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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就看到有两三个女孩子,在沿着石阶,慢悠悠走着,似乎在闲聊。轿车开过时,女孩子们忽然转头过来,有个认出这辆车,忙不迭招手:“大哥。”

    声音叠在山谷中,略有回音。

    轿车慢慢停下,周生辰先下车来,年轻女孩子想跑,却不太敢跑,只是从最近的碎石小路上快步走过来,待近了,周生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出汗了,从山上走下来的?”女孩子嗯了声,笑著绕过他的身子,走到时宜面前:“时宜小姐,你好,我是周文幸,你未来的妹妹。”

    她略看周生辰,猜出这就是他的那位疼爱的妹妹。

    迄今为止,他们家这一辈,她见了四个。果然如同他所说,除了他和周生仁比较特殊外,余下的人,听过去就“文”字辈的人。名字没有任何差异,无论远近亲疏,嫡系旁系。

    周生辰似乎担心她的身体,坚持让她上车,不再让她攀爬。

    岂料周文幸竟然很欣喜,将两位同族的小姐妹也招来,自作主张地撞上门:“大哥,你陪时宜小姐走上去吧,希望你能赶上午餐的时间,”她催促林叔开车时,忽然又说,“对了,今日是要试菜的,千万不要迟到。”

    轿车很快离开,转过环山弯路,就不见了踪影。

    她这一刻的感觉,如同进入了无人的风景区。

    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只有她和他。

    周生辰笑中有些无奈:“还需要走一段路。”

    “没关系,”她已经慢悠悠走起来,“这里风景很好,走起来,应该不会觉得累。”

    他抬腕看表:“你这样的速度,可能,大概需要走50到60分钟。”

    她脚步顿一顿:“你妹妹说,中午你要试菜?”

    周生辰颔首,把西服外衣脱下来,搭在手臂上,显然做好了徒步上山的准备。

    现在时间已快午饭,如果要走将近一小时,岂不是让所有长辈都等着?念及至此,时宜不敢再耽搁,拉起他的手腕:“我可以走的很快,非常快。”

    握住了,方才觉这是种亲近。

    不过周生辰倒不觉什么,只是拨开她,反过来握住她的手:“不用走得太快,他们会一直等我们。”因为是上行坡度,他要带着她走,自然就攥得紧了些。

    起初她还小鹿乱撞,心神不宁,到走了20分钟的上行山路,已经有些轻微的喘气。

    两个人到老宅大门,她已经额头有些汗湿。

    “很累?”他松开她。

    时宜微哂。

    依旧是深宅,不过看起来略微比先前去的老宅温暖些。她想起那里,仍旧是绵延的细雨,湿漉漉的老式地砖,亭台楼阁皆在雨幕中,包括她母亲的语气也是阴沉沉的。

    可这里却漫溢阳光。

    庭院很深,数不清是几进,雕梁画栋,一路走入,常能看到阳光透过石雕砖雕,落在地面的奇异形状。两个人并肩而行,她忍不住轻声说:“我喜欢这里。”

    好像这样的地方,能阻断时光。

    他笑而不语。

    两个人终究还是迟到了。

    周文幸轻轻地,对她笑,如同奸计得逞了。只是辛苦两个人,走得腿酸脚疼。

    她再次见到他的母亲,还有他曾经提过的,暂时帮他照顾周生家业的叔父。还有很多的长辈,他并未一一给她介绍,最后,让她最为不安的是。这些人她也只是走马灯的招呼过,然后就分桌落座。

    惟有她和他,坐在单独的桌子上。

    周生辰似乎还考虑到,有十几桌的陌生人在,刻意嘱咐人,搬来屏风,堪堪遮住两人所坐的位置。除了林叔,还有两位看起来像是总管的人,随侍在身旁,再无他人。

    他看出她的不自在。

    随手把西装外衣,递给林叔,接过温热的湿毛巾,边擦手边说:“其实今天来,主要是让你试菜。那些长辈只是难得一聚,趁这个机会来叙旧,这么隔开来,也好让他们安心吃饭。”时宜应了声,看了看身边立着的三个男人。

    他了然,让三个人都下去用餐,最后,只剩了他和她。

    一道道上来的,倒都是很新鲜的食物。

    雪夜桃花、莲蓬鱼肚、驼羹、八卦山药,她吃起来,倒都觉得不错。更享受的是,周生辰每样都很熟悉,没有旁人在,就亲自给她介绍:“鱼肚要过油浸泡12个小时,待软后,再用180度高温发涨,而后,再次低温浸泡,浇入上汤调味,煨小火1分钟……”他说的十分详细,时宜忽然笑出声:“这道菜,你会做吗?”

    “完全不会,我厨艺很差,”他笑,“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厨艺。”

    “那你这么清楚?”

    “之前挑菜的时候,会有厨师详细介绍,听过了,也就记住了。”

    她噢了声,握着筷子,扭头看窗外偷笑。

    如果不了解他,一定会以为他在炫耀自己的过耳不忘。

    高智商,而不知遮掩的人,也真是有些可恨。

    她视线飘回来。

    周生辰正在看着她。

    屏风外,安静地像没有人。

    两个人莫名对视了会儿,他忽然轻咳了声:“所以这些菜,你觉得还可以吗?”

    时宜嗯了声。

    再精致不过的菜品,毫无瑕疵。最主要的,他刚才说,这些菜都是他之前挑选的,只是这一个理由,就完全足够了。她根本不会有任何多余的意见。

    两个人住在单独的院子里,房间仅是隔壁。

    或许是因为他的要求,室内装潢都是极舒适的现代设备,除却墙外环境的古朴,她如同住进了私家酒店。在她进房间,洗过澡后,房间电话竟然很快响起来。

    一墙之隔,他还不嫌麻烦地来电话,道晚安。

    时宜忍住笑意,感叹说:“好巧,如果早十分钟,我就还在洗澡。”

    还没等他说话,就听到窗外,有稍许吵闹。

    离得远,她听不清楚。

    他似乎也听到了,仍旧礼貌和她解释:“我需要先挂断这个电话。”

    “好。”

    电话挂断不久。

    很快,就有脚步声从楼下上来。

    木质楼梯和地板,掩不住这样的快步行走声。而后,是隔壁房间门打开的声响,时宜按住扶手,犹豫了几秒,还是打开门。看到林叔已走下楼,而周生辰的背影刚巧就在楼梯口,听到她走出来,微微转过了身:“有些小事情,你先休息。”

    他看来起,神色略有不同。

    时宜刚才颔首,他就匆匆离去。

    第十八章 色授谁魂与(3)

    这样陌生的环境里,她很难立刻入睡。

    尤其还有深夜莫名的喧闹声,让她更加心神不宁。幸好周生辰很快就返回这个院子,她听见他的声音从楼下传上来,悄悄走到窗边看下去。

    月色中,他面对着五六个黑衣的男人,其中一个正是试菜时出现过的总管之一。说话的声音不大,她听不到具体内容,只见他很快就挥手,众人散去。

    院落中,只剩了他自己。

    住在一楼的两个负责饮食起居的女孩子,问了句明日晨膳的时辰。他只说照旧,又低声说了句话,便上了楼。时宜从窗边离开,就听到房门被敲响。

    打开来,看到周生辰左手手肘撑在门框上,站在门口,笑了笑:“我回来了,和你打个招呼。”她也顺势靠在门上:“有很严重的事情吗?”

    他略微沉吟:“上次你见到的一个怀孕的兄嫂,刚刚不慎跌倒,可能要早产了。”

    她心头一跳,未料忽然出这种事,追问了几句。

    只是奇怪,他一个大男人去管这种事?实在说不过去。

    不过他既然没有说出完整的故事,那她也无需深问。毕竟她现在还不是未婚妻,哪怕是未婚妻了,想要真正成为这家庭的一员,或许都要有很长的路要走。

    两人说话间,小姑娘连穗走上楼,端着一盏茶,在微微对两人欠身行礼后,将茶端入了时宜的房间。待连穗走后,周生辰才解释:“这是莲子心芽泡得水,喝一些可以助眠,不过不要喝太多,晚上醒了口渴了,也可以润喉。”

    难怪,有很淡的莲子清香。

    时宜心有些软绵绵的,又点点头,想要抬头和他道晚安时,他却已经忽然低下头来。如此近的距离,甚至能感觉到他的鼻尖已经碰上自己的,轻轻摩擦,却不再进一步。

    她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晚安吻,可以吗?”他微微偏过头。

    时宜轻轻说了个好字。

    两个人离的这么近,都能感觉彼此呵出的气息。

    倘若不答应呢?他会怎么办?

    她意乱情迷,闭上了眼睛,感觉到有柔软,碰到自己的嘴唇。

    起初,她以为只是稍许碰触。

    却未料竟是如此绵延深入的一个吻,唇舌间有淡淡的莲子清香,混杂着苦艾的薄荷味道,并不十分浓烈。似乎和那夜不同,但为什么不同,哪里不同,她说不出确切的理由。只感觉他的舌尖轻扫过自己的上腭,竟像被碰到了最脆弱的地方,直觉退后一步,却被他一只手扣住了后腰,退无可退。

    他发现她的反常,倒有了些研究精神,开始慢慢试着,找出哪里才是最敏感的地方。

    那个地方碰一碰,就难受的要命。可离开了,却又有些空落。到最后她也不懂,是好受还是难受,在他终于放开自己时,已经有些空白昏眩,迷惑地看着他。

    “还好吗?”他用手指,碰碰她的脸。

    很烫。

    手指滑下来,摸到她的嘴唇,已经有些肿。

    时宜轻轻避开,几不可闻地嗯了声。

    到现在她终于明白,不同之处在哪里。周生辰一定很认真地研究过,怎样去接吻,面对如此有研究精神的一个男人,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或许是因为山里的寂静,她次日醒来,比平时晚了半个多小时。

    周生辰不在,她独自在小厅堂里,慢悠悠吃着早餐。连穗和连容,都待她十分尊敬,甚至有些小心翼翼,她忍不住笑:“你们吃早餐了吗?如果没有吃就去吃吧,不用陪着我。”

    “吃过了,”连穗年纪小些,鬼灵精怪地笑著,“时宜小姐肯定不知道,自从大少爷准备订婚以来,这里的晨膳都是五点呢。所以除了时宜小姐,这里上上下下的人,早就用过晨膳了。”她低头笑了笑,继续吃紫糯莲子羹。

    这个晨膳的规矩,他没有和她提到过,只是让她舒舒服服地自然醒后,安静地吃早餐。 时宜握着调羹,抿了口,紫糯合口,莲子香甜。

    却都不及他的细心让人沉醉。

    原本上午的安排,是他陪她去寺庙进香。

    她耐心等到了十点半,周生辰仍旧没有出现,她拿出来时带来消遣的书,翻着打发时间。时针缓慢地移动着,她看得入神时,钟摆的撞击声骤然响起来,非常有规律的沉重响声,持续到第十一下后,恢复了安静。

    十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