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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方见众人都说赞同,笑道:“既然如此,那这事就定了,岳父大人也少了桩心事,只怕病也好得快些了。至于这桩事情,我询问清楚后,再做定夺,至于王家的事情我会与王俞兄弟商量,定会处理的妥妥当当的,大伙莫要担心。”

    吕方最后一句话,触动了众人的心病,吕方嘴上虽然说得妥定,可听者心里无不惴惴,可也没奈何,只得强笑着离去了。

    吕冲见事情有了分晓,也算遂了他的心愿,正想转身离去,却只见吕方走了过来,他方才发言反对吕方担任族长,还有点尴尬,却只见吕方敛衽行礼,赶紧侧身让开,口中连说:“如何使得。”

    吕方神色却十分郑重,肃容道:“古人云,‘千人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今日庙中人毫无风骨,唯有十七叔一人敢于据理力争,任之钦佩之极,这数年来,岳父大人在淮上苦苦支撑,我虽在丹阳,也有耳闻,苦了他,也苦了你了。”

    吕冲听吕方这般说,脸色微红,道:“那些都是应该的,今日之事任之莫要介怀,你才识过人,只是。”吕冲说到这里便顿住了,显然是不知如何说出自己反对吕方担任族长的理由。

    吕方摆手笑道:“你我投契于心,像这般做小儿女态般的解释,十七叔是小瞧我了。”

    吕冲听到这里,也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吕深家柴房中,王成鼻青脸肿,被绑的跟粽子一般,倒在角落里。一切都跟做噩梦一般,昨晚自己本来已经计划停当,领着手下隐藏在吕廉提供的一处仓库里,就等着今日祭典之时,防卫松懈,配合吕廉夺取这吕家族长之位,他还准备杀两个反对吕廉的吕氏族人,一来立威,二来给吕廉在族中下点眼药,使其无法脱离自己的控制。却没想到吕方如同神兵天降一般,昨夜便夜袭,杀了自己个冷不防,结果自己和手下便在梦中稀里糊涂做了俘虏,自己的诸般计划自然也成了空中楼阁。正思量间,便听到屋外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柴房的门便被打开了,一阵阳光射在他的脸上,将已经习惯了黑暗的王成晃的眼泪横流,好一会儿功夫才习惯,却看到吕方满脸笑容的站在自己面前问道:“多年未见,王家兄弟别来无恙?”

    王成气哼哼的转过头去,愤然道:“成王败寇,今日时运不济,落在你手上,要杀便杀,又何必取笑我。”

    “王家兄弟落到今日下场,只怕不是时运的原因吧。”吕方做了个手势,一旁侍立的亲兵便放下一块席子铺在地上,吕方便毫无形象的盘腿坐下,接着说道:“若非你违背兄长嘱咐,心怀私愤,立功心切,又如何会落到这般下场?”

    吕方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在王成耳中,却如同当头打下一个响雷一般,不由得猛地转过头来,怒道:“你怎知我违背了兄长的嘱咐,告诉你,今日之事,便是我那兄长交代的。他雄心勃勃,岂能容在七家庄中还有这等不尊号令的势力。你有本事,便杀了我吧。”

    吕方脸色却是如常,他在丹阳刚刚受了王俞厚礼重托,就算那王俞图谋吕家势力,又岂会使出这等激烈的手段,激怒吕方,显然不过突然受到失败打击太大,自暴自弃的想要出言激怒自己罢了。自顾掏了掏耳朵,才慢悠悠的反问道:“我与王俞相交多年,他这人能忍的很,若是发作,必然已经做了万全的把握,若是今日之事是他计划的,只怕现在庄外已经有了数千大军以为声援,又岂会就让你带了五十人在这里行险,更不要说吕廉这厮是人下之才,将你们安排在那仓库中,却连给主人的房款都要省下来,拖延着没有付,结果才被人发觉,若是那王俞,又岂会出这等纰漏。”

    王成听到吕方的话,顿时气得满脸通红,原来吕方得知吕廉要继任族长之位的消息后,便从同行的卫队中挑选出三五个处事精明,出身庄中的亲兵,回去打探关于吕廉的消息,却听说此人最近租了一处好大的仓库,却拖延没给房款,惹得原主人整日里的去家中讨要。吕方听到亲兵回报后,便起了疑心,这吕廉又未曾做什么生意,买那么大一处仓库作甚,结果派人一查,便发现了王成一行人,将其一网打尽。

    王成正生气间,却只见两名军士走过来,解开自己身上的绳索,只见吕方从怀中取出一份帛书,递了过来,只得不知所措的结果,正惊疑间,吕方笑道:“王、吕二家乃是通家之好,在这淮上守望相助,已经数世了,莫要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和气,你同行的军士都在外面,兵器甲胄也还给你,书信请转交给你兄长,今日事便了了,还请好自为之。”说到这里,吕方便起身走出柴房,丢下王成一个人呆在那里。

    功高震主 第220章 难关

    第220章  难关

    吕方走出屋后,王成呆坐在柴房中,双目紧盯着眼前坐席上的帛书,脸上神色变幻万千,过了半响,屋外守兵只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喟叹,接着便看到王成从柴房中走了出来,手中拿着那封帛书,整个人好似被抽去了全部精魂一般,失魂落魄般的走了出去。

    祭典之后,吕之行便修书一封给了广陵,说父亲病危,请辞归乡在榻前尽孝,也不待广陵的回复,吕深便将族长之位传给了吕之行,在这般形势下,族中自然满是赞同的声音。人逢喜事精神爽,加之天气也日益转暖,吕深的身体也好了许多,不再像他们刚回来时那般模样,吕方见淮上诸事了了,也不敢在这边久呆,便与吕淑娴和随从一同乘舟沿着淮河而下,待到楚州转由邗沟直下广陵,也不停留,直接渡江,往润州去了。

    待到吕方一行人到了润州,已是光化元年(898年)的四月,他们一路由北往南来,每行得一日,两岸的景色便越发葱翠,所经的地段又是淮南道的腹心之地,战乱已经是十余年前的事情了,只看到两岸满是在田野里努力耕作的农夫和耕牛,吕淑娴依偎在吕方怀中,看着两岸的景色,心中只觉得说不出的安宁快乐。

    “这里离淮上不过数百里光景,可完全是两般景致,我们那里乡亲们就是到田里耕作,都得背着长矛弓矢,生怕有北寇前来劫掠,到了秋收之时,更是人人枕戈待战以为防秋,比起那里来,这里简直就是天堂了。”吕淑娴此时全无平日里巾帼英雄的模样,两眼迷离,已经沉醉在迷人的江南春景里。

    “是呀,莫非淑娴想把族人迁到这里来。”吕方轻笑道,不远处的江岸上杨柳如烟,后面依稀可以看到一处佛事,让人觉得尘念尽消,想起数日前的厮杀暗斗,便如同隔世一般。

    “迁来?湖州那边连莫邪右都的士卒都无多余田宅安置,哪里还能安置吕家宗族?否则夫君又岂会将多年积攒的实力白白留给安仁义?”吕淑娴从吕方怀里做了起来,眼神已经清明起来,嘴角边挂着几分讥诮的笑容,已经恢复了往日精明强干的模样。

    吕方苦笑道:“淑娴说的是,这几日路上好不容易过的安适些,回到润州,又是忙不完的事,当真是为人不自在,自在不为人呀!”说到这里,吕方不由得长叹道。

    说话间,吕方的座船已经靠近了润州的码头。只见岸上已经有一队人马迎接,他们看到打着“吕”字大旗的座船靠近,前面的鼓吹手便奏起乐来,好生热闹。

    吕方一行人上得岸来,只见一名校尉上前敛衽行礼道:“在下受安使君钧命,在此迎候吕将军多时了,我家使君便在前面的馆舍中等候,为将军接风洗尘。”说到这里,便让到一旁,准备引领带路。

    吕方也不推辞,昂然向不远处的馆舍走去,只见那馆舍颜色甚新,许多地方的收尾工作尚未完成,显然是安仁义为了这次的事情专门建造而成的,当时正是春天农忙季节,吕方心中不禁暗自喟叹此人不惜民力。

    吕方上得堂来,只见安仁义已经站起相迎,脸上满是笑容,两厢都是旧日相识,吕方笑道:“兄长如此相待,任之如何受的起。”说罢竟要敛衽长揖。

    安仁义赶紧抢上两步,一把扶住吕方笑道:“你我兄弟一般,如何这般多礼,去年你在湖州苦战,好生辛苦,这次便在润州这里盘恒几日,我们白天射猎饮酒,夜里抵足而眠,岂不快活的紧。”说到这里,一把将吕方按在自己身旁坐下,哈哈大笑起来。

    吕方笑了笑,答道:“这次倒是无奈,湖州那边只留下吕雄把守,许再思便在外,豪强不服,不能在这里久留,我打算在丹阳处理完诸般事宜后,便立刻乘船到湖州去,以免夜长梦多,突然多生事端。”

    安仁义脸色微变,低声道:“那贤弟要在这里呆上几日?”

    吕方心知他起了疑心,害怕自己出尔反尔,低声道:“少则三日,多则五日,兄长且派一名精明能干的部属随我去,待我去丹阳,将士卒名册整理完毕,便移交给他,事先说一句,我有许多家什要运到湖州去,船队可是不能给兄长的。”

    安仁义听吕方这般说,心里一块石头顿时落了地,拍着自己的胸脯笑道:“那是自然,贤弟在湖州有什么缺的,尽管开口,愚兄这里要的,绝不会吝啬半点。”

    宴席一结束,吕方便带了部属一路往丹阳赶去,待到了丹阳刘繇城中,他立刻契合军符,召集府中军吏。清点库中财物军器。同时自己按照名册,召集伙长以上军官,待到集合后,他便以两倍现有田宅为许诺,说服他们随自己一同前往湖州。接下来的几日里,吕方忙的跟陀螺一般,一面将府库中的财物军器装载上船,一面将那些庄客矿奴分与同他南下的匠人,军官作为家奴。最重要的是在他军府名册中的各种匠人,他们绝大部分都是乾宁二年宣润大军南下时,在湖州劫掠来的,这两年来,吕方按照前世对乡镇企业工厂的印象加以整理,已经建立了粗具规模的小铁厂,弓弩坊,盔甲坊,火油坊,眼下自然不会留下来便宜安仁义,便一股脑儿连同工具全数编检成册,尽数搬上船去。待到五日后,一切装船完毕,吕方、范尼僧、陈允、高奉天以及统领船队的周安国,都已经累得如同一滩烂泥一般。

    安仁义自然在丹阳留有细作,看到吕方只是迁走工匠,财物,他最关心的莫邪右都军士倒是未曾未动,自然也是乐得大方,来到丹阳接受军队的将吏这五日里竟全都闭门不出,显然是受了安仁义的嘱咐,待到吕方遣人将印信名册转交过去,那将吏恭敬接过,还取了一个箱子说是安使君赠与吕将军的礼物,吕方打开一看,竟是慢慢数十锭黄金,算下来竟不下三万贯,当真是好大的手笔。

    吕方一路紧赶慢赶,可他这次船队组成复杂,有战船,有民船,甚至还有渔船,都是昔日在江南夺取而来的,装载的也颇为沉重,速度实在是快不起来,倒是周安国那黑脸胖子好生手段,诺大一个船队居然让他管理的井井有条,并无半点混乱。吕方一路上既担心船上的家当丢失了,又担心湖州那边出了事情,心情是矛盾之极,尚喜沈丽娘虽然有孕在身,但在船上竟没有什么呕吐症状,倒是平安度过,吕方妻妾三人倒是其乐融融。

    船队行了十余日,方才到了湖州,此时镇海军已经和淮南议和,不但交还了被俘的淮南将魏约、秦斐等人,而且用被淮南三面包围的长城县交换了苏州还控制在淮南军手中的一些据点,吕方的地盘一下子扩大了一倍,而且长城县并不是像安吉一般,打了一年的拉锯战,无论是人力物力都远胜,吕方以上得案来,便听到这个消息,实在是意外之喜。

    在光化元年剩下的日子里,在吕方的记忆里只有一个字——“忙”,赈济战乱后的流民,到田覠那里请求借粮,重新划分土地,重新规划安吉城,扩建城区,好安置工匠,吕方准备把这里建设为自己经略东南的基地,还有一件最棘手的事情,那就是和一群群到这里来抱怨莫邪都士卒侵占了他们的土地的湖州本地豪强战斗。

    “使君,上安村南的那片田地乃是我们徐家的祖业,你看,这里是地契,如今却被贵军的士卒侵占了,还望使君明鉴,发还与在下。”

    吕方晃了晃脑袋,只觉得一阵阵火气不住的往自己的天灵盖上冲,已经不知道是今早第几个来告状的人了:“这帮混蛋,打仗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仗一打完,便一个个跑出来,说土地是他们的,许多土地明明是穷苦百姓的,他们却花点钱从那些百姓那里强买来,便跑到我这里来告状,莫非他们以为我吕方是傻瓜吗?”

    站在一旁侍立的高奉天已经看出了吕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只怕再搞下去便要发火了,便笑着上前对那人笑道:“使君今日已经累了,你将诉状先留下,待到明日再来吧。”

    那人只得呈上诉状,躬身退出门外。来人刚刚退出门外,吕方便爆发了出来,一把将那诉状撕的粉碎,掷在地上一面践踏一面骂道:“这帮混蛋,好大胆子,敢向我吕方勒索田产,莫非真要找几个家伙杀鸡给猴看才行。”

    高奉天站在一旁,却不言语,待到吕方发泄完毕,自顾弓下身去,将那些碎片一一捡了起来,收在一起。吕方在一旁看到,奇道:“高先生,你这是作甚?”

    “此事若是能以刀剑解决的,使君只怕已经果断行事,又如何会这般生气,既然无法以刀剑解决,自然还是要坐下来谈,那这些诉状便是重要的文牍,又岂能这般处理。”

    吕方听了高奉天的话,顿时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坐了下来,他岂不知此时不能对那些豪强武力相胁,否则只怕他们立刻便投靠若溪对岸的许再思去了,此时他手下光军兵就有快三千人,可仓中粮食不足支用三月,实在不是用武的时机,可那些本地豪强对于吕方手下士卒十分鄙视,背地里以”北虏“相称,偏生又不能以武力消灭,吕方所辖的两县之内已经是暗流涌动,一旦矛盾激化,便是一发不可收拾,只怕苦战多年的成果便要毁于一旦,想到这里,吕方不禁坐倒在座椅上,颓然道:“外有强敌,内亦不安,高先生你可有什么办法?”

    功高震主 第221章 合议

    第221章  合议

    吕方听了先是一愣,细细思索了半响,恍然大悟道:“先生说的要用高欢那厮的伎俩?”

    数日之后,吕方所辖的湖州两县的豪强名士家中都收到了一封来自刺史府的书信,信中意思大同小异,大概是湖州乱离已久,许多土地所有权发生了争执,

    久闻阁下处事公允,德行深厚,久欲与先生同游。本府久闻长城县顾山风景秀丽,紫笋茶更是天下名茶,本月朔望日将前往品尝新茶,还请先生拔冗前往,如此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