,是一件促进本地经济繁荣的大好事。

    只是,三叔的过度自信和骄傲自满,让他错误地选择了水上摩天轮这个项目当首要的噱头。因此犯下了无法挽回的大错。(选址不合格加上技术不过关,造成水下塌方。)

    发生了那种人命案以后,三叔肯定会很后悔的。

    但错了就是错了,说什么也无法弥补钟家的伤痛。在这样的情况下,按照三叔他的脾气,肯定会对那钟家有所补偿。

    所以他就想知道:除了那100万以外,三叔是否还对那钟家人做了其他的补偿措施。

    然而,三叔和三婶都在那场洪水中去世了,他只好联系了堂弟周图南,得知当年三叔的属下中还有个李秘书住在本地。于是他就驱车赶到了这位秘书家中打听消息。

    “三少爷,您怎么来了?”

    打开门,李秘书看到来访者是他,很是惊讶。尤其惊讶的是看到大少爷穿着一身警服。

    要知道,周家长房只剩下了周楌这个独苗苗。周老太爷的遗产80%都指定给他继承。所以周楌可是实打实的身价百亿富翁。

    结果他的职业却是个小民警,和平常人眼中的富豪形象相去甚远。

    “李叔叔,我今天过来坐一坐。”周楌淡淡道,他知道今天的谈话会涉及到三叔人生中最大的污点,所以先打个招呼,“我是来问你关于水上摩天轮的事故,你先坐下来,咱们慢慢聊。”

    水上摩天轮!

    听到这五个字,李秘书的脸色顿时一变。

    他的嘴唇颤了颤,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下,似乎很是不安。

    主修心理学的周楌把他的反应收入眼底,一个人的眼神和表情可以暴露很多问题。他一目就了然,于是从容问道:“李叔叔,是不是你去处理那钟师傅的后事的?”

    “……”李秘书沉默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叹息道:“三爷知道自己做错了,害苦了钟师傅。他无法面对钟师傅的家人,尤其是钟家的两个女儿,她们还那么小……所以,三爷让我把赔偿金交给他的家人。”

    周楌沉默一会儿,听李秘书这么一说,他再次确定那潜水员有两个女儿。于是问道:“当时三叔是不是尽力救援了那人?”

    “尽力了,三爷找来了两支消防队,可他们没有重装潜水设备。三爷又去找水上派出所借来一队潜水员,可水下的塌方很复杂,潜水员也无能为力。最后三爷连水族馆的工作人员、还有那码头的渔民、船员们都找了一遍,没有人敢下去救钟师傅。”

    时隔十五年,李秘书回忆起那一天,声音也都在发颤。

    水下的塌方是很可怕的,长江的沙洲原本地基就不稳,水下一个深达50米的桩洞没有焊接好,就“咚咚咚!”地沉了下去。

    那潜水员钟师傅被困在水下,身上的氧气罐只能坚持一个小时,他的头顶悬梁上压着数千吨的混凝土。

    当时岸上站了许多的人,可大家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在发生。谁也不敢冒死去救那潜水员。

    周楌也叹息一声,继续问道:“那钟师傅是本地哪里的人?家里都还有些什么人?”

    “他住在名湖码头附近,家里有两个女儿,一个妻子。”老秘书对此人的印象极为深刻:“钟师傅从前是码头的一名船员,跟着运沙船到处装卸货物的。后来攒钱去了国外考上了职业潜水员,才回国做工程潜水员的,他是个很有上进心的人。”

    码头的船员?运沙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