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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子君在他身后说,“但是小雨是重型颅脑损伤,生命虽然没有危险,却……短时期内无法脱离昏迷无知觉状态。”

    “植物人?”刘晓飞的语调很平静。

    “对。”方子君咬牙点头。

    刘晓飞闭上眼睛,眼泪流出来。

    “有一点你可以很欣慰——我们在不断地给母体子宫补充营养,孩子发育正常。”方子君流着眼泪说,“等到分娩期近,我们会剖腹产把孩子接生。”

    刘晓飞背对她站着不说话。

    方子君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你是父亲了,你不能倒下。”

    刘晓飞点点头,看着面前昏迷的小雨。美丽的脸上没有血色,却可以感觉到她的笑容。

    母性的笑容。

    训练场。刘晓飞跟疯子一样在演示一对四的一招制敌。他大叫着,身手绝对利索地将四个冲上来的假想敌全部撂倒。

    靶场。刘晓飞手持轻机枪哒哒哒哒打出连发。对面的充气靶子噼里啪啦全都碎了,他还在打,子弹在草地上打起泥土。

    特种车辆障碍场。大雨瓢泼,刘晓飞驾驶着迷彩色的特战摩托车飞过障碍。车在泥地滑倒,他顺势倒下手枪已经在手。

    铛铛铛铛铛!

    对面的五个酒瓶子全部炸开。

    他手持手枪保持着射击姿势,急促地呼吸着。

    一双黑色的军官皮鞋站到他的身边,声音很平淡:“起立。”

    刘晓飞喘着粗气,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和雨水混在一起。他关上手枪保险,慢慢起立。

    何志军就这么淋在大雨当中看着刘晓飞,擦去他脸上的泪水。

    “何部长……”刘晓飞哭出声音来。

    “我不是何部长,我是你爸爸!”何志军说,“我是你的岳父,你妻子何小雨的父亲!”

    “爸爸……”刘晓飞抱住何志军宽广的身躯哇哇大哭。

    雨水顺着帽檐流在何志军的脸上,他闭上眼睛抱住自己的女婿。“道理我不和你多讲。你现在是连长是带兵的,这些你比我还清楚……”

    “爸爸……”刘晓飞松开何志军,脸上的泪水哗啦啦流着:“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小雨是多好的一个女孩啊……”

    “她是我的女儿,我不比你好受!”何志军眼中也有泪花,“她就是我心尖的肉!我疼她,我比她妈还疼她!我把她送到部队我不后悔!是人就要给国家做贡献,何况她是军人的女儿!所以她要当兵,要下基层,要去祖国和军队最需要的地方!这不是高调,是事实!”

    刘晓飞擦去眼泪,看着自己的岳父。

    “小雨是个好兵!”何志军拍着他的肩膀,“是不是个好妻子你说了算,但是她肯定是个好女儿!是个好军人!是个……好医生!”

    “她是个好妻子!”刘晓飞斩钉截铁地说,“我爱她!”

    “我不是想问你爱她不爱她,这些事情我问不着!”何志军看着他的眼睛说。

    “我会等她醒过来,我会照顾好我和她的孩子!”刘晓飞的眼泪涌出眼眶,“我会让她高高兴兴地和我们生活在一起!”

    “你要知道你说这个话的分量!”何志军严肃地说,“小雨还在病床上,她怀着孩子!你要知道和一个植物人继续做夫妻,还拖着一个孩子意味着什么!你是成年人不是小孩子!你是连长了,说话要过大脑!”

    “我知道!”刘晓飞说,“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会等她醒过来!她是我的妻子,我这一生唯一的女人!我——爱她!”

    “你可以反悔。”何志军看着他的眼睛说,“你有这个权利,你还年轻,人的一生很漫长!”

    “我只爱她!”刘晓飞喊出来,“不许你侮辱我对她的爱情!”

    何志军点点头,拍拍他的脸:“好!去带你的连队,我希望你还是个好连长!”

    刘晓飞退后一步,敬礼:“是!何部长!”

    何志军还礼,刘晓飞推起特战摩托车要发动。何志军说:“把车留给我。”

    刘晓飞把摩托车给何志军,何志军接过头盔戴上把军帽递给刘晓飞,自己跨上去发动着了,旋转着油门扑向纷繁复杂的障碍。

    刘晓飞拿着军帽看着自己的岳父驾驶着特战摩托车高速飞过障碍,扑向下一个障碍。

    “小雨,妈妈跟你说啊,你的孩子已经十个月了!你马上要当妈妈了!”林秋叶笑着给何小雨擦脸,“b超做了,是个女儿!现在营养都很正常,身体肯定好随她爸爸!你雷叔叔还送来一堆交响乐磁带,妈每天都给外孙女听交响乐,以后让她当音乐家!不好啊?也要当兵?那当文艺兵,女孩当文艺兵!来,妈给你擦手!瞧你这小手,随妈!”

    何小雨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林秋叶擦完何小雨的手洗着毛巾:“你公公也来了,他工作忙国内国外跑但是每周都要来。你婆婆恨不得一天来三次!你爸调到北京了,他这回可遂愿了,扛将星了,是少将!晓飞、张雷他们哥俩又代表中国特种兵出国了,这次是去南美的委内瑞拉参加国际特种兵猎人学校了,林锐现在在解放军国际关系学院读特种侦察和作战专业指挥的研究生——据说他们哥仨都是全军特种部队数得着的尖子,现在每年的全军特种部队骨干集训他们都得去。唉,我也看不出来那个小子怎么现在成全军的特种部队骨干了呢?你的眼光还真的够刁的,看上个好兵不算,果然看中了一个好男人,比你爸强。他每天都给你写信,这不我刚刚给你读完吗?等你醒了,自己看。他那信写的妈都读不下去!”

    林秋叶说着就掉眼泪了,擦着继续笑着说:“外孙女的名字,你公公婆婆和你爸爸都有各自的主意。最后还是听了晓飞的,他是孩子的爸爸啊!他说叫小雪,你是小雨你女儿就是小雪!那我们就都听他的,叫刘小雪!小名听我的,叫童童!”

    方子君轻轻推门进来,站在一边。

    “子君你来了?”林秋叶笑着擦去眼泪。

    “明天就给小雨母女做剖腹产手术。”方子君轻轻地说,“她的女儿就要出世了。”

    林秋叶笑着对何小雨说:“小雨,听见了吗?明天你就要当妈妈了!高兴吗?”

    何小雨脸上没有表情,却可以感觉到一种母性的笑意。

    方子君走到何小雨面前:“小雨,这个干妈我就当仁不让了。”

    林秋叶擦着眼泪:“我的女儿,也要当妈妈了……”

    刘芳芳抱着鲜花推开病房的门,她现在已经是上尉了。她走到病床前把鲜花插在花瓶里面,坐在小雨身边:“小雨,我来看你了。晓飞打电话过来了,他很惦记你。他知道自己要当爸爸,恨不得马上飞回来。他们还有一个月就回国了,我会去机场接他们。我们直接来医院看你和孩子。”

    刘芳芳轻轻在小雨脸颊吻了一下。

    方子君摸着小雨的头发:“小雨,我们姊妹三个今天都到齐了。你开心吗?”

    何小雨安静得如同玉石的雕塑。

    “我给你唱首歌儿吧,你最喜欢的。”刘芳芳擦去眼泪,“我们以前文艺汇演每次都唱的,《闪亮的日子》。”

    刘芳芳轻轻咳了一下,慢慢开始唱:

    “我来唱一首歌,古老的那首歌。

    我轻轻地唱,你慢慢地和。

    是否你还记得,过去的梦想,

    那充满希望灿烂的岁月。

    你我为了理想,历尽了艰苦,

    我们曾经哭泣,也曾共同欢笑。

    但愿你会记得,永远地记着,

    我们曾经拥有闪亮的日子……”

    歌声当中,波音747客机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身穿中国陆军少校常服的刘晓飞和张雷背着背囊大步走出通道,和来接机的何志军少将等总部首长以及刘芳芳见面以后,匆匆上了轿车。

    刘晓飞和何志军匆匆走在医院走廊,张雷和刘芳芳跟着。看见病房的门口以后刘晓飞开始跑,大步地跑,一把推开门:“小雨!”

    何小雨没有如同他幻想的那样,因为他的归来而突然睁开眼睛。还是那么平静地睡在床上,刘晓飞跑过去蹲在她的床前吻着她的手:“我回来了!”

    他摘下自己胸口的国际猎人学校颁发的“勇士勋章”,哆嗦着手别在何小雨的病号服胸口:“这是国际猎人学校举办以来,第一枚颁发给外籍学员的最高荣誉勋章——这是你的!”

    何小雨平静地睡着,勋章配着她白色的脸。

    方子君抱来一个襁褓当中的婴儿。

    刘晓飞站起来惊喜地抱过孩子,粗糙的手指头滑过婴儿细腻的肌肤:“我的女儿?”婴儿受不了他粗糙的手指头,哇哇哭起来,宣告着新生命的力量。

    方子君笑着点头:“祝贺你,你当爸爸了。”

    “我的女儿!”刘晓飞吻着女儿的脸转向小雨惊喜地,“小雨,这是我们的女儿!我们的女儿!”

    婴儿哇哇哭着,抗议着父亲粗糙的手和扎人的胡子渣。

    泪水滴在婴儿和何小雨的脸上,刘晓飞俯身吻着妻子的额头:“谢谢,谢谢你……真的……”

    方子君流着眼泪接过婴儿,递给何志军。何志军看着哭泣的婴儿,皱起眉头:“哎呀,你说你总这么哭以后可怎么当女特种兵啊?别哭了,跟你妈妈学学!”

    “边儿去!”林秋叶抢过外孙女,“我外孙女才不当你那破特种兵呢!她以后要当文艺兵!”

    何志军眼中含着柔情,些许泪花在涌动:“文艺兵好,文艺兵好!不当特种兵……”

    哭得不成样子的刘芳芳被张雷拉出去。

    “刚才我没法说,这是第二枚授予外籍学员的勇士勋章。”张雷从兜里掏出来塞给刘芳芳,“是你的。”

    “张雷,我们也要个孩子吧……”刘芳芳哭着抱住了张雷的脖子。

    张雷抱着妻子,眼泪也出来了,点头。

    特种大队多媒体会议室。录像放完,刘晓飞起身走到前面:“各位首长,同志们——这是我们两个这次在委内瑞拉国际猎人学校受训的部分录像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