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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错,王府旁的小城不就是一个好场所,那里地势宽阔,地面也夯制的十分结实,就算下了这么长时间的雨水也不会变为泥沼,而且四周的营房稍加改制,便可以作为存放器具的库房和看台,马厩也是现成的,将军士迁出即可,也不会扰民,这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个好马场?”

    听到徐温建议将小城中的士卒迁出后将那里改建为马球场,李怀中不由得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苦笑道:“我道是什么主意,这小城驻军乃是先王时候便定下的铁律,就为了打马球将其撤出去,这肯定会被那些老将骂的狗血淋头,不可不可,决计不可!”说罢李怀中便要起身向堂后走去。

    徐温一把拉住李怀中的衣袖,笑道:“李总管说的不错,若是这般说,定然会被那些老将骂的狗血淋头,可大王却会喜欢。李总管你是大王的总管,而不是那些老将的总管,说句不该说的话,反正您无论怎么做那些老将难道会说您半句好不成?”

    李怀中听到这里,停住脚步,脸色阴沉不定,的确正如徐温所说的,他们这些杨渥的元从心腹早已和一些淮南军的元老们势成水火,这种权位之争也没有什么是非对错可言,无非是站队的问题,只要他李怀中能够牢牢的抱住杨渥的大腿,那些老军头的骂声其实并无所谓,甚至这种骂声多从某种意义来说还是好事,因为这意味着李怀中别无选择。只有老老实实效忠杨渥一条路可以走。

    徐温见李怀中反对将小城改建为马球场的态度不再那么坚决了,便上前一步小声道:“小城屯兵虽然是先王遗训,可大王才是如今的淮南之主,再说我们也不是永远将军士撤出小城,只不过暂时撤出罢了,等到天色转晴,城外的马球场重新修好,再将那些军士撤回就是了,这也不算什么违背先王遗训吧!”

    此时的李怀中已经完全被徐温那条三寸不烂之舌给说服了,他也知道依照杨渥的性格,这条建议一定能得到主上的喜欢,对自己大有好处。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疑惑的问道:“徐公,这事你为何不自己和大王说呢?偏要通过我这里,还送这么一大笔厚礼来。怀中自问平日里对徐公并无什么恩惠呀?”

    徐温看看左右无人,突然敛衽拜倒在地,他这突然的举动倒一下子把对方给吓着了,李怀中赶紧搀扶住徐温双臂,急道:“徐公速起,有事直言便是!”

    徐温却是跪伏在地,坚持不起,沉声道:“徐某之所以将此事说与李总管,便是要投到总管宇下,万望总管不弃徐某愚钝,予以收纳!”

    “徐公你官位远在怀中之上,你这又是何必呢?快快起来吧!”李怀中见状,不由得颇为尴尬,竭力想要扶徐温起身。可徐温却是伏在地上不起,口中话语如连珠炮一般喷出来:“李总管你乃是大王心腹,虽然如今官职还在徐某之下,但他日必将在徐某之上,万望总管莫要推脱,而且大王麾下心腹颇多,总管你也需要臂助方能成一番事业的!”

    李怀中听到这里,不由得暗自点头,的确正如徐温所言,杨渥麾下的那些心腹人数也不少,之所以现在内部斗争还不明显,不过是因为外部还有强敌罢了。李怀中本人在杨渥手下也不是第一梯队的,若想在将来走的更远,眼下就应该多做准备,眼前的徐温手中握有重兵,若是倾心接纳,未来便是多了一大臂助。想到这里,李怀中脸上变出一副亲切的笑容来,柔声道:“既然如此,某家便去和大王说说吧,只是什么投入宇下之事再不要提了,从今往后,你我便不再分你我,今日之事,心照不宣便是。”李怀中从怀中取出那张礼单塞回给徐温道:“这些东西就敦美便收回去吧!”

    徐温却不接那礼单:“徐某平定田、安之乱时,也拿到过一点好处,总管在王府之中,用钱的地方不少,还是莫要推辞了,只要今后总管高升的时候,还念得在下的好处,徐某便感念不已了。”

    李怀中没奈何,只得将那礼单纳入怀中,心下不由得大畅,笑道:“既然如此,怀中也只得却之不恭了,今日之事李某定然铭记在心,敦美请放心。”

    徐温见自己此行的目的达到了,便起身拜别,笑道:“徐某在这里不好呆的太久,那些财物明日自然有人送到府上,房契也在其中,免得惹人闲话,还望总管见谅。”

    李怀中想想也是,便也不再挽留,送徐温出得门外方才回到屋中,又从怀中取出那张礼单,又将上面的数字扫了一遍,只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泰,又让管家重新整治了一桌精美酒肴,自斟自饮,到了深夜方才罢休。

    徐温回到府中,不动声色,也不见外人,只是在府中静养。果然数日后,便听到消息,王府旁小城中那三千兵被迁到广陵城外,小城外在雨天大兴土木,工匠们和迁出城外的军士们怨声载道。徐温听了暗喜,正准备出门去军营,却听到外间有人通传,说严可求严先生求见,徐温正思量是否找个理由推辞了,却听见外间一阵惊呼叫喊声,还没回过神来,却只见一个疤脸文士已经冲进门来,劈头盖脸便问道:“徐温你献此毒计,到底有何居心?”

    徐温抬头一看,来人正是严可求,只见对方脸上数条伤疤好似几条大蜈蚣一般扭曲颤动,看起来分外可怖,显然已经气恼到了极点,徐温挥手示意赶过来的亲兵仆役退下,伸手延请严可求进屋,关上房门,方才笑道:“徐某这几日有小恙缠身,都在府中静养,全然不知严先生说的什么‘毒计、妙计’,您只怕是搞差了!”

    见徐温将一切推的干干净净,严可求不由得大怒,待要发火,却又强自冷静了下来,沉声道:“李怀中出得那个将小城中亲军撤到城外,将小城改建为马球场的主意可是你出的?”

    “哦!”徐温皱了皱眉头,做出一副努力回忆的模样,让严可求看的气闷不已,过了半响,徐温方才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笑道:“不错,数日前我的确在李总管面前提过一句,不过也就是随便扯了一句罢了,没想到他竟然去跟大王说了,如何,这不是好事吗?”

    “好事?”严可求看到徐温那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便是气不打一处来,高声道:“这怎么是好事,小城驻军不可擅动这是先王留下的遗训,你却将其改为马球场,难道你有不轨之心,要谋反不成?”

    屋中的空气好似一下子凝固了起来,严可求好似被自己刚才说出来的话语吓住了一般,唯有徐温倒是镇静的很,一副笑吟吟的样子,看着严可求的目光毫无敌意,仿佛刚才那番激烈的话语并非出自对方之口一般。

    “徐将军你不会谋反吧?不会当真想谋反吧!”严可求低声的重复自己方才的话语,此时他的语调不再像是指控,反倒有点像是乞求,像是不敢面对事实真相的孩子。

    徐温站起身来,柔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想必你在大王面前已经反对过了,结果如何呢?”

    徐温的语音并不高,但却立刻击中了对方的要害。严可求好似一片秋风中的树叶一般颤抖起来,问题的答案也就不问可知了。徐温拍了拍严可求的肩膀,笑道:“杨渥是个什么样的人,严先生你应该知道了,杨渥身边是些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了,我为何要这么做,严先生你这么聪明的人,想必也不用我说了,该怎么做,也不用我教你了吧!”

    严可求的肩膀佝偻了下来,好像一下子突然老了十岁一般,过了半响,他低声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你说呢?”徐温笑道,笑容温暖的很,好像是面对着一个孩童一般。

    严可求没有回答,转过身去,向屋外走去,此时他的身体里再也没有刚刚进来时的那种劲道了,仿佛有个黑洞将其抽走了,剩下的只是一个名叫“严可求”的空壳而已。

    大侵攻 第531章 计谋(2)

    第531章 计谋(2)

    严可求离开屋后,徐温还没坐稳,便听到外间一阵忙乱,接着便听到张灏那破锣般的嗓门:“徐家兄弟,徐家兄弟,你怎生做到的!”徐温还没来得及站起身来,便听得嘣的一声响,房门被硬生生撞开了,张灏满脸兴奋的冲了进来,高声道:“徐家兄弟,你端的好本事,某家当真是不服不行呀,快将事情原委说与某家听!”

    “张兄,噤声,此事干系重大,小心墙外有耳!”徐温低声道,走到房门探出头赶开仆役,又让一名亲信把守不让闲杂人等靠近,这才重新回到屋中。张灏站在那里早就耐不住性子了,看到徐温回来,赶紧说道:“小城驻军已经出去了,咱们什么时候动手呀!”

    徐温沉吟了片刻,才低声道:“杨渥虽然倒行逆施,但他毕竟是先王的骨血,先王有大惠于淮南百姓,且州郡诸将皆为其旧部,我们若是伤了他,只怕引起众怒便不好了!”

    张灏一听徐温这般说立刻便急了:“敦美你怎么又怕了,好不容易才遇到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当断不断,反受其害呀!”

    徐温正欲解释,外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听到门外有人喘息道:“启禀郎君,出事了,出大事了!”

    徐温站起身来,厉声道:“有什么大事不能等一会儿,我刚才不是说过我和张左衙有要事商议,不得打扰吗?”

    门外人声停顿了一下,显然那通传人犹豫了,不过消息的紧要还是战胜了对徐温的恐惧,那人高声道:“请郎君恕罪,大王杀人了,大王杀了节度判官周隐!家中老小也尽皆族灭!”

    “什么?”徐温一个箭步冲到门前,一把推开房门,向外推开的房门立刻将跪在地上的亲信打倒在地,鼻孔流血。徐温顾不得许多,一把将其揪了起来,急问道:“你方才说的什么,再重复一遍!”

    那亲信从没见过徐温这副模样,不禁给吓住了,机械的重复道:“大王杀人了,大王杀了节度判官周隐!家中老小也尽皆没入官府为奴!”

    “好!好!”徐温脸上满是狂喜之色,他喜悦的来回踱步,突然他停住脚步,对那亲信问道:“把你知道的全部复述一遍,一个字都不许少。”

    “今天早上,大王与诸将议事完毕之后,突然责问周判官曰‘卿为人臣子,却买人家国,何面目复见本王面目?’言罢便将周判官推出去乱刀砍死,接着便在城中大搜,周判官诸子皆死,其余亲属也没入官府为奴!”

    徐温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你这消息可曾确实?”

    “这是小人在王府的同乡传出来的消息,可能具体还有所偏差,但周判官身死和家人没入官府为奴小人已经确定过了。”

    “好,很好!”徐温点头笑道:“你先去账房取十贯钱,这是我赏给你的,然后你便去打探消息,越详细越好,回来后我还有重赏!”

    那亲信大喜,躬身拜谢道:“多谢郎君!”便小步倒退着离去了。

    徐温转过身来,只见张灏已经站在自己面前,脸上满是兴奋狂喜之色,在这一瞬间,不用照镜子,徐温也能知道自己的表情和张灏一样,也是一样的狂喜。

    广陵,节度判官府邸,蒙蒙的细雨落在道旁房屋的瓦当上,发出轻微的声响,让人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寒意来。这雨已经连续下了快二十天了,黄土夯制而成的坊间道路早已泥泞不堪,道路两旁挤满了围观的百姓,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华丽的府邸门口,那平日里几乎从不开启的包铁红木大门此时已经倒在地上,依稀可以看到已经变成黑色的血迹,整座大门就好像一张被敲掉门牙的嘴,成群的淮南军士卒正不断的从这大门出入,搬运出一箱箱的财物来。

    “出来了,出来了!”随着一阵低语,围观的人群出现了一阵耸动,只见从大门中推出一群囚徒来,男女老少都有,个个身着白衣,被长索串成长长一串,被两厢的淮南军士卒驱赶着,在泥地里走的一步一滑,狼狈不堪,这些人都是淮南节度判官周隐的家人,看到这些数日前还高高在上的人们落到这般下场,围观百姓的感受是很复杂的,场中突然静下来了,一时间只能听到押送士卒的喝斥和甲叶碰击声。

    突然行列中一个老妇脚下一绊,跌倒在泥泞中,众人被长索串在一起,顿时行列停滞下来了,一旁押送的军士见状大怒,不由分说便操起矛杆狠狠的抽打在那老妇背上,那老妇身体本就不行,挨了两下便口吐鲜血,趴在泥泞中动弹不得,那军士还要再大,却被旁边冲出来的一个年轻人撞开,摔了个屁股墩。那年轻人可能是老妇的子侄,推开打人军士后便去搀扶老妇,却不防那军士爬起身来便一枪当胸刺来,年轻人待要闪避,却无奈被长索捆着,躲闪不及,被一枪贯腹而入,余势未尽,连其身后的老妇也一齐钉在地上。

    突然看到这番血腥的场景,道旁围观的百姓们不由得发出一阵惊叫,许多妇女都下意识的用手掩住眼睛或者扭过头去。囚徒中的男人们愤怒的吼叫着,竭力挣开绳索,发起反抗,押送的军士则用枪杆和皮鞭狠狠的殴打,由于数量和武器上的优势,反抗很快就被镇压下去了,泥泞的道路上满是血迹,但很快就在雨水的冲刷下消失了。

    哗啦!一只茶杯摔在青石地面上,碎了一地,一个中年男子怒道:“太过分了!好歹周隐也是跟随武忠王起兵的老人,就算当年吴王继位的时候说错了话,可这几年也都尽忠职守,未曾有过逾矩的事情,吴王竟然就这么把他杀了,杀了也就罢了,还牵连到家人老小。当年田覠起兵谋反身死,武忠王还替其奉养老母,这父子二人行事怎么差的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