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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天无所事事,心底迷茫得仿佛是有雾的早晨,就连自己也看不清自己。

    这个学校说是为了提高升学率,要举行考试,把一部分人分流——实际上所谓的分流,就仿佛是“人流”——“人工流产”——不要那个人了。不同的是,分流的对象的学生,是出生后的人;而流产的对象则是还没有出生的人。被分流学生当然是成绩不好的学生,他们被送到了“三校”去,成为“三校生”。学校为了提高升学率,什么手段都可以拿出,就仿佛是贪官为了得到财色,什么手段都可以拿出一个样。

    听到这话,好多人好比是听到说有星球要撞击地球了,日夜不安,就生怕丢了自己小命,没人收尸。我也着实吓了一跳,就怕分到自己。

    但是学校一向干事情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的。基本上说了,但是就是没实现过。这次大概也是这样的,所以不几天,大家就风平浪静地过,没多少担忧。也许这正是老师吓学生而如此说,叫学生们有了危机感,好好学习,把成绩搞上去,这样不就达到了预期的目的。所以好多人猜这是一个骗局,既然猜到了,那就没了危机感。因此没人认真学习。

    天气越来越冷,身体的冷那倒好,至少可以用衣服来温暖;而心比身体冷多了,况且心底的凄凉是不能够用衣服来温暖的。一个是抽象的,一个是具体的。从这里可以知道,抽象一向比具体难对付。就就拿男人来说抽象的比具体的难对付,因为自古有“丑人多作怪”的说法。

    日子一天比一天更难过。自己惨遭人抛弃。陈春这孙子越来越嚣张,恨不能够与之决斗分个胜负,周文那小子也是一样德行,骄傲无比,但是自己无能与其想抗衡。自己满身都是伤口,不但满身都是,就连满心都是,心好比就是心脏病患者遭人一顿棒打那样“身心”伤痕累累。

    这个学校常常停电。这天晚上,天上寒星几点,刹是美丽。在下了晚自习后,电就如期般的停了。我们摸黑去上厕所。厕所里面黑漆漆的仿佛是地狱,大家看不到彼此,只有靠感觉来分辨。然而人毕竟是人而不是动物,所以感觉还是会出现错误的。

    我正在方便的时候,忽然背后传来一阵寒流——不,仔细感觉,原来是暖流。该暖流正流在我身上。同时我也感觉到一个人的气息。顿时感到奇耻大辱。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拳打了过去。将这几个月所有的愤怒和委屈全算在这个人头上。这时,我听到“啊——”的一声惨呼,同时是一副眼镜跌落在富丽堂皇的厕所里面。听到此,我宛若小人得志那样,仓皇出逃。回到宿舍,刚好换上干净的裤子,电就来了。幸亏是在冬天,自己穿的裤子是防水的,没有受到多少污染。

    我虽然受到了点侮辱,但是心情从来没这么畅快过。

    正当我沉浸在高兴之中。陈春突然从外面进来,神情沮丧,如丧考妣。一向戴着七八百度眼镜的他也突然把眼镜不知扔到什么地方去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摸”到宿舍的。我顿时明白了一切,厕所里面那个人就他!这下,我恨不能拍手称快!

    陈春一到宿舍,就将刚才遇到的事情讲述给他的哥们听,以表示“有福同享”。宿舍里的人大多对陈春印象不佳,但是迫于其在宿舍里的威力,还是纷纷过来询问是谁干的。这就好比美国五角大楼被撞,那些平时对美国恨之入骨的国家还是要表示“慰问”和感到“不幸”。

    陈春怒道:“要是老子知道是谁干的,那不早就摆平了么?”

    众人吓得不敢说话,只好默哀。有人当然恨不能让人再揍他一顿,只是不好说而已。所以只好不说话,沉默表示肯定。

    大家慰问一番就散了,只有陈春在那里骂人以泄自己心中的不满。而我好开心,好久好久了。几个月未笑过的我终于在心底开怀大笑。差点就笑出声了,幸好没有笑出来,不然要被说成是幸灾乐祸的人,也许还会遭到臭骂。

    天空常常好像自己的心那样挂着好些乌云。让人觉得怎么也不好受,仿佛是迷信的人出门听到乌鸦叫一样。一种难以莫灭的东西始终徘徊在心中。

    每晚自习要上到11点,上得头昏脑胀奄奄欲睡。好不容易睡着了,自己觉得是刚刚睡下,就已经要起床了。每天精神也没点,在上早自习的时候,又不敢睡,生怕被老师抓到。而在中午的时候,又那更是危险,虽然大家都累得仿佛是奴隶一样。这个时候,老师通常是不来的,老师虽然表面上是通常不来,但是还是经常来。主要是班主任。此老师行踪诡秘,仿佛是武侠小说中的魔教中人。有时候你还没见他到进门。他早已站在你的身边,叫你大吃一惊,以为是幽灵。要是哪天知道了班主任有事情去哪里了,那么那天,作业做完了后。学生们便仿佛南京大屠杀时日本人机枪下的人一样纷纷倒下,个个呼呼大觉。起初还好,只是呼呼大觉,没点声音。到后来,那呼呼大觉变成了“呼呼大叫”。那叫声仿佛是海涛的声音,“呼啦”个不停,此起彼伏。要是有谁敢不睡的话,那也会被吵烦掉,既而是被吵“翻”掉——翻在桌子上,跟着大家一起睡。所以这个睡觉就好像是传染病,一人得道(到),鸡犬升天。有福同享。当然有难同当——要是这样的事情被班主任看到了,免不了一起被惩罚。所以如是说。

    每个晚上,看到橘黄色的路灯下隐约的人影,倍感凄凉。心仿佛是跑到宇宙之外。

    有时候运气不好,刚好看到一对恋人从身边走过,这个时候,我更感觉到自己惨遭这个世界抛弃的痛苦。心痛无比。

    为了避免在自己的伤口上再砍上一刀。当然不能够让他们回避我,只有我回避他们。因为学校不仅仅是学习的地方,而且还是恋爱的地方。当今恋爱,有大部分就是在校园里成功的。大家习以为常,当然人人都得遵守。那天晚上,回宿舍的路上,看到了严娇娇和班上那个小生在一起,动作异常亲密,惹得我恶心。于是我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过他们。这样眼不见,心不烦。

    但不幸的是,就在我冲过他们那一刻。两个嬉戏的男生从教室后面跑出来。此人大概只念高一,但是早已发福。所以膘肥身健,强壮无比。怕连拳王也怕其三分。他的后面还有个人。因此我们都在逃避别人。逃避别人就仿佛是野兽逃避猎人一样,自然就拼命跑。所以我们撞在一起,虽然是没有两颗星球撞在一起那么严重,但是也没有轻的道理。我撞上这样的人,那简直就好比是撞上辆飞驰的汽车,一下子被撞了跌到了半边。脑袋痛得仿佛是掉了一个样。嘴里面有些咸味,借着灯光,我看到自己吐出的分明是血。嘴里也开始有了感觉——痛的感觉。想自己前几天还在厕所里揍人,今天就遭到了报应。大概是罪有应得。

    那人也吓了一跳,想这人怎么这么弱不禁风,不就是撞了一下就这样了。马上将我拉起来,说:“要不要去医院去看看。”

    这个时候,我本来是痛苦不堪,但是一听他这么说,心也软了。还强忍着道:“没什么。”趔趄着走到宿舍。想自己怎么会这样,想避开祸,但是祸却飞到了自己身上。不过还好,伤的是我,要是我撞上一个女孩子什么的,那不就麻烦了。

    那晚,头痛倒是让我忘记了所有的痛。毕竟头乃是人之元。就仿佛一个人被蜜蜂蛰了一下,感到相当的痛,但是,就这时候,他被砍了一刀。想必被蛰那下一定是不再痛了——至少感觉不到了。

    昏昏沉沉地睡着了。醒来后,发现痛并没有减少。穿衣服的时候,差点就从床上掉下来。还好最后没有掉下来,不然后果不好说。

    鉴于此,我不得不又一次光顾医院。医生给我开了“脑心舒口服液”。正好是对症下药。因我不但头痛,心也不舒畅。但是喝了那脑心舒口服液。我的脑袋还是同样的痛,没点要好的迹象,心也越来越难过。大概是医生不懂,暗骂医生是庸医。不过这已经算好了,她至少也会对症下药,没给我开太太口服液已经算不错了。

    生怕晕车,回家也不敢坐车。只好乘坐11路公交车。

    学校的考试好比是病重的人用药。频率之高,无校能及。老师叫我们这次要好好考,因为这次考试对于我们是十分重要的。如果考不好的话,那一定会后悔的。学生们当然不会相信,这考试又不是中考高考。有什么后悔的。一失足当然不会成千古恨的,人家女人一失身都不成千古恨,况且还不是一“失身”,最多也不过是个一“失神”。因此很没人注意这次的考试。

    我们一向认为重要的考试一定是难得死人的,但是这次的考试也不见得有多难。所以推断其不怎么重要。我以为自己的头痛是好了,所以拿到试卷就认真思考。不想这脑袋就仿佛是哲学,是不能够认真思考的。一思考就完了。上帝发笑,我们就要哭。就在我思考一道题目的时候,我的脑袋就剧烈的痛起来。感觉是破了个大洞。估计徐志摩当初坠机就这样。我不敢再思考。就怕突然痛得晕过去,那不是要遭人耻笑么?

    为了不让头痛,我就不再思考。所有的问题都复杂简单化。随便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或者是想都不想就做。这样就可以减少自己的痛苦。

    考完后,想要是这次真的像老师说的那样重要,那就完了。我没一科考得好。

    原先的时候,大家考完试,很快就发下来了。有的试卷连改都没改,叫学生自己改。让学生尝尝当老师的滋味。但是这次的试卷就仿佛是工人的工资怎么也发不下来。想连老师都这么重视,一定是真的重要了。我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期盼了好久。学生们就仿佛是盼恋人的电话那样终于盼来了自己的成绩。我一看那分数,差点就吐血而亡。低得不得了,询问了同学的,估计自己是最低的了。气得把试卷都撕碎,扔到垃圾桶里去。

    几个考得不好的同学,在一起议论这次的考试。突然有人得到消息说,这次考试之所以改得这么慢,足见其仔细。就是因为为了决定被分流学生的名单。所以他们好比是听说地球要爆炸了一个样,慌成一团。

    我听到这个消息。两腿一软,几乎要跌倒。他们一定是分不到的。因为我在给他们作了垫背。我仿佛是个地藏菩萨,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想他们的运气够好的,要是自己头不痛的话。也不会流落到这一步。

    失恋的痛暂时不知道去哪里了。剩下的就只是想怎么办,要是自己真的被分流了,怎么对父母说?怎么面对同学?怎么面对朋友?怎么……

    但是好几天都风平浪静,没点危险的迹象,我安心不少。但愿是个传说。但是传说之所以被人们记住,大概就是因为它是事实。

    周文在宿舍里大发议论说:“即使是分流也分不到老子,怕什么!”

    我吓了一跳,不愿听到“分流”这两个字。就仿佛是被情人抛弃的人不愿说起对方的名字一个样,也好比是遇到过鬼的人,害怕提起夜晚。

    见我不说话,他就问:“陈世,你说是么?”

    我心里在刺痛,想是个屁。但是没有说出来。道:“我这次的不行了。”这么一说,明显是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威风。但是这次我真的无能为力了。已经不愿争这些小是非了。

    “你也一定是分不到的,别怕!”周文理直气壮地说。但是我听了这话,没点安慰,就仿佛是得了绝症的人,有人告诉他说“别怕,你是死不了的”一个样。明明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别人的安慰反而会给他增加痛苦。

    我又沉默。周文见此,说:“你考了几分?”

    我很难受,不愿提这个分数,说:“太低了!”这分数就仿佛是一把匕首,深深地刺在我的胸口上。

    “管他妈的,反正我倒是分不到的,校长就是我家亲戚,即使班主任他妈的要分流我,我也有办法。”周文得意洋洋地说。

    要是在平时,我一定会讽刺他的,但是这个时候。就仿佛大家都在逃命,有人在臭骂你,你一定无暇顾及他的骂的,还是赶紧跑的好。

    这天,奇冷。班主任突然说要找我谈话。我吓了一跳,想一定是关于分流的事情了。去了真的就是。我好比是在别人的枪下,忍痛装死,希冀幸免一难。但我这次估计是不能够免的。

    “你这次成绩不够理想,你知道么?”班主任开门见山地说。

    “我——我这次是——我头痛啊,老师,所以没考好。”我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

    “每个人都有意外,为什么就你没考好呢?”

    我想也是,意外这事情不像外遇。不是每个人都有外遇,但是每个人都会有意外。

    “我就这次考砸了,以前——以前——”我也不敢说自己以前。因为以前和现在没什么区别。只是以前不是倒数第一而已。所以吓得不敢提以前,更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我还会不清楚你的情况么?你以前还不是不好。”想怎么也骗不了他。

    “你还是考虑一下去读‘三校’,你这样下去,也许没有好结果的。照你这个成绩,以后考大学也一定相当困难的,现在想好了,以后也不会后悔的,一技在身,办什么都好办,如果考不上大学,你的时间和钱都花在没有用的地方,你说值得么?”他说了一大堆,我静静地听着,宛若是听自己的血流声。

    “老师,我——我可以努力,可以补上来。”我后退了一步,好比是在别人的屠刀下求饶。

    “努力?!”班主任道,“现在已经是高二结束了,你还怎么努力,如果你去学技术,那倒是还可以努力的,一年就足够了。出来后,就可以赚钱了,现在大学生太多了,一般大学你说有什么用呢?”

    我想他说的也是。读出个大学又有什么用呢?但是这就仿佛是女人嫁人和做**卖淫一个样。性质差不多,但名誉上就上就不一样了。这样被弄到“三校”去,真的就是去做**,被别人鄙视得一塌糊涂。而且以后想从良也很难的。即使从良了,人家见到了,也会说这是“三校生”,是垃圾。

    我还想争辩一下,临死了也要挣扎几下。但是班主任对我说:“进去吧,好好想想。”

    我无助地走进教室,不敢抬头看别人。

    这时候班主任又叫出去了几个学生。我就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但愿他们答应去读“三校”,这样我就可以逃过一劫。好长时间,他们还是没进来。我想这下一定有救了。他们一定有人被说服了——但是转眼一想,自己还不是被说服了。

    接下来的日子,每晚都没睡好。半夜时常梦见自己仿佛是韩愈被贬到潮阳,但是没人为自己收尸。担心得半夜醒过来,满身是汗。