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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必然是想将我乃蛮全军引来杭爱山决战,形成反客为主,以逸待劳之势,达到节蓄人马之力的目的。”

    “将军过虑了吧?蒙古蛮人脑筋简单,岂有如此深谋?”

    忽图阳并不认同,反而大摇其头道。

    “忽图阳说得没错,我看你是岁数大了,胆子也变小了。蒙古人在黑林打败过你,从此你就怕了他们,不敢与他们正面交战,想放弃杭爱山天险,躲回阿勒台山去吧?汪罕就是因为岁数大了,一味怯战才被蒙古人打败的!你想让我们也步他的后尘吗?”

    速别赤的口调已经开始难听起来。杀死汪罕的所谓“功绩”使得他愈发觉得自己勇武过人,却浑然不去探究是何种力量将那个倒霉的老可汗推上了他的刀口。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都主张立刻将马的情况汇报给塔阳汗。这一来,使得可克薛兀撒卜剌黑也无话可说了。虽然他名义上是主将,但毕竟是降人,身处嫌疑之地,说话的份量远不及两名嫡系出身的副将。眼见拗他们不过,也只好点头同意了。心中却不停得摇头叹息,乃蛮将悍兵骄,亡无日矣。

    ※※※※※※※※※

    虽然已经与蒙古进入了战争状态,但是作为宣战人的塔阳却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的那篇壮怀激烈的高论,依旧停留在阿勒台山麓的温泉地区,终日与古儿别速可贺敦厮混在一处,全无一丝大战来临前的紧张心态。对于汪古惕汗婉言拒绝结盟对抗蒙古一事也显得无动于衷。他始终认为,有那个盟友只是省点自己的气力而已,没有也不过多损耗些兵力罢了。对于蒙古,他有着一种昧于无知的轻视心理,认为单凭乃蛮的强大兵力,打败铁木真不过是以山压卵,轻而易举。尤其是当瘦马的情报传来时,更令他觉得一身轻松,于是他决定立刻全军移动到杭爱山一带,力求在决战中击溃蒙古军,毕其功于一役。古儿别速也很高兴,她笑嘻嘻的对塔阳道:

    “勇敢的可汗啊,让我随你一起去吧。”

    “我的美人,那里是战场啊。你去做什么?”

    “我要亲眼看到你的部下活捉满身臭汗的蒙古汗。”

    “他会熏到你的,我看你还是乖乖得留在这里洗温泉吧。”

    “不嘛,我一定要去。难道你不希望我时刻陪在你身边吗?”

    “美人啊,你若能随时在我身边,我自然欢喜得很。我真是一刻也不愿和你分离啊。”

    “好啊,那就带我去吧。”

    “既然你坚持,那就随我同去。不过,前线可不如这里舒服,到时候不要抱怨什么。”

    “知道啦!真罗嗦!”

    古儿别速娇嗔的美姿落在塔阳汗的眼中,再一次激起了他的欲望,身子立刻悄没声地合了上去。

    “呀!毛手毛脚的,讨厌啦——”

    这娇媚的语调戛然而止,接下来就是一连串欢爱的骚动……

    翌日,随着塔阳宫帐的前移,乃蛮各路人马都开始象杭爱山麓汇集。半月后,直面驴背草原的杭爱山上,驻扎下了十万军队,其中包括札木合所率领的反铁木真蒙古联盟的近二万部队。大战的气氛在山的前后左右如积雨云般逐渐凝聚起来。

    ※※※※※※※※※

    铁木真的本阵在塔阳到达前十天便已经与者别、忽必来的前锋部队汇合了。五万蒙古军在山前平铺开来,安静得等待即将来临的激烈战斗。安营之时,铁木真带着合撒儿与别勒古台站在一处小丘之上,眺望远处杭爱山上的乃蛮军动向。

    别勒古台忽道:

    “汗兄,你说塔阳会来吗?”

    “会的,只要他能收到我的那封请柬,就一定会来的。”

    从铁木真的轻松语调中,可以看出他对此并不担忧。出征前,月忽难已将他所知的乃蛮部的内情悉数告知与铁木真。如今塔阳部下,除了老将可克薛兀撒卜剌黑与王子古出鲁克之外,再无将才可言。塔阳更是平庸里面的极致。而那两个人,前者是降将之身,自保尚且困难,更不用说出谋划策了。王子古出鲁克虽有胆勇,然而性情暴躁、狂妄,与父亲的关系又因可贺敦古儿别速之故而恶化,在他心中从来就没瞧得起塔阳,更不用说给塔阳出什么主意了。因此,铁木真这才于出兵之前订下纵马诱敌之计,意图将乃蛮全军引至杭爱山聚而歼之。他口中所说的请柬,就是那匹被故意放出的瘦马。

    兄弟三人正谈论间,老将主儿扯歹走了过来向铁木真献计道:

    “我军在数量上居于劣势,更兼长途行军,人马疲惫,不宜速战。可驻此撒阿里之野,稍事歇息,待人马体力恢复,再战不迟。为迷惑敌军计,可于白日在原野上多立些草人;待到黑夜,每名军士各自点起五处篝火,以迷惑敌人。乃蛮军势虽大,然其主帅塔阳为人懦弱,未曾经历战阵。我今以火惊之,他必然会以为我军甚众,心惊而不敢来攻。乘此机会,我军战马已饱,士兵的体力也将恢复,然后可逐次拔除敌人的前哨部队,挫敌锐气。乃蛮大营见状,势必惊惶混乱,我军则可乘乱攻之,直逼敌人中军,可获大捷。可汗以为如何?”

    “好计策!”

    铁木真连声称赞,当即便依照主儿扯歹的计划传出了将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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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虽值盛夏,可是站在杭爱山脉群峰的陡坡上,依旧会感到劲风飒飒,凉意刺骨。塔阳汗携了古儿别速,各自裹了一件厚实的貂裘来到宫帐前的断崖之上,观望山下蒙古军的营盘。

    虽然皮裘隔绝了冷风的侵袭,但是塔阳汗脸上的神色却仿佛被冻伤了一般,惨白如纸。映入他眼帘的是山下蒙古军中那连绵不绝对篝火,宛如天上的繁星降落到这片广袤无边的旷野之上,如此声势怎不令软弱的他心惊胆寒,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一般。怔了半晌,他才从口中打着颤音挤出了一句仿佛自言自语的话来:

    “这……这……这怎么可能?蒙古人的兵马看上去要比我们还多啊。”

    “难道打不赢吗?”

    古儿别速虽然不通战阵之事,不过从眼前的景象以及塔阳的惊惧神色,也看出了问题的严重性。她伸手搀扶住身体摇摇欲坠的塔阳,忧心忡忡地问道。

    “如果我没看错,这些篝火应该是足够二十万以上的部队取暖。”跟随在他们身后的老将可克薛兀撒卜剌黑发表着自己的看法,“不过,蒙古人上哪弄来这么多兵马呢?会不会是虚燃篝火来恐吓我们?”

    “只怕不是。”忽图阳开口道,“夜晚的篝火可以虚点,可是白昼就藏不过去了。今天白天我在山下巡营,远远望到蒙古人的营地中密密麻麻得到处都是士兵,一个军营里足足有近万名。他们有近三十个营地,那么这样平均算下来,人数只怕在二十五万以上呢。”

    “比……比我们……多一倍……还多吗?”闻听此言的塔阳几欲晕倒。

    “恐怕是这样。”忽图阳低头小声答道。

    “这……这……这该如何……是……是好?”

    塔阳以求助的目光扫视眼前的将领们,声音里带哭腔。

    可克薛兀撒卜剌黑说道:“无论敌人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兵多将广,我们都没必要在杭爱山上与他们硬拼。不如按照预先订下的策略,撤退到阿勒台山一线,沿途坚壁清野,令敌人无法获得补给。运用我们宽广的腹地拖垮敌人,耗竭他们的人马之力,届时我们则可……”

    “够了!”突然传来的暴喝声截断了可克薛兀撒卜剌黑的话尾,众人循声望去,见王子古出鲁克正瞪着一双桀骜的虎目,满面怒容,“老将军,你在说些什么啊!当此大战之际却大发退却论调,莫非想动摇军心吗?”

    “王子,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克薛兀撒卜剌黑的目光有些散乱,他在乃蛮部中唯一还较为钦佩的就是这位古出鲁克王子,他觉得在王子的身上隐隐然有先汗亦难赤必格勒的影子。不想此时却遭到他的雷霆呵斥,不免心头大震。

    “不要辩解了,我当初力劝父汗收留于你,正是看重你在我乃蛮部中的勇名。没想到,你如今却变成了一个懦夫。”

    说罢,他再不看老将一眼,径自走向父亲塔阳。

    塔阳看到儿子出现,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浮木,于面无人色的脸上强自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

    “古出鲁克,我勇敢睿智的儿子,你终于来啦。”

    “父汗,我来了。你打算如何与蒙古人交锋?”

    古出鲁克一直来到父亲面前,程式性的弯腰施礼,脸上却殊无一丝对主君兼亲父的应有敬意。至于一旁的古儿别速,他更是全然不理,浑似眼前没这么一个人。古儿别速对这位骁勇桀骜的王子心存忌惮,也不敢上前与他搭话,只是冷眼旁观他们父子的言谈举动。

    塔阳抓住儿子的手说道:

    “我以前一直认为蒙古人马弱兵寡,谁知今日看到他们在山下大营中的篝火居然胜过天上的繁星,可见他们兵马之多犹在我军之上。今若与之正面交战,只怕难以速胜。况且他们是听到冲锋的号角声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虎狼之师;是纵然被刺得面颊流出黑血也不会退却半步的的坚韧之军。如此可怕的敌人,绝非可以单凭血气之勇就可以战胜的!鲁莽的出击绝非明智之道。因此,我想命令全军整队后撤,退至阿勒台山一线。这不是普通的退却,而是采取平时斗狗时的计策,佯装败退诱使敌军追上来。那时,我军那些肥壮的战马肚腹以减,更宜驰骋战场。而蒙古人那些本已瘦弱的战马瘦弱,会在这场长途行军之中变得愈发疲惫不堪。等他们人马之力彻底衰竭后,我军便可回师给予他们迎头痛击,以刀剑来埋葬这些侵略者。我儿以为妥否?”

    古出鲁克耐着性子听完父亲的这番话,脸上露出讥嘲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