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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五笑道:“无妨,吾遣二十人前往便是,听说敌军分扎前后两营,前营都是新兵,说不定有机可趁,若是成了也好,便是不成,也不过损失二十人,无碍大事。”

    罗安琼点了点头,笑道:“陈指挥高见,上面接应的徐二刚从高虞侯那里回来,镇海军的情况他最清楚,一问他便知。”

    陈五点了点头,便上了岸去,找到徐二细细询问。徐二听了陈五的想法,摇了摇头说:“偷袭只怕不行,虽然顾全武已将武勇都精兵悉数带离,留下的都是些新兵,但那顾全武乃镇海军宿将,用兵极有法度,加之营寨已经修筑了一个多月,缝隙缺口早已堵死,并无什么可乘之机,高虞侯虽然矫诏掌握了僧兵的兵权,但毕竟营中了凡的心腹颇多,也只能约束部众,并不能倒戈相向,还是等吕将军大军上岸,在做打算吧。”

    陈五听了徐二的话,心头便是不喜,叱喝道:“吾领兵渡江之时,吕指挥使便嘱咐说,战机瞬息即逝,大江之上,急切难度,让我当机立断,节度渡江诸军,先渡江的高虞侯所部也受我管辖,你区区一个伙长,出言反对我命令出兵偷袭敌营,莫非徐二你敢抗命吗?”

    “不敢,小人岂敢抗命。”徐二吓得跪在地上,连连叩首。军中最重上下之分,此时又在战前,抗命的罪名压下来,一刀杀了他也没处喊冤去。

    见徐二如此害怕,陈五脸色稍和,毕竟他不熟悉这东岸形势,若要夜里偷袭敌营,离不开徐二的协助。自莫邪都成立以来,和正规敌军刀枪相对的打仗,这还是第一次。陈五自从商队一战跟随吕方后,屯田练兵,攻濠寿两州,下丹阳,陈五无役不与,王佛儿在他眼里不过是剑客一流,吕雄不过是靠裙带关系,范尼僧是只会民事的文官,龙十二是手下败将,早就自命为吕方手下头号大将,后来见到范尼僧在丹阳县将谋逆的强宗豪右杀得干干净净,立了大功,陈五心里就跟猫爪挠一般难受,憋足了劲要在这西陵之战中立下大功,彻底确定自己吕方手下第一人的位置。

    他扶起徐二,温颜说:“并非某急于立功,不恤士卒性命,只是这夜渡击敌,本就是冒险之举,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敌军江上有巡船,只要大军渡江,必然瞒不过对方,我辈便如同那渡河的卒子,就有拼死向前,方能死中求活。等下船队便回去江对岸接指挥使后军,吾便领军跟随你进击。事成则共享富贵,事败则并力向前,绝不阵前偷生。陈某若有违此言,留在丹阳的亲子必暴死,成为绝后之人。”陈五此言既出,身旁众人皆色变,原来古时人们认为人死后也需要受人供奉享食,若是绝了后人,无人祭祀,则是世间极惨之事。众人都是乱世中的厮杀汉,白刃相向,血肉横分乃寻常事,若是陈五发誓什么死于万刀之下或者不得好死,只怕众人会嗤之以鼻,可拿自己的不满一岁的孩儿诅咒,当真是极毒的誓言。

    徐二也豁开了,解开了衣襟露初毛茸茸的胸脯,对陈五说:“陈校尉,既然如此,某也没什么牵挂的,不过某在丹阳还有一个十四的幼弟,并无依靠,若某死在这里,还请照顾一二,让他继承我的那二十亩口分田。”

    陈五点了点头:“那是自然,若你丧在这里,这里的弟兄们哪一个活下来,都会替你照顾道这里,陈五回头从背后招来一名黑瘦男子,给徐二介绍道:“这是某麾下的百夫长徐十五,和你也算同宗了,乃是指挥使在淮上招募的屯田兵,随我南下追随指挥使的,最是质朴肯战,这次进袭的便是由你们俩带队,你们两人可要好好亲近亲近。”

    徐二赶紧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那人,只见那徐十五不过神情庄重,但看面容来看不过十七八岁,面容消瘦,皮肤黝黑,看起来和平常路边农夫并无什么区别,不要说和自己刚刚进入军中便成为伙长,然后便被选为锐士担任这等重任,就是和那些从丹阳招来的青年人也远远不及,不觉有点轻视,便懒懒洋洋的唱了个肥喏:“徐兄弟有礼了。”神色宗颇有不恭之意。

    那徐十五却好像没看到一般,毕恭毕敬的回了个礼:“不必了。”语音中无有喜怒,了无生人之意。

    徐二听了不禁打了个寒战,只见那徐十五的眼中毫无感情,看起来竟似灰色的,不禁暗自骂道:“这徐十五怎的如此古怪,莫不是有什么异物附身。”这徐二天生胆大,但乡间愚夫,颇信山精鬼怪之说,此刻想起少年时听过的种种传说,更是胆怯了三分,赶紧口中暗自念了声佛,离那徐十五远了两步。

    下江南 第82章 驿站

    第82章  驿站

    枫林渡口外,一轮明月悬在空中,显得星星格外稀少。月光照在镇海军营寨上,宛如一头巨大的猛兽,伏在地上,随时都可能跃起噬人。寨门外百余步外,刁斗之声清晰回荡着,一个土堆后,徐二正在指着对面的营寨向徐十五介绍敌营的情况,同行的二十名精选士卒正在两百步外的林中隐蔽休息。

    “这个营寨已经修筑了月余,壕沟、竹签、拒马、寨墙,角楼一应俱全,那些寨墙都已用土堆实,上面甚至还部分修筑有女墙,如无器械难以攻取。外面的百余步远的草木植被也全部清除干净,扫清射界。”徐二细细讲解,如数家珍一般,这个镇海军营寨他早就查看过十余次了,可算是了然于心。原来当时军队一般修筑营寨时,先砍伐两种木桩,分为长短两种,长短木桩相差约有四尺,都将一头烧焦后插入土中,密密排列便成了平行的两排木墙。长的一种在外侧,断的在内侧,相距约三至四尺。然后在短木桩的顶端横铺上木板,这样变成了木城,士卒们可以在木板上居高临下杀伤敌军。两排木桩间的空隙便可以存放兵器和让士兵休憩。但是由于这样往往不够坚固,木质也易燃,一旦被撞击或者火攻,便容易失守。可这镇海军营寨已经修筑月余,将领一则为了营寨坚固,二则也为了不让士卒闲来无聊,不但将木墙内外填满泥土,变为坚固不燃的土城,而且在城头设置女墙,士卒便可以从堞口杀伤敌军,防御力大大增加,加上没有草木遮掩。虽然没有“夜不受”暗哨,如果那二十余人走近了,也肯定会哨兵被发现。

    徐十五眼中死盯着远处的镇海军营,仿佛要用眼光把那营寨凿出一个洞来,只是不出声。这时,一支猫头鹰突然从两人头顶上扑下,将不远处的一只野鼠抓住,接着便掠过地面,飞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开始享用战利品。那猫头鹰动作极快,偏生飞行无声,倒是把徐二吓了一跳。那半响没出声的徐十五猛然指着方才猫头鹰捕鼠处低声说:“你看,那是什么?”

    徐二定睛往徐十五手指着的方向看去,却除了一丛丛荒草,什么也没看到。只得没好气的答道:“看什么,我什么也看不到。“

    “那边有几只野鼠,你没看到吗?”徐十五低声回答,平时不死不活的声音里出现了一丝不寻常的激动。

    徐二仔细看了看,果然有两只野鼠正在那里蠕动,仿佛在吃些什么,那野鼠体色和野草差不多,在昏暗的月光下,如非仔细分辨绝对看不出来。

    “老鼠又怎么了,和镇海军营寨有什么关系,你莫非昏头了。”徐二在这里已经蹲了半个时辰,眼看都快四更天了,远处的地平线上已经有些发白了。可这厮还说什么老鼠的事情,耐不住性子的口中也不再有遮拦了。

    那徐十五却不生气:“这野鼠最是机警,为何刚有同伴被抓走便出到同一个地方?”徐十五满脸兴奋,见徐二还是满脸困惑,便继续解释道:“定然是如今是3月初,还是春荒季节,草木刚刚发芽,冬天存储也被吃光,野鼠饥饿之极才会冒险求食,可这地上拿来什么特殊之处让这些老鼠在这里吃这么久?”

    “是粮食,这定然是运粮车经过之地,所以才有遗漏的谷粒落在地上,老鼠才会这般吃的香。你莫非要袭击运粮队来引镇海军出营,然后伏击,可你怎么知道运粮队什么时候过来?”徐二本来便是极为机灵的,立刻便猜出了对方的思路。

    “那倒不一定是运粮队,某本以为这里的镇海军是用船队补给粮食,不过看来因为浙江上水战激烈,水路并不安全,所以才从陆路运粮,这陆路运粮,一天也不过二十里路,此处乃是镇海军腹地,这不远处定然有一个兵站用于歇息护卫,只要我们化装成当地盗匪乱兵,袭击兵站,故意放走一两个活口求救,这镇海军营中定然出援,那时野地里几百新兵还不是我们盘子里的菜。”徐十五此时那里还有方才一脸死气的摸样,两眼满是兴奋的光芒。

    徐二听了暗自佩服,听说那陈五校尉最善于训练士卒,简练人才,原先见他派来的这人看起来也没什么过人之处,此时一看观察入微,冷静如恒,果然是难得的人才。点头说道:“沿着官道离这里十余里外有一处驿站,平时有七八个老卒把守,从这里抄近路过去也就五里地,半个多时辰就能赶到,拂晓时分正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两人商议停当,便弯着腰沿着土沟走了一段路,待离营寨两百余步远,方才直起身子,来到后面士卒休息的地点。徐十五挥手招来一名士卒,将几乎细细说明后,吩咐他赶快回到江边陈五处,然后徐二也派了一名同来的士卒前往僧兵营中通知了空,以免出现误会。待准备停当,徐二便带路领了众人往那驿站行去。

    镇海军的那个驿站坐落在官道旁,是栋两进的院落,院子是由一道一人多高的土坯墙,好几年没有修补了,已经有几个地方被雨水冲出缺口。最大的缺口足够让一个壮汉轻易跨过。第一进的院子的空地上搭了几个竹棚,用来让来往的车队货物遮挡雨水用的。后面的两间木屋便是这驿站的厨房和大堂,平日来往来信使官员便是在这里休息用餐的,屋子后面便是牲口棚,饲养着用来替换的驿马,不过镇海淮南两军激战,所有的马匹早已被征用到前线去了,只剩下一匹青骡子。牲口棚后面的来三间土坯茅草屋便是这驿站的官员驿卒居住地,在后面便是一条小河,河边开辟了几块菜地,驿卒们平日在这里种些蔬菜补贴微薄的薪饷。

    此时已经拂晓时分,正是人睡得最香的时候。驿站外百余步远的一片灌木丛后,徐十五在作着战前最后的准备:“驿站中有一头青骡,等会我们分两队从院墙缺口进去,从前院进去,先放火,后杀人,记住要给他们逃走的机会,至少要让一个活口逃到枫林渡口营中求救,记住大家说话要用江南口音,要不就不不要说话,等会脱下头盔,撕烂衣衫,一定要让他们认为袭击驿站的是乱兵或者盗贼,大家知道了吗?”见众人纷纷点头,徐十五对身旁一名中年汉子说:“韩成,这里你射术最好,等一会你留在外面,看到有人乘骡子逃出来,你就对准骡子屁股射一箭,是骡子屁股,你记住了吗?”

    那中年汉子迷惑的点了点头,徐十五从旁边取出一支箭来,递给韩成说:“用这支箭。”

    韩成接过羽箭,只见那羽箭尾羽稀稀拉拉,箭头干脆是一枚骨质箭头,分明是一支普通猎箭,韩成想要说几句,徐十五挥了挥手:“你便按我说的做吧,至于为什么等事成之后我再解释给你听。”韩成无奈,也只得接过箭矢,自去道官道旁找个地方躲藏。

    徐二和徐十五各自领一队,一队人从土坯墙的缺口翻入,向后院的草屋摸过去,另外一队则撞开院门,直入冲进厨房,灶台内还有暗火,那些干柴放入,用风箱猛拉了一阵,便有了明火,取了些准备用来照明的松明子点了起来,便成了火把,徐二和手下士卒人人点了一支握在手中,四处散开,点了起来。外面的竹棚本就是极为易燃之物,立刻烧了起来,火焰直冲上半空中,十余里外都看的清楚。徐二吩咐先不要烧那两间木屋,与众人伏下身等待。

    冲天的火光映在那三件草屋的墙壁上,如同群魔乱舞一般,屋内的驿卒立刻有人惊醒过来,叫醒同伴,大喊着披上衣服冲出门来救火,立刻被候在门口的徐十五那队人,砍翻了两个,剩下的赶紧回身寻找木棍或者别的可以用来防身的东西,正乱作一团,猛然听到外面一个破锣般的嗓门喊着:“水边的大爷下来抢口食吃,莫要乱动,否则便砍了你们的脑袋当夜壶。”满口的江南口音。

    屋中人听了一惊,自从去年董昌篡号以来,江南东西两道便战乱不断,败兵,家园被毁的无以聊生的农民,纷纷逃入深山大泽中沦为盗匪,不要说普通村庄,便是有的兵力空虚的县城都遭到过围攻,更不要说这种七八个人防守的驿站了。他们手头没有兵器,自然无力反抗,但驿站中并没有多少财物粮食,那些盗匪一旦找不到东西,只怕会将怒火发泄在他们身上,这几间茅草屋一旦着了火,屋内数人只怕没有一个活得下去。

    正在此时,外面刚才那声音怒喝道:“什么?这驿站竟然什么粮食都没有,弟兄们白跑了一趟?他妈的,点火把屋里的那几条狗腿子全都给我烧死。”话音刚落,几只火把立刻被投掷道屋顶上,干燥的茅草遇到火焰,立刻烧了起来,屋内顿时火光流溢,如同在火山中一般。

    下江南 第83章 突袭

    第83章  突袭

    这屋中驿吏是这驿站中最大的官吏,低声对其余几人说:“罢了,留在屋中必死无疑,只有死中求活了,等下我一声大喊,大家各自从门窗冲出去,看看能不能抢了骡子跑到枫林渡口的驻军那里求救。死生各安天命吧。”

    屋内其余几名驿卒纷纷点了点头,那驿吏名叫吴盖,倒是机灵的,用铺盖包了一条凳子,往门外一掷,立刻两把横刀砍在凳子上,乘横刀还未收回,吴盖猛地一下冲了出去,手中长棍护住身体,拼尽全力向牲畜棚冲去,只听见身后几声惨叫,显见是后面的同伴正在被砍杀。他头也不敢回一下,冲进了牲口棚,幸喜那匹青骡还在棚中,还在吃料,也顾不得背上没有鞍具,飞身跳上了骡背,便用脚尖踢了两下骡子肚子,他记得南边院墙有一段被雨水冲跨了还未修不好,只有两尺多高,便向那个方向冲去。一路上可能是因为盗匪都去堵截其余驿卒的原因,并无人阻拦他,吴盖冲出院子,刚松了一口气,猛然听见“嗖”的一声响,还没反应过来,胯下的骡子便一声叫唤,乱蹦乱跳起来,他赶紧保住骡子颈子,险些被颠簸了下来。那骡子跳了两下便猛地一头向前冲去,跑了好一段路方才慢慢停了下来。此时天色依稀已经亮了起来,看了看后面没有追兵追上来,他才敢下了骡子,这时才感觉的两条大腿内侧火辣辣的疼,一看原来没有鞍具,大腿内侧的皮肉已经被磨破了,鲜血流了一大片。

    吴盖随手撕破下裳,粗粗包裹了下伤口,一抬头才看见骡子屁股上中了一箭,才明白方才骡子猛地一下乱跳,原来是被外面的追兵射了一箭,幸喜那一箭射中的是骡子而不是自己。吴盖赶紧跪下向祖宗感谢保佑,才逃得性命,拔下那支箭来,放入怀中,便上了骡子往枫林渡方向赶去。

    吴盖大腿疼痛,禁不住骡子快步颠簸,走走停停,直到天明之后方才赶到僧兵的营寨,立刻扑倒在寨门口,口中大喊着求救,被值班队正带进营中,哭喊着将驿站被袭击的情况一一说明,坐在上首的主帅了空听完了,想了想,便吩咐派两人将吴盖送到镇海军营去,说吾辈僧兵为的是护卫佛法,抵抗淮南贼寇,这些乡间盗匪不过是些无以聊生的农民,战乱毁了家园才被迫劫掠求活而已,杀了他们有伤天和,非主持出兵的本意,还是请镇海军来处理这些事情吧。帐中众人除了了尘和玄寂二人猜出了几分情况以外,其他人纷纷点头称是,赞叹了空果然不愧为高僧大德,菩萨心肠,将来定然可以早日证果。

    镇海军营寨中的戍主听了送来吴盖的僧兵的传信,腹中大骂不止,可现在毕竟自己势力微薄,防守这枫林渡还得依靠这几百僧兵。细细盘问了吴盖几句,又将仔细查看了吴盖呈上来的那支羽箭,见那羽箭不但尾羽残破不堪,箭头干脆就是一块兽骨打磨而成,只怕袭击驿站的盗匪连乱兵都没几个,只不过大半是些被裹挟的流民而已。那戍主姓罗名玉成,对自己手下这些新兵还是心里有数的,虽然没什么经验,也没见过什么血,好歹手中拿的是打制精良的铁质兵器,半数也都有披甲,在渡口的这一个多月也天天都有操练,拿来对付淮南的精兵不行,对付那些盗匪还是没有问题的。再说如果弃那些盗匪不管的话,上面怪罪不说,粮道不靖,饿肚子的还不是自己这些营里的弟兄们?那罗玉成信奉“狮子博兔,亦用全力”的道理,反正后营中还有五百僧兵防守,不用担心丢了渡口,竟只留下副将带领百人守卫营寨,自己亲自带了四百人出去讨伐盗匪。

    江南的初春,晨雾还很重,离着五十步远便看不清了。镇海军士卒们沿着官道行军,那罗玉成为赶时间,竟连早饭都没让士卒们吃,便驱赶着士卒们上路了,饥肠辘辘的士卒们在官道上行军,腹中满是怨言,道旁的草木上的露珠打湿了许多人的衣裳,初春的晨风吹在身上,更觉得有三分寒意。队伍中的人们纷纷放慢了脚步,有的干脆一边打盹一边随着大队往前慢慢走。罗玉成看得气不打一处来,拿着马鞭狠狠的抽了一个最出头的家伙一顿,队伍的速度才快了起来。

    因为驿站离军营不过十余里路,不用带辎重行军,又是官道,两个多时辰镇海军便到了驿站,只见驿站内的那几间屋子早已被烧成了一片白地,只剩下残垣断壁,六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菜地里,正是没逃掉的那些驿卒。一行脚印沿着官道向远处延伸,百余步远外就消失在草丛,显然便是先前的袭击者,离开官道上山逃窜了。罗玉成在驿站内来回踱着步子,猛然看到烧塌的厨房残垣里露出一段粗麻来,上前拨开一看,竟是一个半破的麻袋,里面露出一些烧得半焦的谷粒来。那罗玉成眼皮猛然一跳:“粮食,为何这些盗匪竟然没有带走这些粮食,莫非他们根本就不是盗匪。”他猛然转过身来,一把抓住跟在身后的吴盖的领口,扯到自己面前,贴着对方的面孔低吼道:“再想想,昨夜里袭击你们的真的是盗匪,为何这里的粮食都没带走?”

    吴盖被罗玉成那一下给吓住了,回想起昨夜的情景,自己的确没有和任何一个盗匪打过照面,只记得喊杀声,火光,惨叫声,刀光,再就是最后的那一箭,若要他保证那些人是盗匪,已然没有底气,只得期期艾艾的说:“某也未曾看得清楚,兴许他们没有看到这些粮食,遗漏在火堆里了吧?”口气不确定之极。

    “兴许?遗漏?”罗玉成一把把吴盖推到在地上,他心里烦躁之极,虽然说不出什么来,但是把一切联系起来,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他心中狂喊:“赶快回营,中计了。”他着急的冲出院门,对外面乱哄哄休憩的士卒喊道:“快起来,赶快回营。”

    外面正在休息的士卒们饿着肚子在初春的寒风中赶了两个时辰的路,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儿,便被赶起来继续行军,纷纷鼓噪了起来。正在此时,镇海军来时的方向传来一阵击鼓声,此时雾气已经消散了许多,惊讶的镇海军士卒看到雾气中黑压压的一片,宛如地狱中的魔鬼一般,一行行从雾气中涌了出来,一开始冒出来的是锋利的矛刃,然后便是一排排披甲的士卒,最后面的便是一杆牙旗,白底红字,绣着大大的“莫邪”二字。右下角有两个小一点的“淮南”二字。此时两军相距不过五十余步远,那杆大旗猛然摇了三下,鼓点也随着紧密了起来,那些士卒们猛然加快了脚步,向驿站方向冲了过来。

    那罗玉成口中一阵发干,现在一切都明白了,对岸的淮南军不知从哪里渡过了浙江,然后派人扮装盗匪袭击了驿站,还故意放走了吴盖来引诱自己出营,此时敌军故意绕到自己背后进攻,已经切断了退回枫林渡口营寨的退路,只有拼死奋战求生了。镇海军士卒一阵耸动,他们大半都是新兵,面对传说中的淮南强兵不禁都有些害怕。罗玉成回身走上院门台阶,好让镇海军看到自己,大声喝道:“吾领兵无方,中了敌军的诡计,让大家堕入圈套。是某的不是。”说到这里,他看到四周士卒们惶恐的眼神,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不过既然某带了弟兄们出来,便要尽量多带些回去。淮南的兔崽子诡计再多,到最后还是要一刀一枪见真功夫,他们也不是三头六臂,我们拼死一战也未必输给他们。”说到这里,他拔出腰间横刀,一刀竟从上而下,将自己的右脚钉在地面上。鲜血立刻涌了出来,罗玉成疼的龇牙咧嘴:“某今日要么带着弟兄们回到营中,要么便和大伙儿一同战死在这里,这条右腿已经钉在这里了,绝不离开这院门一步。”

    那些镇海军士卒本来还有些胆怯,但见首领如此光棍,一点血气之勇便从小腹中涌了上来,纷纷回头排成行列,和冲过来的镇海军厮杀起来,两军都围绕着驿站的院门展开了激烈的厮杀,莫邪都竭力想要冲破对方的战线,把敌军击溃,然后赶到驿站后面的小河里去。而镇海军竭力以驿站为依托抵抗对方的进攻。虽然驿站的围墙不过是一个有很多缺口的土坯墙,可是作为野战依托的攻势足够了,唯一的突破口便是驿站的院墙大门口,进攻的莫邪都也看到了对方主帅便站在大门口,只要斩了他的首级,那些新兵便会如同抽去了骨架的身体一般垮下来。

    可那些新兵如同疯了一般,好几个伙都死伤过半了,还跟疯了一般死战不退,虽然无论从训练,装备上都占有优势的莫邪都竟然屡攻不下,一时间战局变的僵持起来。

    下江南 第84章 渡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