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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她哭声的瞬间,容隽赫然僵住。

    一时之间,他脑子里乱成一团,似乎有无数念头如千军万马般奔过,他却一个也抓不住。

    甚至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都还没明白过来。

    为什么她突然就回来了?

    为什么她看见他要逃跑?

    为什么她会哭?

    她明明应该生气,应该愤怒,应该义正辞严地指责他,警告他远离她的一切。

    可是她不但没有,她还在看见他的瞬间选择了逃跑,她甚至还哭了……

    她怎么会哭呢?

    就算他让她怨恨,让她讨厌,她不想再见到他,那她也不会因此哭啊……

    ……

    乔唯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逃跑,为什么慌不择路,为什么会哭。

    她只知道,所有的一切都跟她设想中不一样了……

    她原本以为,像之前那样的状态就是永远了——

    他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而她这次带着小姨去欧洲出差之后没多久,她们就会一起去欧洲定居,以后应该都不会再回桐城,跟他之间,也再不会有相见的机会。

    她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她始终抱着这样的想法,热切地盼望着岁月能够流淌快些,再快些……

    等到投入在欧洲的全新生活,那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他不用再用尽全力地避着她躲着她,而她也不必再担心自己再犯什么糊涂,犯什么错误。

    可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一推开门,他会坐在那里。

    就像从前发生过的那样,就像她梦见过的那样,他们还是从前最好最好的时候,他们一起厮守在这个小小的屋子里,他们还没有相互折磨,没有相互伤透对方的心……

    可是她明明清楚地知道,那样的岁月回不去……

    所以她慌乱,她无措,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她甚至连最擅长的冷静都做不到,只想将自己藏起来。

    他都已经那样用力地将自己藏起来了,她也应该藏起来的。

    他们明明应该再也不相见的……

    她的思绪如打烂的玻璃一般碎落一片,无从拼凑,无从整理……

    直至,她头顶的位置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掉在地上,又像是有什么人,重重倒在了地上。

    乔唯一蓦地一僵。

    这安静空旷的楼梯间,除了她,还有谁呢?

    呆滞片刻之后,她猛地从地上站起身来,不顾手脚上的擦伤,快步跑上楼梯,经过一个转角之后,她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容隽。

    他像是突然昏倒,躺在那里,人事不省。

    一瞬间,乔唯一的大脑再度一片空白,随后,渐渐被恐惧一点点占据。

    “容隽,容隽……”她飞快地扑到他身边,将他的头从地上抱起来,慌乱而紧张地察看着他的手、脚、以及身体各个部位。

    怎么会突然昏倒呢?

    他身体一向很健康的,怎么会突然就这样倒地失去知觉呢?

    他躺在她怀中,没有丝毫反应,乔唯一慌了,想打电话叫救护车,却不知道自己的手袋是扔在了家门口还是哪里。

    情急之下,她伸手摸到他口袋里的手机,滑开解锁页面,下意识地就输入了自己的生日,随后,手机顺利解开了。

    解开的瞬间,乔唯一不由自主地又愣了一下。

    下一刻,忽然有一只手握住了她捏着手机的那只手。

    紧接着,她听到容隽的声音,低低的,迟疑的,却并不是虚弱的——

    “老婆,你不要哭……”

    一瞬间,乔唯一思绪悉数回笼。

    上当了。

    她总是在上他的当。

    他的每一次苦肉计,她都能准确无误地撞上去,堪称稳准狠。

    可是,她本不该如此……

    ……

    半个小时后,乔唯一坐在医院急诊室的简易小床上,目光有些呆滞地让医生给自己处理着手脚上的擦伤和扭伤。

    而一门之隔的走廊上,容隽站在那里,视线同样有些发直。

    她是真的摔伤了,而他是假装的,而恰好赶上巡查经过的保安,见到楼梯间一坐一躺的两个人,吓了一大跳,赶紧叫了救护车要把他们送到医院。

    她上了救护车,却跟车上的医护人员说不需要陪护,他只能开着自己的车跟着那辆救护车来到了这里。

    她就在这扇门里面,换做是以前,他可能早就不管不顾地推门进去看她到底怎么样了,可是现在,他不敢。

    他连再次站在她面前都未曾奢望过,如今面临这样的突发状况,他已经收获了极大的意外之喜,却又一次骗了她,也不知道她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更加生气,更加愤怒,更加想远离他这个骗子?

    屋子里,医生给乔唯一清洗了伤口敷了药,这才道:“脚脖子拧了一下,问题不大,但是还是要注意,这两天尽量不要用力,不要走动太多,好好休养。”

    乔唯一缓缓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敷了药的地方,许久之后,缓缓叹息了一声。

    医生说:“好好保护伤口,定期来换药,不会留下疤痕的,放心吧。”

    乔唯一淡淡勾了勾唇角,随后才低声说了句:“谢谢医生。”

    “有家属陪你来吗?”医生问她,“让他扶着点你,或者给你安排个轮椅会比较好。”

    “没关系。”乔唯一说,“我自己可以走。”

    医生扶了她一把,她缓步走到房间门口,伸出手来握上门把手的时候,动作还是顿了顿,闭目深吸了口气之后,她才终于鼓足勇气一般,拉开了门。

    迎面,一副站得僵硬而笔直的躯体,身上穿着的白衬衣,还是她最熟悉的品牌,最熟悉的款式。

    片刻之后,乔唯一的视线才从他的衬衣移到他脸上。

    “这不是有家属在吗?”医生说,“来,你扶着她点,别让她的脚用力。”

    医生一边说着,一边就直接把人朝他那边交去,容隽连忙伸出手来护住乔唯一的身体,却直接就把她揽进了怀中。

    这本是个意外,可是他抱上之后,忽然就有些撒不开手了。

    直到……乔唯一伸出手来,缓缓推开了他的身体。

    四目相视,她的目光早已经恢复平静,“我没事,我可以自己走。”

    “老婆……”

    容隽脱口而出,然而还没完全喊出口,他似乎也意识到这个称呼的不妥之处,不由得顿住。

    乔唯一也略略一顿,随后便如同没有听见一般,微微侧身避开他,忍住脚脖子上传来的痛,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去。

    “唯一!”容隽却又控制不住地喊了她一声,走到她身侧伸出手来扶住她的手臂,说,“我送你回去。”

    乔唯一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只是道:“不用了,我叫了人来接我,我就在这里等。”

    听到这句话,容隽不由得微微一僵。

    他忍不住想,来接她的人会是谁?温斯延吗?

    一想到这个人,他的思绪便又控制不住地飞回到了他们离婚的那一天——

    她向他提出离婚之后,他只觉得她是在耍小性子,也曾耐着性子哄了她两天,可是她的态度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决,简直是不惜一切也要离开他。

    两个人在那天早上又大吵了一通,他气疯了,脾气上来也懒得再哄,只是道:“离!现在就去离!只要你别后悔!”

    乔唯一听了,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只是道:“那民政局见。”

    他控制不住地冷笑了一声,说:“怎么?去民政局不顺路吗?迫不及待就要分道扬镳了是吗?”

    “顺路。”她说,“只不过我们不适合同行。我会自己打车过去。”

    四十分钟后,他们就在民政局相见了。

    他是真的被她气得失去理智了,以至于签字的时候虽然被气到手抖,却还是一丝犹豫都没有。

    直到拿到那本离婚证,他才愣了一下。

    而乔唯一则一秒钟都没有停留,拿了证转身就头也不回地朝外面走去。

    等到他追出去,就正好看见她上了温斯延的车,扬长而去——

    ……

    思及往事,容隽情绪顷刻间低落下来,先前内心的那些忐忑欺负尽数被埋藏,只剩了满腔疼痛与愤懑。

    而乔唯一已经找了张椅子坐下来,安静地低头在自己手机上发着消息,没有再看他。

    可是他依旧站在她旁边,一动不动。

    于是她愈发不肯抬头。

    直至云舒急匆匆地从外面走进来,一眼看到她,立刻疾冲过来,“唯一,你没事吧?什么情况,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没事,都是一些小伤口,不打紧。”乔唯一说,“我们走吧。”

    “哦。”云舒一面答应着,一面将她从椅子上扶起来,一抬头,这才看见旁边的容隽,控制不住地“咦”了一声之后,忽然就道,“你把她搞成这样的?”

    容隽又是一怔。

    眼前的这个女人他不认识,可是来的人竟然不是温斯延,他心头那些忐忑起伏瞬间就又死灰复燃。

    “不关他的事。”乔唯一抓着云舒的手,低声急促道,“我们走吧。”

    说完她就拉着云舒往外走去,略显匆忙的架势,竟像是再不肯多看他一眼。

    容隽有些发怔地看着她紧握着云舒的手努力快步离开的模样,忽然控制不住地追上前,一把拉开她紧抓着云舒的那只手,随后直接就将她僵硬到极点的身体打横抱起了起来。

    “我送你回去。”他一字一句地开口,不容拒绝地,直接就抱着她走向出口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