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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错,不错。”吕方点了点头,自己缺乏人才,再说眼下乃是乱世,人无敬上之心,若一定绝对忠诚才能用之,只怕便无人可用了,只要自己小心防备,不让他独领大军,自然他也不会行谋逆之事。想到这里,他便下了决心,准备出兵浙东。

    越州城,西门。数日前武勇都大军已经撤退,被围城多日之后,城中物质缺乏,城门口排着数十丈长的长龙,拥挤非常。

    突然城门口*爆发出一阵争吵声:“你这厮是哪里人,怎的想蒙混进城。”原来城门口的守兵觉得来人口音不对,便伸手制止,想不到对方竟然硬往里面冲,于是便争吵起来。

    为王前驱 第283章 胡真

    第283章  胡真

    可那几名强冲的汉子竟好大胆,不但不退让,反而厮打起来,守门的士卒弹压不住,便一面大声求援,一面挥舞手中刀仗,想要威吓对手,可想不到那几名汉子,见了雪亮的刀刃不但不怕,反而一面破口大骂,一面解开衣襟,拔出怀中的短刀,逼了上来,眼看一场争吵便要变成流血厮杀了。

    胡真从城头上赶下来,自从石城山一战后,叔父为骆团所杀后,他便带了几十名族中子弟想要回到乡里,可战乱时节,族人早已星散,没奈何只得又投入越州兵中,眼下担任守门校尉一职,领着五十余人守门。他刚道门口,只见自己的七八名手下正手持刀仗,与十几名手持短刃的大汉对峙,进出城门的百姓们早就离得远远的,生怕刀枪没长眼,挨到半点丢了性命。对方为首的汉子正破口大骂:“你家老爷辛辛苦苦从明州来救援你们,和武勇都厮杀了好几场,好不容易才解了这越州之围,怎的连进城耍耍也不行了,早知道这般,还不如让那帮北佬把你们杀得干干净净。”

    胡真眉头未皱,已经明白了事情原委,原来自从钱缪亡后,浙东诸州相互之间就颇有猜忌之心,武勇都东侵,越州屡战屡败,没奈何方才向赵引弓求援。便是如此,明州兵也是在城外扎营,不许进城,防备被其乘机夺城。武勇都退兵驻扎石城之后,城内外便陷入了一个非常微妙的局面,守将对城外的明州兵提放的很,偏生又不愿惹出事端,激怒了赵引弓,免得对方一旦退了兵自己无法抵挡武勇都的进攻;于是像这般明州军士卒和守门兵的冲突,每天也有个三五起,自己这个校尉也只能宁事息人,敷衍过去便是了。

    眼见得那为首的汉子越发不像话了,他干脆扯开衣襟,露出毛茸茸的胸口来,直往守门士卒兵刃的刃口撞上去,口中还喊着:“这越州城老爷今天是进定了,不是竖着进,便是横着进,尔等若是个真男人,便刺进去便是。”他从军前本是一个泼皮,平日里在市井讹诈些良善人度日,今日重操旧业,倒也熟练的很。

    守兵们事先受过叮嘱,切不可和明州兵发生冲突,否则不论有理无理,都要吃军棍,只得不断退让,那汉子见状,突然往地上一倒,四周他的同伴顿时喊道“杀人了!”,拔出腰间佩刀,便要上前厮杀。

    眼见便是一场厮杀,突然一人挤到那无赖汉子身旁,一把便将其提了起来,那无赖还要装死,却只觉得自己被对方手掌抓住的地方便如同被一个钳子夹住一般,剧痛无比,顿时惨叫起来,他刚要挥拳反抗,却被对方一肘顶在腰上,只觉得全身骨头都要散了,哪里还有力气反抗,只是软成了一团。

    “尔等莫急,你们兄弟无事。”胡真说道这里,突然反手猛地一把抓住那无赖衣服猛地向下一拉,他手力甚大,竟然将对方的衣服从上到下撕成了两块,本来这无赖身上便未着内衣,这一下被对方撕开袍服,便全身曝露在众人面前。那校尉指着那无赖的裸体道:“列位可看清楚了,他身上并无半点伤痕,方才倒地想必是鬼上身了,像这等病症,须用狗血淋头,大粪灌口,方能驱除鬼魅,来人,快些去取狗血大粪来,莫耽误了这位兄弟的病症,咬了舌头可不是开玩笑的。”

    原来古人不识病症,往往把羊癫疯发作当成鬼魅上身,又认为狗血大粪等污物可以驱邪,民间便有以狗血和大粪能治疗羊癫疯的说法。那无赖挣扎了几次,可在那校尉手上却半点也没有办法,四周他的同伴虽然也明白那校尉是在耍弄自己同伴,可一来四周人已经看清楚了他身上并无外伤,且那无赖也有几分力气,可在对方手中却如同手无缚鸡之力的童子一般,自己上去也未必能讨得好,在身后人群中的头领又没有发出信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无赖挣扎了几次,只是徒然吃了些苦头,眼见大粪和狗血已经取来,光棍不吃眼前亏,只得口吐白沫,装出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道:“我怎的在这里,这般打扮。”

    胡真见此人倒也识相,冷笑了一声,放开那无赖,对众人拱了拱,做了个团揖,道:“列位要入城,也不过是喝杯酒,耍耍钱,逛逛瓦子(就是妓院,取来时瓦合,去时瓦解,易聚易散之意)罢了。这般事城内能做,城外亦能做,等会我令手下在城外搭上十几件竹棚便是,明州兵的弟兄便可在这里耍个痛快,今天的花费,就让小弟做个东道,也算是对列位仗义来援助的一点谢意吧。”说道这里,城门口出来了几辆驴车,车上装着的都是些酒坛,后面还跟着六七名女子,便是城中几家酒肆的当胪买酒女,原来方才校尉在城门上看到这般情景,便先派手下去城中准备,此时便已经送来了。

    那些明州兵见对方这般手段,又被那几个买酒女身子一贴,一个个不由得便软了三分,俗话说:“当兵三年,母猪也变貂蝉,”更不要这几个买酒女身材丰腴,颇有几分姿色,这伙兵丁早把来时的目的抛到了九霄云外,个个欢呼着抱着买酒女往一边去了,那无赖也赶紧把身上破衣在腰间打了个结吗,勉强遮住身体,赶着往驴车那边跑去。

    “废物!这刘三还说他抬手间便把对手给料理了,想不到却这般脓包模样。”看到这般情景,夹杂在人群中的一个黑衣汉子气急败坏,原来此人姓吴名过,本是明州军中一名押衙,方才那几名起哄作乱的汉子都是他的手下,便是准备激起事端,然后让身后乔装打扮的士卒一哄而上,好趁乱夺下城门,取了这越州城,可没想到竟被对方不动声色的便化解了。

    “吴舍儿莫怒。”吴过身边站着的锦衣汉子却气定神闲的很,右手还好整以暇的玩着一柄玉笛,:“这守门校尉精明厉害的紧,刘三也不过一个市井无赖罢了,输在他手上倒也不冤了,只是越州军中有这等人物,某却一无所知。”

    锦衣汉子闻言,神色立刻惶恐起来,转身跪下道:“属下行事不妥,误了使君大事,请重重责罚。”

    “罢了,起来吧,草莽之中,实有龙蛇,他也不过是个统领几十人的一个都长罢了,你不知道倒也正常。”这锦衣汉子笑道,吴过这才站了起来,只见其短短一会儿,背上衣衫已经汗湿了,显见方才他惶急之极。原来这锦衣汉子便是明州刺史赵引弓,自从他夺取明州后,在州中威权日重,其行事又喜怒莫测,往往谈笑间便取人性命,其下属对其实在是害怕得很。

    吴过还是有些不甘心,低声道:“使君,我们这里还有百余精兵,不如假装前往饮酒,将那守门校尉擒拿,顺势取了这越州城便是。”

    赵引弓摇了摇头,道:“罢了,这人行事如此周密,连酒水、买酒女都准备好了,只怕城头上已经满是守兵,若是不成,与越州兵撕破了脸,反不为美。”说道这里,赵引弓突然笑道:“方才见此人行事,倒是有趣得很,某家倒要会会他。吴舍儿,你我便去他那里讨杯水酒喝便是。”

    胡真见此间事情差不多了了,吩咐了手下几句要注意的,正准备回到城头,却听到身后有人朗声道:“兄台方才行事果决,将一桩祸事消弭于无形之间,在下好生佩服。”

    胡真转过身来,只见身后站着两人,说话那人身着锦袍,手上把玩着一柄玉笛,那玉笛乃是一块羊脂白玉雕成,只怕价值不下万金,脸上却和说话颇不相符,满是倨傲之色,平日里应是习惯居于人上。身旁那个黑衣汉子虽然没有说话,可神色间却对自己颇有敌意。胡真打量完来人,后退了一步,拱手道:“不敢,这不过是在下应尽职责罢了,听口音,二位不是越州人,这等兵荒马乱的时节,来这里作甚。”

    吴过本就心中有气,见胡真这般无礼,直接开口盘问,正要出言冲撞,却听到赵引弓笑道:“我们是明州人,来越州取点旧账,至于战乱,赵刺史兵锋所向,逆贼自然化为粉末,还有什么战乱。”

    胡真闻言,冷笑了一声,却也懒得搭话,拱了拱手便要离去,却听到赵引弓继续说道:“我们也有些口渴,想讨杯水酒喝,不知道可否?”

    胡真已经有些厌烦,可看这两人应是来历不凡,不愿多生事端,便令军士取来两碗酒来,与赵、吴二人,赵引弓将酒饮尽后笑道:“古人云,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某受校尉酒水,却不知阁下名讳,还请赐告。”

    胡真冷哼一声道:“一杯酒水又算得什么,二位饮罢了自便吧,恕不远送。”

    说罢便转身上城去了。赵引弓也不恼怒,在后面大声喊道:“前门驱狼,后门进虎,纵然你有千般本事,又岂能独完,不如为自己留条后路,省得覆巢之下,一同陨灭。”

    胡真闻言,不由得全身巨震,转过身来,却看到那锦衣汉子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将手中那柄玉笛扔了过来,胡真接在手里,只觉得入手温润无比,果然是少见的宝物,仔细一看,却看到玉笛上镶嵌了几个字:“明州刺史赵。”抬起头来一看,那两人已经转身离去了。

    为王前驱 第284章 龟船

    第284章  龟船

    许无忌那日见了吕方之后,后面六七天便是毫无动静,整日里都是在府中休憩养伤,他也知道出兵援助不是件小事,想必吕方这几日都在与手下商议,便索性好生休养。这天他正在院中舞刀,松松筋骨,却听到外面人生鼎沸,好似有什么大事发生一般,便好奇的走了出来,刚快到院门,便听到一阵抱怨声,探出头去一看,却是四五名当值的亲兵围作一团,在说些什么。

    |“陈璋那厮算什么玩意,不过一介降将罢了,竟让他当行营参军,出兵击贼,我们王总管岂不胜他百倍,什么时候轮到他了,当真是让人好生不服。”一个满脸大胡子的汉子满脸都是不服气。

    旁边一人却嗤笑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且不说我们王总管勇冠三军,又是主公身边须臾离不开的人物,便说论资历,论军功,怎的也不会低于陈司马,又岂会屈居一介参军之位,依我看这参军之位让牛校尉、徐二校尉,王校尉三人中任一人即可,怎么也轮不到那陈璋。”

    一众人纷纷点头,在不远处偷听的许无忌听出了一点来了,这王总管指的大概便是那亲兵队的统领王佛儿,想必是吕方委任那陈璋以要位,他的旧部便有些不服气,在这里抱怨。许无忌听到这里,觉得与己无关笑了笑正准备转身离去,却听到先前那人道:“不错,听说这次出兵是攻伐睦、歙、衢三州,想那钱缪号称枭雄,集两浙之精锐于坚城之中,却当不住我们三日攻打,拿下这几州还不是反掌间的事情,想不到这等好事,主公却让那些降兵去做,让我们这些子弟兵在杭州苦等,可是好没来由。”周边众人听到这里,不由得纷纷喟叹,显然说出了他们的心里话。

    许无忌听到这里,顿时停住了脚步,沉吟了片刻便转过身来,走出院门,朗声道:“列位方才说吕公欲出兵睦、歙、衢三州,这可是当真?”

    那几名亲兵见隔墙有耳,顿时大惊,有两人还认出了来人却是武勇都的使者,知道自己惹了大祸,若是按军律算,重的便是斩首示众,便是轻的也是吃上一顿军棍穿箭游营,不由得脸上都是惶急之色。

    许无忌看他们脸上神色便已经猜出了究竟,也不多话,霍的一声转过身去,快步往吕方节堂方向跑去。

    吕方此时正与诸将议事,却听到外面突然传来一阵争吵之声,脸色顿时阴沉了起来。随着他官位日高,不知不觉间威权日重,虽未出言斥责,当值的自生赶紧躬身道:“那帮兔崽子想必是皮痒了,待属下出去看看究竟。”

    吕方点了点头,刚说了几句,便见自生回来了,在自己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什么,许无忌在外面和卫兵争吵,说马上要进来见我?”吕方讶然道。

    自生点了点头,周围的将吏愣了一下,陈五皱眉道:“这节堂乃是军机要地,他许无忌不过是一介区区使臣,岂能说进便进的,自生,你且让他先回去歇息,主公有空时再见他便是。”

    自生点了点头,正欲出去,却看到吕方摆了摆手道:“且慢,许无忌到没有什么,不过他此行来代表的却是武勇都的数千精兵,如今我莫邪都风头太健,四周都对我们有猜忌之心,不能再树强敌,须得和他们搞好关系,好无后顾之忧。自生,你且下去让他上来,切莫与其发生冲突。”

    不过片刻功夫,许无忌便上得节堂来,不过双手草草一揖,便算行过了礼,急问道:“某方才听闻吕明府欲出兵攻伐睦、歙、衢三州,此事是否当真?”

    此时吕方已是三品大员,坐拥二州之地,麾下雄兵万余,许无忌不过是一名偏俾将领罢了,却在节堂之上如此质问,实在是无礼之极,将吏中脾气暴躁的几人已经是怒形于色,若不是吕方尚未发话,他们早已喝骂起来。

    吕方却是神色如常,道:“不错。”

    许无忌闻言已是怒形于色,上前一步喝道:“吕公莫非忘了昔日杭州城下的约定了吗?”

    吕方听了一愣,还尚在思索,却听到许无忌接着道:“当日在我军营中,吕公允诺,若武勇都助你攻下杭州,则不取浙东诸州寸土,,越州,婺州,衢州,处州,温州,台州,明州等地悉数为武勇都所有。相距不过数月,余音犹在,难道吕公便忘了吗?”

    听到许无忌如此质问,吕方不由得哑然失笑,道:“贤侄何必动怒,待我解释与你听,并非是我贪图浙东之地,只是许、徐二位将军战况不利,向我求援。汝也是将门子弟,当知道兵法中致人而不致于人的道理,现在浙东诸州援兵尽集越州,便是我将州中兵力尽数渡江,与二位将军合兵一处,也未必能胜。与其这般,不如出一支偏师,击其必救之处,只要他们本州被攻,敌军自然无心恋战,回师救援,那时彼劳我逸,破敌也不过易如反掌罢了。某这番苦心请贤侄好生回去与二位将军说明白,许、徐二公熟知兵法,定能体谅任之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