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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饶是徐温素来城府极深,可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也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混了过去,严可求赶紧伸手扶住,在对方两鬓太阳穴部位按摩了一会儿,徐温方才缓了过来,抬起头急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朱瑾、李简他们还在吗?京口、燕子矶还在我军手中吗?还剩下多少兵将?”此时徐温再也耐不住性子,连珠炮一般的问了出来。

    “将军莫急,此时详细情况还没有传回,只有一封李简的信笺,将军请看!”严可求一边轻拍徐温的背心,以免对方一时间背过气去,一边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递了过去。徐温一把抢过,便打开细看起来。

    徐温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一遍,良久之后方才将摊手将信笺丢在地上,颓然叹道:“五万大军一朝丧尽,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呀?”

    严可求捡起书信,低声道:“李简在心中说朱瑾先是急于求战,临阵又指挥失误,丧师辱国,后来又当先偷走……”

    “不要说了!”徐温举起右手,制止严可求继续说了下去,道:“我岂不知其中必有蹊跷,朱瑾出兵之前就说过,吕方养士蓄粮数年,一朝发作,不可当其锋,如今之计当深沟高垒,待其势衰再寻机破之。倒是李简、李遇等人宅田甚多,将士又多为江东本地人,定然想速战速决,以免受损太多,而且朱瑾出身乃外来降将,却位在他们二人之上,想必李简他们也不太服气,结果上下不一,导致此败,此后李简、李遇他们又将罪责推倒朱瑾头上来。”徐温果然阴沉多智,此时他一静下心来,便将战败原因分剖的一清二楚,只怕便是在当日军帐中当值的校尉也没他说的这么明白。

    “将军所言甚是,只是如今朱瑾已然战败,生死不知,而李简、李遇二人他们……”严可求说到这里,便看到徐温闭目点头,心知自己这个主上在利害关系上有着惊人的感觉,此时也用不着自己说下去了,便垂首道:“该如何行事,请将军示下。”

    徐温闭目良久,终于沉声道:“朱瑾不听劝谏,轻兵冒进,致王师丧败,夺去官爵,妻子没入官府为奴。着令李简为南面行营都统,节度诸军以抗镇海贼军,李遇为粮料使,着使二人在军前戴罪立功。”

    “喏!”严可求低声应道,脸上丝毫没有意外的表现,旋即退出门外,去执行命令。屋中只剩下徐温一人闭目不语,良久之后,徐温喟然叹道:“朱兄你莫要怪我,徐某这也是不得已呀!”

    大侵攻 第599章 战后(4)

    第599章 战后(4)

    既然江东之战的结果已经确定,徐温也顾不得妻子的唠叨,强自抱病前往使宅处理军务,尽可能的使得战败的巨大影响最小化。随着前线的军情如流水一般传递过来,徐温悲哀的发现,前线的情况比自己料想中的还要糟糕,镇海军取得了几乎是完胜,他们获得几乎淮南军的全部辎重和大量俘虏,成为背黑锅的倒霉鬼的朱瑾不但投降了镇海军,还替吕方招揽了不少旧部,其中包括大量的沙陀骑兵,这对于本来骑兵薄弱的镇海军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这些辎重和俘虏完全可以补偿镇海军在决战中的损失还绰绰有余。更糟糕的是,李简和李遇已经完全失去了守住淮南剩余州郡的信心了,据他们在信中所描述的,镇海军拥有了一种神奇的武器,可以发出巨大的响声,还能发出雷火,在这种武器面前,不管多高多厚的城墙都无济于事,他们要求要么徐温立刻派出更多的援兵——数量不少于四万,要么容许他们退回广陵。看着眼前熟悉的字迹,徐温的脸上满是苦笑,自言自语道:“这怎么可能,你当我是神仙,吹一口气就能有几万人派出来了,看来这两人已经被吕方吓破胆了,不堪一战了!”

    “将军所言甚是!”一旁的严可求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徐温的观点,可他转而话锋一转:“不过李简他们有一点没说错,江东的确是守不住了,至少武进一战后,宣、润、常三州落入吕方囊中已经是时间的问题了。但这个时间就大有讲究了。”

    徐温点了点头,他明白心腹的意思,经过杨行密多年的积攒,广陵城中并不缺兵甲和粮食,光是城中的武库就有足以武装十万大军的兵甲,淮南各州的丁口众多更远非吕方治下十余州所能比拟,但经过武进一战,徐温手中的机动兵力已经损失殆尽,也许他能够很快募集起一支新军来,但拿这种刚放下锄头柄没几天的新兵去和吕方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较量,不用打徐温也知道胜利的一方是谁。现在对徐温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时间,只要有一段时间,他就可以训练处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对外可以借助长江天险抵御外敌的入侵,对内可以凭借这支新军压制潜在的反对势力,巩固自己在淮南的权位,为了这个目的,江东三州的土地的损失不是不可以接受的,但问题是从现在来看,吕方花不了多少时间就能解决江东三州的问题,那时候他会满足于已有的战果吗?徐温慢慢的摇了摇头。

    “将军,我们可以和吕方和谈,以江东的土地为筹码,争取时间。”

    徐温摇了摇头:“很难,和谈要有筹码,眼前的形势对吕方很有利,他曾经在丹阳当过县令,对当地地形人情很熟悉,兵力又有巨大的优势,在他眼里这三州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他肯定不会接受以这个为筹码的谈判,除非我们手中还有一支军队,即使做不到势均力敌,至少也要可以给他造成麻烦的军队,否则他一定不会理睬我们的。”

    听到徐温的话语,严可求低下了头,过了良久,他抬头道:“我们有军队,将江西洪州的周本撤回来,再加上广陵城中我们剩下的,就有快两万人了,足够做谈判的筹码了!”

    徐温一听便连连摇头道:“这怎么行?象牙潭一战后,江西那边虽然现在形势不错,但当地豪强还多有不服的,吉州彭氏兄弟依附湖南马殷,刚刚被赶走,危仔倡借助镇海军的支持,也在召集兄长旧部,自称镇南军节度使。这些家伙在江西根基深厚,周本一撤兵,那边必然前功尽弃,吕方若是借机把手***江西,后患无穷。”

    “可以把钟延规派过去!”严可求沉声答道:“此人是钟传的义子,在江州经营多年,根基颇为深厚,我们撤兵后便将他那些旧部给他,他为了自己也会和危仔倡他们斗到底,看他们一时间也分不出高下,我们应付过了这个节骨眼,有了余力再去对付江西不迟。”

    听了严可求的一番话,徐温沉吟了片刻,犹疑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只是秦老将军离去时曾经叮嘱过,钟延规此人乃豺狼之性,要严加看管,绝不可授以权柄,你这么说可是有违秦老将军的话呀!”

    “将军,你难道还没看清楚现在的形势吗!”严可求突然站起身来,厉声喝道,震得几案上的一只茶杯倒落在地摔得粉碎,他平日里素来阴沉的很,这般模样便是和他颇为亲近的徐温也从未见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严可求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下自己激动地情绪,低声道:“严某方才无礼之处,还请将军恕罪,只是如今形势已经危如积卵,难道将军你还不知道吗?广陵城内外有多少人眼红你这个位置,他们没动手只不过是因为害怕你手中的实力罢了,武进一败,你手中实力已经折损得七七八八了,就算吕方满足于江东三州,和你和议成功,可你丧师辱国的罪名是跑不脱了,那时随便一个外镇武将矫诏,以清君侧的名义进军广陵,将军你用什么来抵抗?那时候恐怕我们就要和张灏一样,悬首城门,满门族灭了!我也知道钟延规不是什么好货色,可他再怎么闹也是在江西闹,只不过是手足之患,可将军眼前就是弥天大祸,难道还顾得了那么多吗?”

    严可求这一席话说下来,徐温不由得颓然坐倒,过了好久,他才点了点头,颓然道:“严先生你所言甚是,你去招钟延规那厮来吧!”

    严可求此时也顾不得失礼了,微微一躬身便快步向外走去,只留下徐温一个人坐在堂上,徐温坐在那里,双肩微垂,腰杆也不像平日那般笔挺,整个人好似一下子老了十岁一般,过了半响,他突然叹了口气:“我在台下的时候看着别人在台上总以为若是自己上来了,定能做的比他们好,可现在自己当真上来了,又何曾做得比别人好呢?当年杨渥虽然行为多有不端,可他不过是年少无知,贪图享乐,管不住自己罢了,可你徐温明明知道这般做不对,可还是要这么做,又何曾比杨渥强到哪里去呢?当真是可笑也可笑。”说道这里,徐温已是滴泪横流,伏案痛哭起来。

    晚上,严可求将钟延规带到徐温处,躬身对徐温行礼道:“将军,臣下将钟将军带来了。”

    徐温点了点头,做了个手势,堂下的仆人送上两张胡床,他指着胡床笑道:“钟将军,请坐下说话。”

    钟延规却是一副谦恭模样,敛衽下拜道:“相公面前哪有在下坐的地方,延规还是站着听相公吩咐便是。”说罢,便起身站直,恭谨无比,若非他满脸虬髯,神情粗豪,倒好似一个谦谦儒生。徐温自是不允,推让再三,钟延规方才坐下,即使如此,他还是跪坐在胡床上,腰杆挺直,谦恭无比。

    钟延规坐好后,下人便送上茶水,三人吃了几口茶,徐温放下茶杯,笑着问道:“钟将军来广陵也有数年了,住的可还习惯,可有短少物件,下人若有怠慢的,便请直言,某家定当好生处置。”

    钟延规赶紧放下茶杯,叉手行礼道:“小人住宿、器物都十分优厚,各种花费都是足足加三,并无有怠慢了,实在是生受了,倒是有劳相公探询了。”

    徐温点了点头,又探问了几句,钟延规回答的越发恭谨,满脸都是感激莫名之色。突然,徐温问道:“钟将军离家数载,想必对江西风物思念甚紧吧?”

    听到徐温这一句问话,钟延规身子不由得一僵,他这些年在广陵,名为上宾,其实和俘囚无异,平日里深居简出,他本为武将,可连骑马射箭都不敢,屋中除了两把刀剑,盔甲长矛等军器都不敢留一件,平日里只是在家中饮酒看书,连坊门都少出一次,生怕落人口实,惹来杀身之祸,此时听到徐温的问话,立刻以为是试探自己的,斟酌了半响,方才低声答道:“江西虽好,可战乱频繁,那及得广陵安乐,小人倒也不甚思念。”他害怕徐温借机处置自己,虽然强自克制,可手足还是禁不住瑟瑟发抖。

    徐温和严可求对视了一眼,他们两人是何等人物,怎会看不出钟延规此言颇不由衷,联想起自己此时的处境,竟然也有了一丝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哀怜之情。严可求笑道:“钟将军,我家相公此番招你来,却是想要让你回洪州,镇守江西。”

    钟延规闻言,却是又惊又喜,他害怕是徐温试探自己,不敢应允,苦笑道:“本来相公有所驱策,小人自当尽心竭力,只是这几年来小人逸乐惯了,身子骨早就待软了,若去江西,只怕耽误了大事,还望相公另请名将,莫要误了军机。”

    徐温和严可求见状,知道是对方疑心太重,只得再三劝说,将要要将周本、所带兵调回的事情告诉了他,钟延规这才渐渐相信徐温是当真要让自己回江西,心中不由得萌发出一股子狂喜,他强自压制住激动之情,说道:“既然如此,小人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望上天护佑,不负相公所托。”说罢便起身下拜,徐温赶紧起身将其扶起,又说了不少劝慰勉励的话,良久之后方才送了钟延规出门,钟延规回到自己家中,一屁股坐在床上,只剩下自己一人时,静了下来,良久之后方才相信刚才那一切乃是事实,并非是在梦中,不由得又惊又喜,难以自抑,竟然痛哭起来。

    大侵攻 第600章 战后(5)

    第600章 战后(5)

    与徐温的艰难处境相反,同一时刻的吕方幸福的多了,他就好像躺在长满果实的大树下一般,什么也不用做,熟透的果实就接二连三的落在他的身旁,任凭采摘。一开始是在朱瑾卫队的接引下,成群结队的沙陀骑兵前来归降,让刘满福笑的合不拢嘴,作为骑将的他从不久前的苦战中亲身领教了这些敌人的强悍战斗力;接下来就是成群结队的宣润二州的本地豪强赶来输诚,甚至连相邻的池州、和州都有赶来的,有的胆大的干脆还带着县城治所淮南军守将的首级。延陵、曲阿、丹阳、长冈埭、白土镇等要镇险隘已经尽数落入镇海军或者向镇海军投诚的当地豪强手中,连通大江南北的京口要津对于镇海大军已经门户洞开,无险可守,陷落已经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

    “大王,让大军出动吧,乘着敌军新败,一举将京口、采石两处要津控制在手,对面广陵之兵就不敢轻动,江南军州便任凭我军攻取了,那时我方孤立一处的饶州就可连成一片,形势可就大不一样了!末将虽然驽钝,但愿领本部为先锋,若有挫败,甘当军令。”说话的正是罗仁琼,武进一战,指挥右翼的王许被史俨击破,不但士卒损失惨重,而且逼得吕方要亲自对敌,在他看来不治罪就算不错了;中军的王佛儿、王自生父子虽然突破敌阵,立功最大,但精锐皆在其中,也算不得什么本事;只有他自己先是拿下来武进城,生擒常州刺史李遇,在大战中全师而胜,功劳应该算是最大,战后***行赏,自己这个台州刺史的位置也该挪一挪了,说不定王佛儿屁股下面那个位置也得给自己坐坐。他既然存了这番心思,自然立功之念愈炽,此时也顾不得惹得同僚嫉妒,抢着第一个开口,准备抢功。

    罗仁琼这一开口,其余将佐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纷纷开口争了起来,或者指责罗仁琼太过贪心,已经功劳不小,也不留点余地;或者向吕方表示自己还未曾见仗,希望给自己一个立功机会。坐在上首的吕方脸上满是高深莫测的微笑,却并不说话表态。在他心里,对于罗仁琼的进军方略在军事上是很不错的,毕竟在武进一战之后,淮南军无论是从实力上还是心理上都已经处于极其虚弱的状态,如果镇海大军攻取了京口、采石两处要津,就对对岸的广陵形成了直接的威胁,即使徐温从其他地方调来数万援兵,他也不敢将这些军队派到江东来,阻碍镇海军攻取那些空虚的江东州郡,毕竟广陵离京口是在太近了,在大军新败的现在,对徐温来说,最重要的是自保而不是进取。但是吕方现在脑子里想的除了军事上还有更多:首先,在武进之战后,徐温作为淮南之首的主要军事支撑力量已经不复存在,那么杨行密死后好不容易才达成了脆弱平衡的淮南局势自然又要重新洗牌,作为旁观者,以吕方为代表的镇海军势力自然要从中获得最大的利益,无论是分裂、削弱,甚至并吞?选择谁为友方,选择谁为敌人?是一以贯之的帮助一方,还是表面支持一方?而背地里支持另外一方,让双方都以为有所持而斗得死去活来?各种方略的优劣,可行性都在吕方的脑海中比较权衡着。其次,镇海军主要是由三股势力组成:随同吕方南下的淮上旧部、丹阳土豪、两浙本土势力,这三股势力虽然内部也有一定的矛盾,尤其是两浙本土势力和另外两股势力。但由于吕方表现出了很强的军政能力,在连续的内外战争中,不但压服击败了内部的钱缪、许再思、赵引弓等内敌,而且打退了强大的淮南军的入侵,甚至将手伸入了钟传死后的江西内乱手中,确保了两浙内部的和平局面,这在唐末五代的多年战乱后是难能可贵的,两浙本土势力在这种情况下也逐渐改变了对吕方的态度,在他的铁腕驾驭和向外扩张的这根“胡萝卜”的引诱下,和另外两股势力联合起来,共同发动了江东侵攻战,并取得了巨大的胜利。但是正如世界上所有事情一样,巨大的胜利固然有好的一面,也有着坏的一面。在夺取了浙西的大片富饶土地之后,两浙本土势力自然也会像其他人一样,要求获得相应的利益,无论是官职、土地、还是别的什么,毕竟如果说以前战败者,被征服者的身份让他们觉得低人一等的话,现在站在胜利者一方的他们要求获得补偿的欲望会更加强烈。作为上位者的吕方,给予下属与功绩对应的恩赏,这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但作为一个上位者,吕方同时也要保持手下诸般势力的权力平衡,让他们处在永远不停息的竞争中,不让任何一股更加强大,这是上位者的最大利益所在,他可不希望***行赏的结果打破了现有的平衡,反而危及了自身的安全,毕竟只有把握在手中的权力才是权力,在这样一个残酷的时代,上位者失去权力的同时,也会失去自己的生命。

    吕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帐中的争吵声立刻停止了,无数道热切的目光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今天就商议到这里吧,某家有些倦了,明日再来商议这些吧!”吕方站起身来,自顾向帐后走去,留下剩下的人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道大王是什么意思,高奉天和王佛儿对视了一眼,王佛儿走来出来,沉声道:“大家都散了吧!明日朝食后再作商议!”

    看到诸将纷纷离开帐中,外间传来一阵阵不满的嘟囔声,王佛儿脸上现出一丝苦笑,他这些年在史书上着实花了不少功夫,虽然本性醇厚,但为大将者,又岂能不揣摩上意,对此时吕方的想法也猜出了两三分,但在大战之后,大量的淮南军溃兵散落在乡间,这对于百姓来说是比什么都可怕的存在,这也是那么多豪强派人到镇海军这边来输诚的一个重要原因,毕竟他们是没有能力消灭这些溃兵的,要重新恢复秩序,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让镇海军尽可能快的占领自己的土地,保证自己的安全。对于一心要恢复太平,使百姓安康的王佛儿来说,比起江东百姓的安康来说,内部的权力平衡和更省力的消灭敌人倒并不是那么重要,这让他的内心深处第一次对吕方产生出了一丝不满的情绪。

    “都统,不管大王怎么做自然有他的考量,我们做臣子的只需奉命行事就行了,若想的太多了,便失了臣子的本分了,那可不是好事。”

    正当王佛儿思忖的时候,却听到一旁有人低声道,被说中了心底最隐私的那一点秘密,他不禁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高奉天,只见对方脸色庄严,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悲悯之意。王佛儿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惊惶,强自掩饰道:“高判官话语高深莫测,佛儿倒是有些不懂。”

    “但愿是高某猜错了。”高奉天笑道,可目光中却是说不出的严肃:“王将军,大王乃是有天命在身之人,你我能够供其驱策,效犬马之劳,已经是缴天之幸了,千万莫要怀了别样心思,钱缪、赵引弓等人何尝不是万人之英,下场如何,你也是知道的,千万莫要自误呀!”说到最后,高奉天已经语义如冰,寒冷彻骨,说罢后便对王佛儿长揖为礼,起身离去,只留下王佛儿独自一人站在帐中,心如乱麻。

    吕方躺在榻上,双目盯着帐篷顶部的纹路,脑子中却在转个不停。这时,外间传来通报声,却是高奉天求见。吕方坐起身来,笑道:“帐中只有你我二人,奉天便莫要多礼了,你我军陈二人便触膝而谈吧。”边说边伸手指了指一旁的锦垫,示意高奉天坐下。

    高奉天拱了拱手,便告罪坐下,沉声道:“方才罗将军布陈方略后,臣下观大王神态简颇为犹疑不决。大王平日行事,极为果决,为何今日却如此犹疑呢?”

    吕方点了点头:“那罗仁琼的方略倒是不错,只是某家觉得时机还未必恰好。”

    高奉天拱了拱手道:“臣下看每日营中每日多有豪杰来投,若时日流逝,只怕彼等又生犹疑,虽说大军不可轻动。但却可对这些人授以官爵,让其据城自守,以壮声势,大王以为如何呢?”

    “高判官所言甚是!”吕方笑道,他心知自己方才一门心思都花在其他方面去了,却忘了这个最简单的地方,倒是高奉天替自己补了上来,他索性将这些事情尽数交给高奉天了:“既然如此,那这些事情便交给高判官了。”说到这里,吕方顿了一下,沉声道:“这些人中若有来自江北的,你便挑出来,悬以重赏,让他们作为内应,接引我方探子前往广陵,打探消息,尤其是李俨的下落,这对我军下一步的行动很重要!”

    “遵命!”高奉天起身行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