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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着他,忍不住去想,他在实验室是不是也是如此的耐心。

    周生辰检查完浴室,拧开水龙头,清洗自己的双手。

    她如此仔细看,发现他手心似乎是有伤疤的:“你的手,受过伤?”

    他嗯了一声:“这很正常。”

    他说的正常,自然是身处在实验室内,总有这些那些的小危险。时宜抿起嘴唇,有些心疼,却也觉得这是他的工作,没什么好多说的。

    她看他差不多检查完了,就离开了浴室,继续去陪外婆说话。

    周生辰低头继续洗手,一丝不苟,却不禁微微笑著,兀自摇了摇头。

    时宜回到老人家身边,被摸索着,戴上了一串翡翠珠子。

    外婆攥住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她未曾细看,就听见外婆说起话来。

    “我啊,生了个女儿,一辈子对不起周生家,”外婆的口齿已不太清楚,她勉强弯腰凑过去听,“大少爷啊,不该娶她啊,要知道她和二少爷的事情,就不该娶她啊。”

    时宜听得云里雾里,猜想,外婆说的大少爷并非是周生辰,而是他父亲。

    外婆重重地叹了口气。

    然后又握着一串一百零八颗的翡翠手串,默默地诵起经来。

    周生辰恰好出来,看到她手腕上的十八子翡翠手串,竟有惊讶自眼中一闪而逝。回程的路上,他才说出这个十八子手串的来历:“周长28厘米,十八颗翡翠珠,”他的手指顺着珊瑚珠下的绳带滑下来,“粉色雕花碧玺,还有珊瑚珠、珍珠。”

    她抬起腕子:“很精致。”

    “这是明末清初的东西。”

    时宜恍然,忍俊不禁:“周生辰,你送我个保险箱吧?我要好好把它们锁起来。”

    “这是念珠,多少代用来诵经念咒的手串,戴着吧,”他笑,“佛祖会保佑你。”

    “这个我知道,”她用食指一颗颗拨弄着珠子,“这个是最小的,还有二十七颗,五十四颗,一百零八颗的,都是念经的手串。”

    车在山林中开着,盘山路上很安静,空气更显得好。

    有微风从半开的车窗吹进来,吹起她脸颊边的碎发,如此笑吟吟的神情,还有明显在小小炫耀自己博学的那份骄傲,让时宜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可爱。

    他看了她一会儿,也不说话。

    倒是把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也不再说什么。

    他的轿车,还有随后跟随的四辆车,都保持的一定距离,相继向老宅而去。

    却在快到时,远远看见,有很多的警车听在大门外。

    那些警车倒是安静,只是都开着车灯,四五辆车的苍白灯光交错着,将老宅门口的路和石雕照的清晰。林叔很快戴上耳机,低声吩咐后边车选小路走,不要跟上来。

    时宜不解是因为什么,匆匆偏过头,看了眼周生辰。

    他没有任何惊讶。

    只是将挽起的袖口放下来,独自系好袖扣:“林叔,把时宜小姐的护照交给我。”林叔左手握着方向盘,继续平稳地向着老宅门口开过去,右手则从车内的储藏格内,拿出了四本护照,递过来。

    “时宜,你记住,”周生辰拿过她的皮包,把四本护照放进去,“你现在拥有四国国籍,而我在这里是有外交豁免权的,你名义上是我的妻子,所以,你也同样享有豁免权。”

    他说的很平淡,时宜有些难以理解。

    “简单来说,”他冷静的告诉她,“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可以不必理会。”

    车缓缓停下来。

    林叔先摘下手套,折叠好放在驾驶位,轻轻理了理西服,先一步走下车。时宜错愕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有两位警察走近,十分礼貌地和林叔握手,低声说着什么。

    林叔很快摇头,欠身看车内,解释着。

    安静的画面,听不到任何交谈内容,她却能感觉出事态的严重。

    第二十章 十八子念珠(2)

    仍旧在交谈。

    窗外无声,却已经胡思乱想了很多。

    手边皮包里护照,甚至从未见过,更别说对这件事有什么了解。以为周生辰只是个家族长房长子,却未猜到他有如此能力,将自己籍彻底换掉,甚至不需本人知晓。

    而眼前四五辆警车,平淡应付林叔。

    也说明他早就清楚这些,预料到了,所以先把两个人放置在最安全身份上。

    他有“外交豁免权”?他是哪外交使节?

    林叔已经返身而回,走到周生辰那侧,替他开车门,很快又跑到时宜这里,以同样欠身姿势,为也打开了车门。

    时宜下车后,很快挽住他手臂。

    如此多警车停靠在大门口,说不忐忑是不可能,手握有些紧。

    “周生先生,好。”

    为首中年警察和位亲自前来检察官走上前,握手后,公事公办说出此行来意。

    周生辰始终微笑沉默,时宜眼睛垂着,直看着地面。直到听到关系到唐晓福谋杀案,手指忍不住扣更紧了些。

    中年警察表示,已知晓他有外交豁免权。

    但此次案件,不止简单刑事案件。系列非法拘禁、强制失踪、谋杀、实施酷刑等罪名,都或多或少牵扯到他,甚至有些罪名是跨而来。听得胆战心惊,始终紧紧攥着他手臂,让自己不露出任何异常表情。

    他仍旧什么都不说,直到最后他才非常礼貌地道别。

    沉默力量,让人畏惧。

    可又何尝不是令人遐想黑洞。

    这个面容清淡华裔男人,是伯克利化学学院副教授,在十天前公开身份已是俄外交官。如此诡异转换身份,甚至还有他身边这个女人,也在立案前脱离籍,成为他在俄罗斯合法妻子。所有切,根本就是为了应对这些指控。

    “周生先生,们希望可以停止在西安学术交流活动。”

    他略微沉吟:“很遗憾,但定会尊重们意愿。”

    出于礼貌,他以主人礼仪,目送所有不速之客离开。

    时宜想要动动,却腿骤然发麻,竟是长时间紧绷着神经所致。他没有留意,往前迈出两步,再察觉已经来不及。

    因为他移动,跟不上,腿软就跪在了地面上。

    很疼,蹙眉。

    丝袜摩擦粗糙地面,黏连在擦破伤口。

    “抱歉,时宜,”他单膝半跪着,蹲在面前,细细去检查伤口。

    因为太疼,被扶着胳膊,顺势就要坐在地上,却被他阻止:“不要做地上,这里光线不好,也不太方便让人出来检查,抱进去。”

    不等回答,他已经身出手臂,把打横抱起来。

    很快迈上十几级青石台阶,林叔快速推开大门,他路不停怠慢,几乎可以说是健步如飞。路上不停有人躬身唤大少爷,还有些略微熟悉面孔,都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们。

    时宜头靠在他肩膀上,听着他跳很急心跳,呼吸竟然也快起来。

    因为疼,也因为这样横抱。

    看着自己膝盖上银灰色丝袜,沾着血,还有层层跳丝,显得非常狼狈和难看。有种非常隐秘心思,竟然盖过了刚才恐惧,还有摔倒疼痛,想遮住自己膝盖,很不想让他看到任何糟糕地方……

    周生辰当然不知道心思。

    直到走入自己院子内,看到被林叔唤来中医和西医,才算是松了些心弦。

    等在厅堂,不止有家庭医生。

    可真是坐满了人。

    时宜认识,有他母亲、叔父,还有弟弟周文川、弟媳佟佳人。不认识,自然是家中远近长辈,同辈似乎还没资格参与这件事。那些人看到这幕,神色各异,他母亲和佟佳人都有些色变,倒是周文川觉得十分有趣,感叹大哥越来越有情调了。

    “很快就会下来。”他简短说完,抱着他走上楼。

    四个家庭医生都跟了上来。

    等把抱到房间木椅上时,周生辰终于留意到自己手,靠着胸口。

    他看到瞬间,也看到了。

    他很快抽离开手,嘱咐那些医生要快速处理后,头也不回地走下楼。

    楼下很快传来争执声音,有些大、有些小。措词非常激烈,却态度克制。

    老式小楼并不十分隔音,大概听出,他在受母亲责备,叔父口气也非常严肃。很快就有女人抽泣声音,想了想,唯年轻些女人就是佟佳人了,可为什么会哭呢?

    连穗递给温热湿毛巾。

    接过来,看到连穗也分神在听着楼下声音,忽然想起那天说话。难道唐晓福早产,就是因为佟佳人?刚才那个检察官说谋杀案,定也脱离不了关系。

    就如此纷繁猜想着。

    四个家庭医生倒是神色平淡,像是什么也不知道。

    其中个西医处理好伤口,另外三个仍旧不肯怠慢,重复检查。小小膝盖伤口,被他们看得比谋杀案还严重。

    骤然有瓷器碎裂声响。

    楼下安静了片刻,渐渐地争执都变成了他叔父说话,内容有些模糊,努力听了会儿,大意不过是如此大规模逆市注资,周期会长达二十到三十年,违背家规。并且这次唐晓福意外身亡,已经引起来唐氏不满,所以才将这件事晒到太阳底下,不肯私了。

    “周生数百年蛰伏避世,不能毁在手里。”

    清晰听到这句话。

    心跳太急,甚至有些疼。

    对他家规,并不清楚。

    但依稀从他话中,猜到这是个家规比人更重要家族。否则他也不会为了想要做什么,而和自己马上订婚。但现在令婚期推迟白事,已经演变成了命案,虽懂得外交豁免权会让他避免刑事起诉,但却避不开,被驱逐出境后果。

    周生辰。

    到底想做什么呢?

    “时宜小姐看上去有些累,是不是要休息会儿?”连穗轻声问。

    点点头,觉得自己需要安静会儿。

    楼下渐渐恢复安静,悄无声息地,有风从窗口吹进来,带着潮湿闷热感觉,好像要下雨了。想起唐晓福脸,甚至还能记起轻声妥协着,住在阴森老宅感受。

    很快有人走进来,关上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