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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闻天下的黑云都也大半是孙儒降兵,不也成了杨节度麾下的强兵,战场之上杀之是不得已,若是李都尉不放心,便交与在下,一切责任由某承担。”吕方大声说道。

    “好,住手。”李神福抬手喝止住守兵,对吕方说:“饶过他们也可以,只是你白得了这百余名士卒,也得拿些东西来换吧。”

    吕方暗自懊恼,自己贪心这百余精兵,不想竟中了李神福的圈套,只得答道:“在下已为淮南将佐,李总管位居上僚,若要做事吩咐一声即可,若是物件,小人一贫如洗,实在不知有什么可用来换这些人的。”

    李神福笑道:“你放心,某说的东西你有的,你当时打劫商队,得了6000斤生铁,这事情既然你立此大功,肯定是了了的,不过这百余条人命,就拿那些生铁来换吧。”

    吕方正要开口辩解,说那些生铁已经化作农具和兵器盔甲,所剩无几。李神福却举手打断了他,接着说:“某知道你手中的生铁已经用来打制农具兵器,不过听二郎禀报你那边有个铁矿,你也颇精于炼铁,。只是缺乏劳力,无法开工。这样吧,这濠州城中所有的宣武兵全部都买与你,作价每人算40斤生铁可好。”

    吕方与王俞二人听到这里竟呆住了,一时竟搞不清楚李神福的心思,过了半响,吕方涩涩的说:“这濠州城中跟随张璲的宣武兵有一千人,都尉进兵神速,恐怕只有束手就擒的份,死伤不了多少,算起来怕有四万多斤生铁,如何拿得出来。”

    “那就一人算20斤吧,若是你一时拿不出,就先欠着吧,等到你出铁了,再还来便是,你看如何。”李神福笑哈哈的答道,那嘴脸倒像是当铺里的朝奉,王俞看了不禁打了个寒战。

    “一千宣武兵,朱温派过来的肯定都是精锐,刚才王佛儿都带了500人,攻其不备,前后夹击才打下来,不愧是五代第一人的人马。算了,稳赚不赔的买卖,就算明知前面是地雷阵也趟过去了。”吕方想到这里,躬身作礼道:“那就却之不恭了,还请都尉先将这些降兵交与在下,好好安置。”

    待吕、王二人领人离开后,王启年忙附耳问:“叔父,不杀那些降兵倒也罢了,为何便宜了这帮贼寇,一千汴兵,打散了编入各军也就是了,这吕方本就是枭雄一般的人物,有七家庄做根基,又有了这一千精兵,以后就难制了。”

    李神福只是不理,只顾分配进城人马,分头占据其他城门,攻打各处城中要冲,分配完毕以后才指着面前的地图说:“这吕方还真的手巧,这绘制的地图连道路大概长短都标记了,这城中各处要冲人马多少,府库所在都写的一清二楚,某这可就简单了。”

    王启年见李神福岔开话题,只是不提正话,心里十分气恼,赌气的答道:“叔父用兵如神,张璲跳梁小丑,不日而亡,有无这份地图也无甚干系。”

    李神福看着王启年气恼的样子,摇头笑道:“二郎你用兵打仗这般聪明,偏生其他事情却这般愚钝,罢了,你那好兄弟高宠便在中军中,你把情况说与他听便行了。”

    王启年听了大喜,口称多谢不提。

    次日清晨,一夜之间,濠州城便换了主人,因为实在太突然,城中守军大半还没来得及组织起来便被堵在屋中,许多士卒稀里糊涂的被光着身体赶到校场,蹲了半个晚上,到了清晨看到城头大旗变换方才清楚昨夜淮南军进了城。所以倒是没有多少死伤,只是春寒颇重,许多人鼻涕满脸,不停的打了喷嚏。刺史张璲待淮南军进了崇福坊的坊墙才得报城破了,从床上跳了起来,被逮了个正着,只有几个城门处才有比较激烈的战斗。城中百姓听到夜里厮杀声纷纷关紧屋门,战战兢兢的等待天亮,次日淮南节度大队入城,纷纷跪在街旁迎接。

    濠州城,崇福坊,刺史府大堂,杨行密高踞首座,旌节绚丽,两厢坐满众将,吕方,王俞二人在堂下等候,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方才被宣进。耳边听上首有人说:“濠州团练副使、徐城镇将王俞,典农校尉吕方晋见。”

    吕方与王俞往堂上看去,当中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紫袍汉子,体型长大,旁边站着的就是昨日所见的李神福,想必就是淮南节度杨行密了。两人连忙跪下叩首,口中喊道:“罪臣吕方(王俞)叩见大王(杨行密当时已经受封弘农郡王)”

    “两位都是有功之臣,若说盗贼之事,这座上之人何人未曾做过,起来起来。”

    说话的正是杨行密。

    吕方王俞口中连连称罪,只是叩头不止,如此再三方才从地上起来。额头已是青紫。李神福却说道:“此次攻下濠州城,两位功劳不小,接下来攻打寿州,两位有何高见。”

    吕方与王俞对视一眼,上前答道:“某们二人不过乡野农夫,如何识得兵戈之事,濠州之事乃是碰巧,堂上皆为宿将,某等又岂敢多言。”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兵旅之事,吕校尉的本事,我们是清楚的,这样吧,朱延寿朱将军下面还缺一个都虞侯,吕校尉便随朱将军带领子弟随他攻打寿州。”

    “莫非这李神福想要对某不利,如某在淮南军中,不过是肉在砧板上,任其宰割。”吕方心头暗想,“那杨行密对盗贼往往阳纵而阴令朱延寿杀之,某在军中只要稍微触犯军律即可杀之。”赶紧推辞道:“在下士卒皆为乡农,约定出征之期不过半月,此时乃春耕之季,实无战心,还是让吾等回乡务农吧。”

    “无妨,昨日濠州城中所俘汴军约有一千,你立下大功,便以此酬之,昔日淮南节度使高骈精选四方勇士,以之为左右莫邪都,今日便将之名为莫邪都,你就为莫邪都指挥使,你麾下子弟大可回乡务农,就这般吧。”

    吕方听了大惊,那数千汴军若是归于徐城,打散了慢慢整编倒也罢了,若是直接带到寿州,恐怕立刻就哗变了逃回河南不可,那是乱军之罪自己是逃不脱得了,又在那好杀的朱延寿手下,定死无疑。早知如此,何必城门处发善心救那数百士卒,是非皆因强出头,这句话可真是古今都适用呀。若是不应,恐怕现在就可用抗命之罪杀了自己,这主意可真毒呀。口中只得:“感谢大王厚恩。”

    堂上众人听到这里都不禁色变,杨行密麾下众将大部乃是淮南群盗,庐州乡里,所谓淮南三十六英雄即是,最晚的也是历经和孙儒的苦战才积功至此,没想到堂下这人一下子就为了行军司马,这也罢了不过是个空名,那一千汴兵就不同了,忠武兵强,甲于天下,就算是天下闻名河东的李克用,论起步卒也抵不过忠武镇,淮南恐怕只有黑云都,黄头军少数可与之抗衡,只不过被奇计所乘,若不是这些兵士家小都在河南,不好控制,众人早就抢起来了。一下子给了这个不知名的小子,那怎了得。

    正有人要开口反对,杨行密开口说:“吾已上表朝廷,表刘金为濠州刺史,攻下寿州后,朱延寿即为寿州团练使,吾意已决,诸位不用多言。”

    众人听了这话,暗想莫非杨王莫非为了将此兵交与朱延寿指挥,那寿州为南北要冲,受兵之地,朱延寿又是他妻弟,这倒是说得过去,只是那小子空欢喜一场,只得了个空头行军司马的头衔。想到这里,众人纷纷受命。

    淮南乱 第19章 博射

    第19章  博射

    军帐之中,王启年笑道:“某还以为李叔父猪油蒙了心,白白将那数千精兵交与吕方那短毛贼,原来不过是为了加强朱延寿的兵马,把守寿州而已”

    高宠却皱着眉头,沉吟道:“某看没那么简单,若是如此,节度何不直接将降兵交与朱延寿,何必这么麻烦。”

    “很简单啦,一来省了酬功之费,吕方那厮好歹立了不小的功劳,有功不赏何以治军。二来省的众人争夺,多少人都盯着这批降兵。”王启年笑的回答。

    “那为何署刘金为濠州刺史,要知道濠寿两州相邻,互为依存,可刘金和朱延寿素来不和。寿州乃淮南门户,地位何等重要,节度难道连这都想不到。”高宠紧握长须问道。

    “莫非,难道杨王是对朱延寿。可朱延寿是杨王的。。。。。。”王启年并非笨人,否则怎能统兵破敌,只是平日没有想得这般仔细,经高宠一再提点,再想起平日所闻,立刻想到了一个可能,只是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只是盯着好友的眼睛求证。

    “不错。”高宠面色阴沉,点了点头低声说:“节度并无匡扶天下,重建太平的大志,平日里常言自己一黥髡盗贩,节度淮南,位极人臣,荫及子孙,富贵已极,非分之想,已是不敢。待攻下濠寿两州,淮南已是负江淮之险,北方朱温强敌颇多,无法全力对某。平日听高掌书言:‘及江、淮甫定,思渐休息,欲与周边和,而节度麾下众将者皆猛悍难制,若饿虎无肉食之则噬主。颇欲除之,未有以发。。。。。。”

    王启年接着说道:“刘金与朱延寿两人不和,正好互相牵制,那吕方统汴兵,家小乡亲皆在徐城,中间隔了个濠州,又在刘金治下,正是放在朱延寿下面的一枚暗棋。”

    高宠点点头,低声说道:“某看这计定出自那袁袭,恐怕对那吕方也有伏笔,那吕方本为赘婿,实力来自七家庄,因他不过一人,并无亲族,庄中对他信任,视同骨肉,麾下兵士皆为子弟,是以信任耐战,这一下子多了一千降兵,实力大增,他又本非庄中人,势力均衡被打破,定然有人对他猜忌,如此这般庄中军士亦难为其所用,他失了根本,只得全心忠于节度,那些降兵并无恒产家小,不过逼不得已才为他所用,那吕方纵然有天大本事,又能做出什么来。那七家庄失了吕方的奇谋,也不过一普通土豪而已。”

    两人说到这里,都从对方眼里看到恐惧,过了半响,王启年叹道:“某本以为那袁袭身不能披甲,手不能挥槊,不过区区一文士而已。没想到此人心思竟如此阴微,杀人不见血呀。”

    吕方坐在船头,懊恼的不断将手中的石片甩向水面,看着石片从水面一次一次的弹起,直到动能耗尽,方才落入水中,口中喃喃骂道:“‘若君不修德,舟中之人尽为敌国也,’某今天算是落到吴起说的那般境界了,某看要不是害怕杀了某,会被旁边的战船把打落到水里去喂鱼,某早就被宰了。那些降兵看某的眼神仿佛跟要吃人一般。”

    “先投张璲,又叛投杨行密,数百袍泽死于你手,张璲的首级现在还挂在濠州的城门之上,指挥使以为他们会怎么想呢?”旁边说话的是陈五,王佛儿披甲在旁侍卫。自从淮南大军前往寿州,吕方被派至朱延寿营中任行军司马,不得不将庄中人马遣于王俞一同带回,只留了30余人。吕方建议那数千降兵皆乘民船而行,两旁战船护卫,这样他们在大江之上,也无法哗变偷跑,朱延寿一声不吭便允了。吕方身为都指挥使,只得与之同船,只是那同船的百余名降兵看吕方的眼神仿佛要吃了他似的,让吕方极为难受。

    听到陈五的话,吕方一脸苦笑,回答道:“陈五你还真实诚呀,就不怕某心中记恨你,砍了你的头。”

    “指挥使用兵极为诡诈,口蜜腹剑,伤人于无形,但对麾下士卒,屯民倒是公正爱惜,并不以一己好恶来行事,某陈五本为一伤兵,但司马予以田宅妻子,还被提拔为首席百夫长,练兵总理,主上以至诚待某,某自以至诚报之。”陈五面无表情的回答。

    “口蜜腹剑,那不是李林甫了,这话可更难听了,”吕方不禁苦笑:“罢了,船上闲来无事,某们来博射吧。”说罢跳将起来,令牙兵各自取出弓矢胡禄。这次留下的30人中皆是庄中的精选,多半善射。取了一卷绳索用牛皮蒙了做箭靶,放在船尾,约有40步远,吕方当先挽弓,连发三箭,皆中靶上,虽然只有一箭涂红的区域,其余也差距不远,算得上不错了,牙兵们纷纷叫好。吕方笑道:“尔等也来射射,3箭都上靶的,晚饭赏酒肉一份,头名的,”吕方顿了一下,拍了拍自己腰间的那柄横刀,说:“这刀便是他得了。”众牙兵轰然叫好,吕方腰间那柄刀乃是此次杨行密赏于他的,传说乃是当年淮南节度高骈自用的宝刀,不但锋利无伦,可刀劈数十枚叠起来的铜钱不伤锋刃,而且装饰华丽,黄金为柄,刀鞘上的那块猫儿眼更就是价值万金,众人纷纷显露手段,半个时辰后,得了头名的乃是庄中有名的射手吕雄,三箭皆扎在红心内,成一个品字形,箭矢都射穿靶子,牢牢的扎在船壁上,众人皆叹服,拥着那吕雄来到吕方面前,吕雄跪倒在地,大声秉道:“禀告执政,小人侥幸射中头名。”

    吕方随手解下腰刀,扔在吕雄手中,笑着说道:“果然是你小子,没给某们吕家丢脸。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刀落在你手里可别辱没它了。”

    吕雄一把抓在手里,欢喜的脸上仿佛都要放出光来,大声喊道:“愿为执政效死。”他与吕方算是老部下,喜欢以七家庄中的执政相称,这是旁边一人打断道:“不知某等可否也来试一试。”

    众人侧头看去,说话的那人三十许人,形貌精干,虽执礼甚恭,但脸上神色倨傲,竟是船上被俘的汴兵中的一员。

    旁边的护卫的牙兵上前喝道:“大胆。”陈五也附耳低声说:“汴兵人心未附,若是弯弓行刺,这么近只怕护卫不及。”

    那人并不后退,只是抗声回答:“某等也是吕司马麾下兵士,莫非指挥使对某等另眼相看,信不过。那大可杀了我们便是。”后面的汴兵哄然上前。两旁的护卫赶紧上前拦住,双方竟在船上对峙了起来

    吕方取了自用的长弓,拉着吕雄分开护卫来到那人面前,笑道:“不知汝用得多重的弓,某这自用的弓只有7斗(一斗6公斤),某这弓与常用的弓有些不同,待某演示与你。”说罢,吕方左手推在长弓的握手处,右手将箭尾部卡在弓弦的射手结处,中间搭在弓窗的箭台上,开弓放箭,正中红心。回头笑道:“献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